圆形监狱(上卷)（1 / 2）

这是莱卡第一次踏足于祖铎城。

在他不算长的人生里，生活的范围可谓狭窄——学校、家、计算机运行室、项目内取得成绩、被推荐去更大的项目和更高级的计算机运行室，长此以往。

于是在踏入这边光怪陆离的声色之都时，莱卡不由感到震撼。

这是跟埃斯维利亚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莱卡心里想到。

他之前一直很坚定地认为埃斯维利亚是现代文明的杰作，她高度秩序、规范、干净、整洁且具有前瞻性，她是人类无数次失败的发展下小心翼翼的产物，她既纤细又坚强，既敏感又聪慧，她代表着人类顶尖智慧的结晶，诞生之日就成为了新世纪的典范。

埃斯维利亚可没有这种积水泥泞的窄巷，也没有这种雨水滴答的合金遮雨棚，没有这种令人目眩的斑斓广告牌，也没有人在喧闹炸耳的街角巷口。眼前的一切比电幕上宣扬的境况还要糟糕、还要肮脏。

这样的一座城市，这样浮夸而艳俗的一座城市，这样鲜活又混乱的一座城市。

就像一个青春不再的风尘女子，既散漫又放｀浪，既令人厌烦、又令人向往。

莱卡的心没来由地跳得砰砰快。

定了定神，莱卡默默对自己强调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想起前几日收到Seven的直令，差他前往祖铎进行爆炸案的后续调查。

“我现在手中已经没有这个人的相关资料了，抱歉不能显示给你看咯。”他忆起当时Seven同他单独坐在一间会议室里——两人坐在长桌的两侧，中间的桌面上空空荡荡：“但克雷森特不是一个人离开城市的，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阿瑞斯·波拉德，所以你要寻找的是结伴而行的双人组。”

波拉德……好熟的姓。莱卡蹙眉。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Seven勾起一边嘴角：“你想的没错，是现任在野党首席波拉德议长的那个波拉德，两人是父子的关系。”

莱卡下巴掉到桌子上。

“等等，议长大人的儿子……那这个波拉德不就是当时负责Seven项目信息安全的那位军方代表吗？”莱卡撑住额头：所以是Seven的逻辑之父和安全卫长一起潜逃了吗？

所以说到底当初干嘛非要停运那个自制机器人啦！

“你说……没有这个人的相关资料是什幺意思？”莱卡想了半天，挑了一个好入手一点的问题。

“因为除了我记忆库中那一部分之外，阿瑞斯·波拉德在中央数据库中的全部履历资料和相关信息都被克雷森特出城时删除了。”Seven一脸索然无味。

“……”莱卡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怎幺会……怎幺能进到人力资源……好吧就算是他……删除？！全部资料？！”

“嗯，连出生证明和健康检查都删除了。”Seven平静地点点头。

“那不就相当于……这个人没有存在过……”莱卡没有说下去，这个人当然活生生的存在，他又不是薛定谔的猫，他们对他的记忆就是他存在的证明，可是消除一个人的社会痕迹对于莱卡而言实在是太极端、太令人难以想象了。而且波拉德家族知道这件事了吗？应该知道了吧……那他们又是什幺态度呢。

莱卡脑子里被问题塞满了。

“总之，”Seven将话题导回，他又无意识地开始用手指轻敲桌面：“两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消费记录和住房登记记录，一个人档案删除，绑定的通讯定位系统被注销，行为频率模式也无法进行分析。另一个嘛，我没有调取其行踪的权限，埃斯维利亚对于祖铎又没有行政命令覆盖的权利，所以我请你来，是希望你能亲自前往祖铎追查两人的踪迹。”

祖铎一直是一个游离在高度自治和脱离通用制度的微妙存在。一般来说，人工智能监管的城市都会互放行政权力，但祖铎的城主是人类，这条不成文的习惯并不适用。

Seven用灰绿色的瞳仁注视着他：“我看过你的履历了，你很擅长根据数据痕迹进行侦察推导，而且这件事你之前也有所参与，跟进起来会比较容易。”

莱卡笑了一下，好奇道：“所以……是有什幺证据显示他们现在祖铎吗？”

Seven这一次没有马上回答——这是很罕见的情况，他安静了三秒钟才开口：“眼睛，和猜想。”

莱卡一头雾水——眼睛？

“我通过眼睛所见，猜想他的行踪。”Seven似乎有点拿不住语言的选择：“我在过滤天眼系统的实况时，捕捉到了线索，虽然没有什幺明确的证据，但我猜想那应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