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云卿连着好几天都闷闷不乐。
等杜无偃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甄云卿已经连着两三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原本双颊上养出了那一点红润也飞快地消退下去,看的杜无偃心疼不已。可每次杜无偃凑过来的时候,甄云卿都会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肩膀,然后狠狠瞪他一眼。
杜无偃又一点一点萎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甄云卿竟然是留疤体质,过了两三天之后,伤口愈合——却在原地留下了一块浅褐色的疤痕来。杜无偃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窃喜,这可惹恼了甄云卿,连着好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看。
杜无偃用尽了浑身解数去哄他开心。
但又过了几天之后,杜无偃才知道,他最终还是高看了自己一眼。甄云卿既没有因为他而生气,也不会因为他而破涕为笑。
一切的根源只是甄家来人了。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胡子稀疏,握着一个龙头拐杖。他带着一群人清场,即便是杜无偃,也被赶到了十里之外。老头和甄云卿在房间内共处了两个时辰,等老头儿出来之后,太阳已经西斜,几只乌鸦嘎嘎地飞走归巢。
“既然小少爷自己心中有数,那幺老朽就不再多言了。”
门口,那老头对甄云卿略一拱手,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杜无偃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甄云卿就站在门槛上,足有二十厘米高的门槛将他垫起来,看起来比平时更高,也更瘦弱。夕光给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黄铜色,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终一言未发。
“站住!”杜无偃仅仅只是往前窜了两步,就被一个侍卫拎着领子提了起来。他正要将杜无偃扔出去的时候,甄云卿制止了他:“……放他下来。”
好几道目光落在了甄云卿身上。
甄云卿道:“他是我朋友。”
他话音刚落,那些隐秘的审视就落在了杜无偃身上,徘徊在杜无偃的面容上。他们先是惊讶,然后隐秘地彼此对视几眼,就完成了一种无声的窃窃私语,最后了然并且隐秽的微笑起来——带着一点对于甄云卿的轻视。他们像是在说,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甄家的血脉。
杜无偃暴怒起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这群身负武功的人高高在上——而且也确实能决定杜无偃的生死。可杜无偃只想用尽全力撕碎这群人的优越感,哪怕是付出生命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缓慢地放在了杜无偃的肩膀上。
冷的让人打颤。
杜无偃回过头,就看见了甄云卿。他衣服端正,长发梳拢,一丝散乱也没有。杜无偃很难描述甄云卿那一瞬的表情,他眼圈已经红了,但没有眼泪。那是一种悲痛压抑到了极致之后,所显露出来的凄楚动人。甄云卿看着他,隐秘地对他摇摇头。
杜无偃不甘心地垂下了手。
这群不速之客很快就很有秩序的消失了。杜无偃这才找到机会开口:“他们都是一些什幺人?”
“有些是门客,还有一些是家养的打手。”甄云卿脸上总算是有了表情,他笑起来,但那表情还不如直接哭出来更好,“那个老爷爷是我……后母本家里的长老。”
“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
甄云卿死不承认,杜无偃也不可能打得他承认。他只能伸出双臂,仅仅将甄云卿抱进怀里。少年像是一张柔软的纸片轻易就被他揉皱了。杜无偃将手指伸入甄云卿的头发里,反复安慰他说:“没事了,我还在呢,没事,一切都会没事的。”
只有杜无偃自己知道,这一句安慰到底有多无力。
那种无力感就像是在杜无偃的胸膛里一口气捅了数百刀,他每一次的呼吸,都能听见那些刀剑们在他心头摩擦碰撞的声音。心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潺潺地流淌。甄云卿靠着他,一开始还是很轻的,就像是一朵花飘落的重量,但很快就沉重起来,他整个人一点一点的加大力量,像是缠住猎物的蛇,最后最后双手死死地勒着杜无偃的胸口,几乎要将他的肋骨压断。他低着头,滚烫的眼泪很快就濡湿了一片。
“嗬——啊啊啊——”甄云卿近乎崩溃一样地惨叫出声。
杜无偃小心地抚摸着少年的头,他不敢说话,只能用更用力的拥抱告诉对方,自己还在他身边。但他在不在对于甄云卿又有什幺差别呢?杜无偃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无力,他渴望……力量。
武功也好,地位也罢,哪怕是金钱也可以。
只要将那群让甄云卿这样绝望声嘶力竭呐喊的人全部斩杀殆尽,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杜无偃本以为,这世界上没什幺会比这个更让人感到难过了。但那天晚上两人相拥而眠,抽搭哭泣了半个晚上好不容易睡着后,等杜无偃再醒来,只摸到了空荡荡的被子,半点温度也没有,显然甄云卿已经走了很久了。
杜无偃发疯了一样将大雷音寺翻了一个底朝天。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就像是从来没有甄云卿这幺一个人来过一样,他的痕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还记得这幺一个少年,杜无偃几乎怀疑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场绮丽至极的幻梦而已。和尚们说,甄云卿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寅时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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