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步自封和五年的因果得失搅在一起,他像是个破了戒的和尚,是刚涉红尘的那个,风尘仆仆而来为所有的灿烂驻足。
他可以为这抹心心念念的人影打破维持了七年不喝酒的惯性,但这人不是三十层的天台不需要他回护,况且他也不是能挡风挡雨的半弧形玻璃。
“你偷偷跑这儿喝酒在桌上又何必管我喝多喝少。”傅朝际简直要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了,尖酸刻薄之后又自知失言嗤笑着端端正正的抛出一句,“老同学,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傅朝际的讽刺像是把匕首,根本没等到图穷直接明晃晃露了出来,之后又因为逾越不太高明的遮掩起来。
卓暮大方地把自己手中的易拉罐递过去,就着自己喝过的,将瓶口抵上傅朝际的嘴唇。三四个巴掌的距离一眨眼消失不见,却是五座大山压在了身上,他的嘴唇有些干碰到冰凉的罐口。玻璃天穹外烟火点亮了微微发白的天,在高空绽放随后抖落下碎光。一片火光中傅朝际看到卓暮嘴角弯弯,那碎光直坠进了他的眼里,波光潋滟。傅朝际呼吸一滞呛了一口酒,捏着易拉罐不知道怎么继续喝下去。
卓暮的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他的背脊挺直,傅朝际的手指摩擦了一下罐身,心里跑题的想着,他瘦了。
“听沈沙说你在深远工作。”傅朝际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他艰难的从一堆话题中扒拉出来一个最平和的。
“嗯,毕业就到深远了。”
“怎么想起做建筑了。”大概是有了第一句,第二句就显得容易得多,他磕磕绊绊把话题转到自己的私心上,想问问他,为什么没选数学,还想知道当年的不告而别。
“我们刚好赶上昶州城建,借城建的东风,做建筑会容易一些。”
因为会容易一些,所以去做,尽管不读数学也没关系。
事到如今,肉眼可见的变化让傅朝际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以为卓暮不一样。卓暮在大院的时候就和傅朝际不一样,卓暮一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他用了二十多年仍没想明白到底想要什么。卓暮是他的灯塔,他方向感缺失常常迷路,而卓暮从他们相识那天起就在那儿,日夜不歇。
恍惚间他突然在五年后明白,他这次迷路了就找不回去了。
他抿了一下嘴,隔着玻璃窗往外看昶州的夜景,不过才短短的十年间,翻天覆地,他放松的称赞道,“天台很漂亮。”
卓暮偏过头来看他,傅朝际抬手把兜帽摘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热奶递给卓暮。卓暮伸手接了,他看着香蕉味的热奶,嘴角弯了弯。
这是个谁都不会开口撞破,两人缄默而成的小秘密。傅朝际怎么都不肯长个子那会儿,傅妈变了花样的逼着他喝牛奶,喝得他闻到奶味就想拔腿跑。傅朝际每天揣两盒,硬塞给卓暮一盒,大言不惭的说,约好了要同甘共苦。纯牛奶喝到吐,就变成了果味的,只有香蕉味的在岗位上坚守了一年多,结果一直到现在,他还习惯性的在便利店买香蕉味的热奶。
傅朝际突然有些不自在的摸了一下鼻子,有心解释又越描越黑道,“尝了那么多味道,还是觉得这个味道的好喝一点。”
卓暮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熟悉的奶香争先恐后的冒进了傅朝际的鼻腔,卓暮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傅朝际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白澄穿着黑色长款大衣脚下蹬着一双短款黑靴,桃花眼因为寒气蒙上一层白雾。白澄这人冰冰凉凉的性子,却不符合他性格的长了一双招人的桃花眼,他眼睛因有些刺眼的光亮微眯起来,视线却像灵活的舌蛇一样缠过来把人勒住。
他身上那股子精英的气质,让傅朝际更加明白他和卓暮之前到底差了多远。
白澄看到傅朝际愣了一下,很快就缓过神来,同样打量起对方来。多年之后见面,傅朝际脸上的稚气已脱,身上的锋芒也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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