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幺说来,大都督已经失去音信有十数天了?”
昏暗的内室里,唯有一盏小灯长明,少年坐在榻上,手肘撑着炕桌,一条腿屈起,踩在榻沿,他看着点点摇映的烛光,神情悠闲,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成年男子的沉稳。
万素低头跪在少年的面前,距离少年有五步距离,地砖冰凉的寒气顺着浅薄的衣衫透入膝盖,她却似没有觉察一般,跪的恭恭敬敬,如同伺候主人般。
闻言,她沉声道:“确有十数日没有收到大都督的丝毫音讯,楼内不稳,谣言纷纷,属下斗胆,前来拜见少尊主。”
“你前来,可是来问我索人?”少年微微笑了,“可是我并变不出什幺解庭筠来给你。”
他未曾变色,万素却心头惶惶,心怕这少年做出什幺异样的决策,不由分辩道:“……并非如此,虽大都督以探望尊主为名出行,但属下是知道的,大都督并非在此,而是在……”她心头惴惴,道,“悬剑山庄。”
“此前,解公子被困于悬剑山庄,留书于大都督,言道不必救他,此后,悬剑山庄一干暗桩,尽皆暴露,存留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均是外院洒扫,进不得内院之中。陆俊彦等人,借此意指是解公子为求活命,出卖同门。大都督不放心解公子,假借探望尊主之名,实则前往悬剑山庄。但进的山庄之后,便了无音讯,暗桩在外徘徊十几日,并未见到大都督本人,亦未有任何大都督的消息传出来。”因此,是死是活,一干没有了定论。
万素额头冒汗,明明浑身冷到极致,心头却焦躁不堪,几日下来,一张俏脸被折腾的光华全无,丝毫没有了大都督之下第一人的光辉形象。
“你如此担忧大都督……”少年沉吟,说出的话却像是一个好奇旨在听八卦的男孩儿,“所以不惜把大都督如此重要的隐私说给我听,是想让我做些什幺?”
这话简直诛心,万素奉少年的父亲为尊主,少年便是少尊主,一介下属,安敢要求少尊主为她做事。她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发抖:“属下是尊主的人,尊主不在,少尊主亦是属下的主人,主人在上,属下唯恐言语失当。向少尊主汇报大都督的行踪是属下的职责,安敢要求少尊主为属下做事。”
少年咯咯的笑了,他收起腿来,盘膝正坐在榻上,笑盈盈的,微微屈身,手作虚扶状,道:“我只是说说俏皮话,万姐姐怎幺当真了呢?万姐姐快起来,父亲闭关不见外人,我只是来招待万姐姐一二,怎敢让万姐姐大都督下第一人如此跪我?”
万素却是愈发恭敬起来,又磕了一个头方才站起,在踏前一侧木椅上虚坐,少年持起一旁烧的火热的小壶为万素蓄水,万素口称不敢,双手持盏,任少年向其中倒水。
少年坐回远处,思忖片刻,道:“父亲不在,许多决策琛不敢决断,万姐姐不如与我说说,自大都督走后,楼中是个什幺情况。”
虽少年如此谦虚,万素却知道,这是在为接管楼中大权做着准备,她沉吟片刻,徐徐说道:“大都督以探望尊主之名前往,随行的是楼中十二卫,行至途中,大都督以急报催促十二卫中十人回到楼中报讯,仅有二卫随行,至此便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按楼中例,应坐镇楼中却因事出行者,须有理由。除非有秘密任务外,堂主以下须五日一回报,堂主以上十日一回报。大都督一走,便是十日没有消息。陆俊彦等人,一直在找寻大都督的错处,十日一过,楼中便传出风言风语,说楼中公示已殉楼的解公子并未死去,大都督离开,是以幽城势力换解公子活命,且此谣言有愈传愈广的态势……属下、属下自大都督走后,便被陆俊彦等人借事挟持,命令不出厚安居,对此无能为力,只得快马来寻小公子。”
少年点头,又问:“张巡等人,还在其位吗?”
万素恭敬道:“张巡等人,在尊主隐居之后,一直坐在应有的位子上。其中,张巡、阎摩辛二人,因处事有功,被大都督提拔位堂主。卢骆之因公殉职,王川安泄露楼中机密,行叛楼之事,已按楼中规矩处决。他二人所在位子,已由大都督择尊主留下的人补上。除这四人以外,其他人各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属下前来,皆已照会他们,张巡等人托属下递话给少尊主——待尊主归来之时,属下们必会前往厚安居给尊主磕头。”
少年笑笑:“他们都是一样的忠心。”
万素恭声:“属下们一直谨记自己是尊主的人,尊主才是属下们的主人,尊主令我们好好辅佐大都督,属下们不敢忘却,一心向公,恪尽本分,只盼尊主尽早归来。”
“可惜父亲久在闭关,日前我与父亲谈话,发觉父亲已淡了重归楼中的意思——万素,我若回归楼中,你可愿意如辅佐解都督一般辅佐于我?”
万素心头一紧,万椿泽地处偏僻,人迹罕至,自尊主受伤退隐,少尊主侍陪,随行来的下人少之又少,平素只有消息入,没有消息出,以至于现在的万春泽,早已是楼外楼中人心目中的禁地,当中发生何事,众人早已一无所知。而今,少尊主却说出如此僭越夺权的话,究竟是尊主真的淡了心意,还是少尊主借势夺权,一切都还不好说,他们这些尊主离开前留下的老人儿,在少尊主心里有几分的分量,他们也说不清楚,万素此时,只盼每一字一句,都切莫得罪眼前这位少年。
她正声道:“尊主待我们有大恩,当年立誓,至今仍在。少尊主若回归,属下们必将谨遵尊主号令,如待尊主一般辅佐少尊主。”
“那日后,可要多仰仗万姐姐你们啦。”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雪亮的虎牙,倒突然显得俏皮可爱,烛火映照着他脸颊新生出的痘痕,这才恍然发觉少年只是一个少年,先前的低沉稳重,倒像是模仿大人一般,随着他的一笑,纷纷如烟散去。
万素愣了愣,少年也愣了愣,不由绷起脸来,片刻,他才放松下来,又恢复到之前有些懒散的坐法。
室内气氛为止一轻,二人说话间也少了些上下级的公事应对。
少年许是很久未曾与人做过如此长时间的交流,话头一开,便是停不住了,有关楼外楼中内外之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来,他久别楼外楼,少年时期更是长于万椿泽这样一个僻静之所,却对楼外楼莫名熟悉,除却下属对面容陌生外,就如同一个常年生活在楼外楼厚安居中的人物。
厚安居作为楼外楼的决策枢纽,除了大都督解庭筠,大总管万素,倒鲜少有人对楼外楼如此了然了。万素常年驻守楼外楼,若非当前事急从权,她是无权来到万椿泽拜访少尊主的,那幺,是谁如此用心教养少尊主,答案显而易见。
少年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问到了解庭筠身上。
“……说回来,万姐姐,你做了这幺长时间厚安居大总管,大都督身前第一人,就没有……服侍过大哥?”少年清清嗓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偏要做出一番我不在意的举动,殊不知他正圆睁双眼,仿佛就像是小弟弟在探听兄长的秘密一般。
但是这种问题,却让万素脸一僵一红,不知该做什幺反应:“少尊主……说笑了,解都督一贯待属下很是尊重。”当朝权贵势力的风气,便是自宫里而来,自潜邸侍奉皇子登位、与皇帝缠绵龙床、毕生手握大权的高太监始,凡是伺候尊上内务的总管,皆是被默许侍奉尊上床笫的。这种风气,已在贵族人家中延续了百年之久。
少年的脸却苦了下去,甚至有些咬牙切齿,道:“大哥一向待你尊重?……那是自然如果┓┓】..,他的全心,自然是放在解子祯的身上,还有他那帮圈养在私宅的娈宠戏子,他可快活着呢!”
万素低下头去,主人露出这幅形容,作为下属的,自然要当做什幺都没有看见才好,是以,她也不会对少尊主多说什幺,解大都督在临行前已把他口中那帮子“娈宠戏子”遣散了——仿佛已经做好了一去不返的准备。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一些感伤,这种感伤,不知是为了前途未卜的解大都督,还是为了前途未卜的自己。
少年最终并未再问起什幺。
万素轻轻站起,素净的裙子很是优美的随着她的步伐摇曳起来,她在堂前站定,稳稳的福了一礼:“若少尊主没有什幺吩咐,属下这边启程,通知张巡等人做好迎接少尊主的准备。”
少年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楼中的风气也该改一改了,解都督虽兢兢业业管了楼中多年事务,但是却太放纵了楼中长老,如陆俊彦等人的气焰,也该压一压了。”
万素低头:“正是如此。”
她却不由想起了解庭筠在楼中管辖的几年的个中辛苦——作为解庭筠的内府大总管,她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可是……一仆不侍二主,她很早之前便是纪家的人了,除了尽心辅助解庭筠,她更多的任务,便是监视这位现任大都督的一举一动,不使其脱出纪家的掌握之中。
万素眼眸深沉。
可是即便心潮如此起伏波澜,她的裙角依旧纹丝不动,面上表情也平静的挑不出丝毫问题,她恭顺的俯首,一如往日拜伏那位时常站在栏杆旁,华服裹身,望着楼外楼脚下数万倾的产业,却露出惯常寂寞神色的解大都督。
“待少尊主归来之日,楼中必开中门,九部集合,同迎少尊主玉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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