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扳着指头算去,待到熙容仪生育,杜侍君又要生产,宫中生子的喜气洋洋,竟要一路绵延到次年去。皇后已经修养过来,很能理事了,某一日合宫陛见时便带了笑意提起来,说是今年除夕须得盛大隆重才是。
究竟算是喜事一件,而况后宫之人待在这四方天地,能够热闹些也好抵消素日沉寂,无有不应。
皇后端坐在上,微笑着,在众人的凑趣逗乐之中,眼神闪了闪,看向娴静端坐不语的毓容仪:“说来毓容仪承宠日子也久了,眼瞧着身子也好了许多,若是能给陛下添上一女半儿,这个年相比过的更舒心些。”
毓容仪脸上的笑容一愣,面色没变,心里却蓦然抽紧,不料皇后看着百事不问,却到底不是简单人物。再一看周围人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的宠爱已经打眼了,犯了众怒。
他心里越是吃了一惊,面上越是不显,轻咳两声,才撤了挡在面前的绢子,仍旧宠辱不惊的微笑着:“殿下这就是拿臣侍逗趣了,臣侍这个身子自己知道,只能病怏怏的吊着了,怎幺还能生育……”
眼波一转,便去看年纪尚小新得宠的庆常侍:“庆常侍恩宠隆盛,想来倒是快要有好消息了。”
见他安然引了话头,不慌不忙,聂景衣也不穷追猛打,闲闲的捡了衣襟上坠着的青玉白流苏把玩,看着根根分明的丝线在指尖流淌过去,含着不动如山的笑:“无论是谁的,总归是陛下的孩子。本宫已然上了年纪,不盼望着这个了,你们却还年轻,为皇室绵延子嗣是尔等重任,不可有片刻忘记,切勿失了自己的本分。”
他语意沉沉,鲜少这样带着训诫的说话,底下的人都有些惴惴的,站起身来低着头应是。
聂景衣随意的摆了摆手:“坐吧,这般拘谨算什幺,不过白说两句,好叫你们记着自己的本分,仔细侍奉陛下,也就是了。”
他有些倦倦的,一手抚着膝头的青色常服上缠缠绵绵的西番莲纹,那上面点缀着无数宝石珍珠,端严华贵,一副皇后的高傲尊贵,带着绵绵香气,沉沉宝光,一如他自己。
他毕竟是皇后,三次有孕,两次生育,说这样的话并不引人嘲笑,纵使没有女儿,却到底比这宫里大多数的人好的太多,底气也足得多,更何况,他到底是羲和门抬进来的皇后,是皇帝的嫡亲表弟,谁也比不过,谁也及不上的。
大多数人都低了头,顺从的听着,一言不发。嘉贵君与宸贵君自然不在此列,不过也低垂眼睛表示对皇后的尊敬。
只一人昂起头,带着傲气与辛辣之意,豁然戳破这死气沉沉的场景:“殿下教诲,臣侍等自当铭记于心,不敢忘怀,只是便是臣侍等有这等心思,却还没有为国尽忠的机会。陛下日理万机,”他扬了扬手里鹅黄的绢子,脸上是锋利的挑衅与张扬明媚:“这自然是有些人不肯安守本分,狐媚作妖,勾引陛下了。”
先前得宠一时的熙容仪有孕不能侍寝,杜侍君才生育都不曾在座,宫侍出身的白常侍苏常侍等人又已经犹如时新鲜花一般被抬进殿里来侍奉一阵失了新鲜味道便随手抛去了,便落在衣襟上也要伸手拂去的,只剩下毓容仪一个,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占着恩宠未曾失去,不怨恨他,却怨恨谁?
虽然明知道是说谁,聂景衣也毫不在意,懒怠的扶着凤座坚硬冰冷的扶臂,眉头都不抬一下:“本宫竟不知宫里还有这样的人?庆常侍慎言。”
庆常侍那借着最近一点时鲜恩宠养起来的骄矜之气迅速的萎败下去,显而易见的失望着。
聂景衣端了面前白瓷茶盏润喉,而后将细腻白瓷轻轻放在身前,碰出一声脆响,不疾不徐的开口:“毓容仪你知书达理,聪慧明敏,陛下素来夸你懂事知礼,得闲也劝劝陛下,政务要紧,也当保重身体,一张一弛才是。”
他的声音落在毓容仪耳中,沉甸甸的,不是斥责,更胜斥责:“我们男人终身所靠,只有这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天,是皇帝,是我们的妻主,当诚心敬服,精心侍奉才是,这句话,你们都当谨记于心,才能长长久久,明白幺?”
聂景衣并不疾言厉色,然而目光轻轻扫下来,众人都禁了声,庆常侍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惊喜,毓容仪面色微变,到底是当众被话里话外撂了面子,不过他也算有成算,不过一刻就毫无破绽的站起身,随着众人躬身:“殿下教诲的是。”
皇后又摆手,众人便坐下来,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毓容仪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微笑着表明自己的态度:“殿下教诲,臣侍不敢忘怀,定然谨守德行,劝谏陛下张弛有度,才不负殿下恩德。”
聂景衣面上含了细微的满意之色,颔首而笑,宛如一尊菩萨像。
庆常侍眉梢眼角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看着皇后压服毓容仪。
出了金瓯宫,嘉贵君就挽了宸贵君的手:“昨日新进的好茶,我尝起来还不错,便请嘉贵君也尝尝,还需赏我这个面子才好。”
平君重欢笑着走过来:“什幺好物,嘉贵君这般宝贝,偏只偏了宸贵君一人?这可不行,便是今日不请我,我这恶客也定是要不请自来的。”
他们顾自说笑,旁人等闲也插不进去,倒是嘉贵君一扭头见了顺君怜卿,脸上起了些波澜,顺手就拉住他:“弟弟也去我那里坐坐吧,长日无事,说说话儿也好消磨。”
自打大皇子成婚出宫,顺君就越发寂寞了,谁都知道他想念大皇子,可到底是出嫁的儿子,怎好日日进宫?便是进来了,又能说什幺?待不了多久又要出去,顺君膝下一空,心里难受,就病了起来,病势缠绵,一时也好不起来,只是病着,谁看着他都心里难受,便是皇后那样不形于色的人,见了他也温言细声的开解,到底见效不多。
况且他颜色不比从前,脸上生了纹路,宠爱也就稀了,一辈子不得生育的人,老了原就是这样的,这样想着,他也好不了了。
闻言,顺君也就露出一个沉默的微笑,顺着嘉贵君的意思走过来:“既如此,也就去叨扰了,还请不嫌我烦才是。”
嘉贵君笑着,亲热的挽了他臂膀,四人一同走了。
后头的众人行礼目送他们走了,杜侍君不在,熙容仪免了请安,只剩下毓容仪一个,谁也没搭理,先上了辇驾,扬长而去。
庆常侍冷声嗤笑,低声不屑道:“还当自己什幺清高仙子人物,不过是狐媚惑主,借着死人邀宠罢了,什幺容仪小主……”
便昂然的仰着头走了。
旁人听着不像,却到底不如他有宠,便也三三两两的散了。
众人在嘉贵君宫里庭下坐定,宫侍奉茶上点心鲜果,来来回回络绎不绝,好一会才安顿好,行礼退了出去,只在远处守着,只剩下亲信心腹站在当地。
平君这些年性子还没改,尝了一口嘉贵君的好茶,立马就冷笑了一声:“皇后今日好大的威风!我竟还没见过这幅模样!”
顺君望着手里的茶盏,淡淡道:“究竟是皇后,重欢好歹和缓些。”
宸贵君性子本孤绝,又多年尊荣,想了想,微笑如冰:“顺君说的是,他是皇后,这般敲打本也是应该的,你气什幺。”
嘉贵君请他们来本就不只是为了茶,只蹙着眉:“究竟颜色新鲜,又有孩子,一两年内宠爱总是无虞,在其位不谋其政,陛下也容不得他。皇后再怎幺泥塑木雕,该做的总是要做。”
重欢拈起一块橘红糕点,懒洋洋的斜眼看他:“谋什幺?今日两次逼着谢氏,难不成是陛下的意思?”
宸贵君嗤了一声,茶碗盖磕碰着杯盏,容色冷漠:“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谢氏算的什幺人,有了那张脸,真以为自己就是凤凰?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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