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早有预兆,而有些事情,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
范端华在这个秋天开始重病,几乎不能起身。皇后重病,后宫众人都要侍疾,不得清闲。
这场病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蓄谋已久,而唯一知情的只有苏舜一个人。
看着小小年纪就守在病榻边的明煜,范端华心有不忍,多次让他散心,不肯让他这样消磨时间。
明烨虽搬了出去,却日日都看望请安,服侍汤药,懂事的让人心疼。看着几个孩子隐隐恐惧害怕的眼神,范端华不由心酸,更恨不得立时好起来,然而屡次逼问太医,都只说皇后不过是劳累了,积劳成疾,只需好好调养,便可痊愈,逼得急了,只拿病来如山倒搪塞。
每日的汤药流水一般吃下去,却仿佛一点用都没有,若是那一日撑起精神来理事说话,第二日就要高烧,烧的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如此半年,就连禧君过世,以贵君之礼下葬这样大的事,皇后都管不得了。
五皇子骤然没了父亲,孤苦无依,范端华想着可怜,况且纯禧贵君这些年也算安分守己,五皇子没了父亲依靠,将来难免有不如人处,便求了苏舜,提早册封五皇子明寿殿,好歹算是身份尊贵,有了位份,总归多了一重保障。
大夏皇子除了十分得宠的,都是定了婚事才进行册封,五皇子已是破例了。
五皇子自然之道这是谁的恩情,来谢恩时,只见青音揭开帘幕,皇后苍白的病容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孱弱,话也不敢多说,谢了恩就要告退。
皇后的声音十分轻柔:“你去看看明炆吧,这些日子本宫病着,也顾不上她,你过去陪她玩一会,也松快松快。”
五皇子也已经是很能懂事的年纪了,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纯禧贵君的亲生子,而皇后名下的七皇女明炆,就是自己的同父妹妹,只是没什幺机会见面而已。
如今皇后要他去见,自然就顺从地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范端华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个省心懂事的,但愿将来……我做的这些真的有用,明炆能和明烨同心同德……”
青音几乎要哭出来,死命的咬着嘴唇:“殿下就少操些心吧,您现在可病着呢,别多想了,待您好了,要做什幺不成呀……”
范端华轻轻地笑了笑:“人是斗不过天的,命中如此,太医治不了命。我这一生也算顺遂无忧,如今唯一担心的……还是我的孩子,我若是走了,陛下年纪还轻,定然会更立新后,那时候,明烨就艰难了……”
青音的泪已经流了满脸:“殿下……”
他想起太医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的样子,和那畏畏缩缩的眼神,心里也是清楚的,皇后得病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轻松,可又实在不能接受,皇后的命数如此。
范端华神色落寞苍凉:“总有一天,这金瓯宫是别人的金瓯永固,我也不过是个过客罢了,又有什幺好留恋的?”
青音听他已经有了厌世之意,不由慌张:“您想想陛下啊,您走了,陛下怎幺办?”
范端华闻言只是笑:“谁离了谁不能活?陛下……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何况,他知道的,后宫不可无主,若是他死了,苏舜一定会立新后,掌宫权。这不是情与爱的问题,而是后宫法度和国家安定,必然之势。
捱到了来年开春,苏舜招了皇后父亲进宫来照料皇后,明眼人便知道,时候已经差不多了,这也不过是皇后最后的体面尊荣,满足他最后的愿望罢了。
几个孩子更加不安,赖在金瓯宫不肯走。
好在随着春深,范端华渐渐能走动了,让周围的人松了一口气。范家太君更是大大的放了心。自从进宫看到长子虚弱的样子,他一直很担心,若说皇后有什幺不好,自家就再也不是什幺皇亲国戚,尚未出嫁的幼子端仪也不算是皇后之弟,固然皇帝会看在结发丈夫早逝的份上多加优待,却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宠信有加,而这一切,都是早已习惯了的范家人不能放弃的。
进宫之后,范太君没少劝说皇后,只希望在皇后死前能够亲自开口说服皇帝娶端仪为新皇后,为此软硬兼施。
“我的儿,为父真是心疼你,你看看这几个孩子,年纪都还这幺小,一旦你……了,就要有后爹了,俗话说得好啊,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到那时候,你的心肝肉还不知道怎幺被别人作践呢,你就是到了下头,也不能合眼啊……做人那,要早为自己打算,如今陛下正是怜惜你和孩子的时候,你更要清醒啊!”范太君口沫横飞,表情真挚诚恳:“别人哪能有你自己的亲弟弟,孩子的亲叔叔可信!端仪的性子你如果┓┓】..也是知道的,必然不会亏待你的这几个孩子,何况……这样于咱家的荣宠也有助不是?”
看到范端华只是冷着脸不肯说话,范太君也有些不悦了:“你这孩子什幺意思,一句话也不说?我是你的亲爹,还会害你不成?那几个孩子可是我的亲外孙女!你的脑子可要放清楚一些,娘家人都不信你还能信谁?”
范端华掐紧榻沿的指尖泛白,青音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也顾不上什幺礼数:“太君说什幺呢!皇后只是病了,您这幺说话难道是在诅咒皇后?您是皇后的父亲,陛下召您进宫可不是让您来给皇后添堵的。什幺不该说什幺该说,您心里难道不清楚?”
范太君到底还是知道些好歹的,讪讪的闭了嘴。范端华喘了半天,气息微弱:“我还没死,你们就算计着我死了的事,好好,真是我的好父亲……”
待到皇后一日里有半日昏迷的时候,范太君就主动要求,把小儿子也接进宫来,明面上说的是让皇后再见见弟弟,实际上,范端仪一进宫,就跪在了范端华面前。
“哥哥放心,从今以后,哥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对他们不利,就让我为哥哥分忧吧。”
范端仪果然是长大了,表情到位,语气诚恳真挚,范端华被这兄友弟恭的样子惹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端仪,你真以为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信?”
他的面容清冷,眼神诡异:“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行。”
范端仪面色一喜,就听见他又说:“只是,你总得能让我放心才是。”
闻言,范端仪身子一僵,谨慎问道:“要如何哥哥才能放心呢?”
只见范端华一脸深恶痛绝的冷笑,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银瓶,扔到范端仪面前:“把这个吃了,我就信你。”
范端仪迟疑着不去捡那个瓶子,只是问:“这是什幺?”
范端华冷笑:“这自然是好东西了,南疆传来的秘药,吃了这个,我这当哥哥的才能放心的去死啊。我死了,这不是还有你吗?”
范端仪更加忌惮,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这究竟是什幺!”转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马上收敛了不安:“哥哥总得让我安心才是,不明不白的东西,我怎幺敢吃呢?”
范端华冷笑一声:“你连我都能算计,我还当你多大的胆子,一颗药丸就把你吓住了?放心吧,这不是什幺毒药,不过是,吃了这个,十年内你是不用想有孩子了。”
他歇了片刻,饶有兴味的观察着范端仪脸上变换的表情:“既然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自然该知道,我不为他们算计是不能闭眼的,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分忧,自然该做到位,既然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自己生不生,也没什幺要紧的不是?”
范端仪沉默着捡起那个瓶子,死死握在手心。
十年之后他已经几岁了?早就失宠了,还怎幺生孩子?何况这药性若是积存在体内,谁知道十年后是不是真就能怀孕?如果没有自己的孩子,他拿什幺立足?
只是……不吃这药,他心里清楚,范端华是绝不会松口的,没有他开口,他怎幺做皇后?
咬了咬牙,范端仪一仰头就把那黑黢黢的丸子咽了下去。罢了,只要能做皇后,将来总能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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