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六日,军中有事,虞渊终于离开了。弈澜再也不用每日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他一个人在殿中乐得清净,除了要听小雀虹频繁地叹气以外,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小雀虹叹了一上午的气,到下午时弈澜终于听不下去了,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公子啊......”小雀虹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我就是心里实在有些不安,你说我们都在西海好几天了,虞渊怎么还没发现你是顶替弈鸣嫁过来的呢?”
弈澜正在泡一壶茶,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顺着手背就淋了下去。
小雀虹没发觉,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又或者他早就发现了!是故意攒着劲儿要收拾咱们!”他说着说着都快哭了:“呜呜呜都说战鬼杀人不眨眼,虞渊那么残暴,真被他发现的话,我们不是死定了?!”
弈澜定了定神,皱眉看着他:以后别再背后编排他们了,他....其实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公子!你在说什么呀!你还有空替别**心,你先看看自己的处境吧!”
弈澜用衣袖遮住被烫红的手背,在桌上写到:走一步,看一步。
在西海的日子未免太过安逸舒心,他都快要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虞渊给的纵容和亲近实在太像一盆温水,而自己则是温水中的青蛙,不过短短几日,他已经习惯床榻间的亲昵,习惯他一本正经地讲“神鸢饲养手册”上的无稽之谈,更习惯他一口一个叫自己“夫人”。
习惯这东西,太可怕了。再这么‘习惯’下去,他怕自己到时候......真的舍不得离开了。
弈澜有些苦涩地想,是不是应该趁事态还未脱缰之时及时悬崖勒马?
他打定了主意,决定下次见面时就向虞渊坦白。
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虞渊离开的第三天,军中来信说要接弈澜过去。
弈澜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坐骑,战鬼牵来了一匹枣红小马,四蹄雪白,看着也是不凡之物,弈澜翻身上马,被它带着前往西海驻军之地。
进了军中,这小马竟然丝毫没有停顿之意,反而兴奋地带着他一路横冲直撞闯进了主帐,还未看清虞渊的脸,那缰绳就从他手背上还未痊愈的烫伤上擦过去,弈澜手一松,从马背上直直往朝地上坠去。
“小心。”
虞渊扔了手里的书简,好险不险将人接了个满怀。
那小马从发狂到安静,不过是被虞渊瞪了一眼,弈澜可是一路上手都拉酸了也没制住他。
“可有哪里伤到了?”虞渊松开他,上上下下打量着。
弈澜看着他着急的脸,摇了摇头不动声色挣开他的手。心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直接告诉他得了。虞渊没察觉到他的异样,重新将他的手牵回去:“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吗?”
弈澜正在打腹稿,被他这么一打岔,只会呆怔着摇头。
“几日不见,夫人一点都不想我么?”虞渊问他,又凑近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弈澜顿时满脸通红,拿眼剜他。
又逗着他讲了会儿荤话,虞渊终于想起自己的正题来——
“夫人想开口说话吗?”
弈澜一惊,差点从他怀里蹦出去。
第一个念头是,他已经发现了吗?果然是蛮不了多久的,当时的说辞是他感了风寒才坏了嗓子一直没好,但再严重的风寒,也该病愈了。可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所以虞渊肯定生疑了。
虞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放在他手中让他打开:“这是乌衔草,可治你的嗓疾。”
古籍有记载,用乌衔草覆于死人面,皆登时活。虽然在这种说法被证为不实,但乌衔草的确是很厉害的灵药,且一般生于有凶兽镇守的潭边,虞渊是怎么得来的?
“我查过了,有灵药辅佐,再严重的顽疾都可以治愈。”
原来是要给自己治嗓疾吗?
弈澜心头一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嗓子废了许久,连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居然还有人替他惦记着。
虞渊小心将那一株其貌不扬的草束从盒子中拿出来,他前些日从月尾泉边寻得这草的踪迹,派人支开妖兽才好不容易得手,因此迫不及待将弈澜接到身边来,想给他一个惊喜。
“夫人试试?”
弈澜伸手接住那束干瘪的草,低头不看他,将草重新放回盒子里。
虞渊轻抚他的脸,问:“怎么了?”
这一问,便将他的眼眶问红了。
连弈澜自己都诧异——他从前很少有这种委屈难过的心情,但到了西海,反而越来越娇气了。想来大概是因为有人哄着惯着的原因。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弈澜猛地从虞渊身边站起来在账中四处找笔墨,然后提笔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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