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钢笔很好看,上头有一块还金灿灿的,握在手里都格外有质感。她现在还上着学,班里头谁要是能有一支钢笔,那隔壁几个村的小孩都能知道,羡慕的不行。
更何况这还是一杆看起来不太一样的笔。
她心扑通扑通跳,问杜云停:“郁哥哥,这笔是你的?”
杜云停把笔在指间转了转,说:“是我的。”
“看着真好,”她钦羡地说,“我能试试吗?”
杜云停点点头,她就忙找出点纸头,写上一两个字。出墨也流畅均匀,越看越好使,看得她更喜欢。
但这肯定值钱,桂花心里也知道,转完之后装作不感兴趣,重新塞还给了杜云停。
杜云停把笔塞进包里,特意找了个显眼点的位置。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郁涵不小心让桂花看见的,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一块手表,国外的牌子,造价不菲。郁涵一直装在包的最深处,不怎么往外掏。
可他和白建生熟悉了之后,桂花就经常来找他要东西。那天翻了他的包,从包底部翻出了装着表的盒子,当即就偷偷揣走了。
郁涵在之后找了很久,偶尔在白建生家里看见那个盒子时,就是一惊。
他和白建生说了这件事。没过两天,白建生就来找他,说是桂花拿的。
“那怎么行?”郁涵很震惊,“她才多大,怎么能偷东西?”
白建生皱皱眉,纠正:“她不是偷。——她只是年纪太小,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想拿回来看看。偷这种词不能乱用,桂花又不是什么坏分子。”
郁涵不能理解,不告自取还不叫偷?
“这件事不能往外说,”白建生说,“桂花还小,不知道做错了事。我回去后肯定教训她。”
他把郁涵的手拉起来,语气软和了些,“郁涵,你是个懂事的大人了。那就只是一块表,不值得让我妹妹把一生都赔在上头,你别和她计较,多让让她。”
郁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表……”
“表就当给她个教训,”白建生拍拍他的肩,“我还没问你,那种国外的表,你拿着干什么?万一有人拿这个说事多危险,还不如就这么交给桂花拿着。”
……
现在,桂花看中的可不是什么国外可能被人拿来当筏子的表了,而是根钢笔。
杜云停精挑细选专门挑了根根正苗红的,还是郁涵的爸得了省里头的奖项拿到的奖品,省里头的领导亲自给发的。钢笔笔帽上刻了个郁见的郁字,配套的还有个印着大红奖章的笔记本。
这要是还能让人揪出错,杜云停能跟他姓。
村里头多的床铺没几个,晚上睡觉没办法一人一床,有男知青和杜云停一块睡。两人之间能隔多远隔多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男知青脸色不怎么好看,有点儿萎靡。
杜云停说:“怎么了?”
“你夜里说梦话!”男知青漱完口,郁闷地说,“顾先生是谁?你哭了一夜,晃都晃不醒。”
杜云停一愣。
“我哭了?”
“是啊,”男知青搓搓胳膊,“哭的特别小声,可瘆人,我刚开始还以为屋里头闹鬼呢……后头一摸,你底下床单都湿了一片。”
他服气地冲杜云停竖起拇指,“郁涵,你可真能哭。”
杜云停还有点不敢相信,冲着盆里头的水影照了照,果然看见自己眼睛还是红的,模样看着有点可怜。
他摸了摸,眼眶底下一阵刺痛。
看来是真哭了挺久。
他顶着红眼眶去上工,几个知青都盯着他看,挺稀奇。高丽还以为他是想家,私下里把他拉过去好好开导了一番,还给他塞了块糖,鼓励他知难而上,不要打退堂鼓。
杜云停腮帮子里塞着糖,鼓囊囊的模样像个贮存坚果的松鼠,点点头。
这年头糖还挺值钱的。
他珍惜地含着这点甜味儿,自己过去磨面。磨面的磨盘离牛棚不远,顾黎还保留着当兵时的习惯,早早就起来拉练了,这会儿地里的活都干完了一茬,正在屋里喝水。
杜云停从门前路过,冲他点点头,喊:“顾二哥。”
顾黎端着杯子,盯着他的一双兔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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