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吗?我缓缓地睁开眼。熹微用手指描了描我的眉毛,轻声道:“醒了?”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像是羽毛拂过一般,有点痒痒的,但很舒服。
我笑着看着他,他的头发散乱着,含着笑望着我,我伸手碰了碰他右眼眼角的一颗小泪痣:“这里有颗泪痣呢?我一直都没发现。”
“嗯,”他抓住我的手,“算命的先生说这泪痣是劫数,幸而生得小,所以怕能化险为夷,浴火重生也不一定。”
“是吗?你信命吗?算命的全都是瞎说,什么命都是可以改的。你信不信?我说你会福寿绵延,你就不会有难!”
“是吗?”他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我不与他计较。
熹微看了我很久,然后突然撩开我散在右额前的头发:“怎么有这么深一道疤?”
我僵了一下,拂开他的手,把头发拉下来挡住那个疤:“之前不小心弄伤的。”我的语气冰冷冷的,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不对。
熹微很善解人意,他不再追问,两个人都沉默着。
有的时候,沉默是窒息的,但有的时候沉默又是幸福的。我只希望可以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不要开口说话,因为我知道,再开口便是要说分别的事了。
但我反而先开口了,我知道,只好我来开口。
我别过脸,不看熹微:“你快走吧,到时候来不及了。……早走也好早回来。”
熹微把我的头扳过去,轻轻吻过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鼻尖,然后在我的唇上停了好久,好久。
然后他穿上他的衣服,拿过青霜,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我连忙抢先道:“快走,别回头看我!”
熹微便飞快走了。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明明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明明也生活得好好的,现在,偏偏像是离了他就要死了一样。
做作!矫情!我心里暗骂着,然后又释然地叹了口气笑了笑。
熹微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我看着那个不认识的人。他穿着一身略带破旧的粗布衣裳,背着一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剑,面色极冷,也不正眼看我,像是我欠了他的钱一样。
我一向不知道怎么跟人说话,现在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便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熹微轻咳一声:“额,这是宋彧,我在路上认识的,他想跟着我学剑术,所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哦,”我点点头,尴尬地笑笑,“我叫许……”我叫许芜。我本已想好以后就叫许芜了的,但话并未能说出口。
那人朝我鞠了一躬:“巫嵬山无名前辈对吧,久闻了。”他说的话很谦卑,但语气却不,他语气傲得很,但又有疏离,是一种我不认识你不信任你但不要紧因为我看不上你的疏离。
我尴尬地愣在原地,既为他的疏离,也为我那没说完的自我介绍。错过这次,我恐怕就没机会宣布我名字要叫许芜了。
熹微连忙道:“他不是坏人,住在巫嵬没问题的。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我摇摇头,然后下意识地加了一句:“那他以后睡哪里啊?”
“不要紧的,我睡在外面就可以了。”那人似乎很担心我不同意他留下,急忙抢着道。
我再一次愣住了,我本打算说我与熹微住在一起,他住另外一间房间的,因为我也认为让客人住在外面不太好。好吧,其实我也有一点私心。
我不知道再怎么接话,便悻悻地往屋子里走:“那你们商量吧,我怎么都行。”
我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熹微便走了进来:“他以为你生气了。”
“那你呢?”
“我知道你没生气。你其实喜欢有人陪着你,对不对?”
“瞎说。”我笑着骂道。
熹微拉着我站起来,把头靠在我身上:“有时候真希望可以一直待在巫嵬不出去,外面太复杂了。”
“那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好了。”我在心里如此说着,但我也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我只抱紧了他,吻了吻他的头发。
结果宋彧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我和熹微尴尬地分开了,都看着他,他也尴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我就想问问吃的东西在哪里,我想我来做饭,火都生好了,但我没找到米。”
“……吃完了,这几天我一直吃的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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