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过了,没有告诉唐纳森,没有告诉任何人。临走时,他拍了一张学校里的玉兰花,花枝纤细,花朵饱满,在蓝天白云之下,有淡淡的香气。那株玉兰花开在主教学楼旁边,他想,唐纳森应该每天都会经过它。
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他再也没登陆过那个QQ,再也没联系过唐纳森,再也没去过武汉。手里唯一剩下的,就是玉兰花的照片。
而这张照片,被他设成了QQ头像。这是他和武汉、和唐纳森的仅有的联系,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雨声?”
“啊,走神了,”刘语生笑了一下,“我刚刚说到哪了?”
“是我说的,武汉快到梅雨季了,”吕纬甫语气温和,“一直没问你,你家在哪?”
“甘城,就是……呃,小地方,你可能没听说过。”
吕纬甫语气笃定:“我知道甘城的。以后如果有机会,来找你玩?”
刘语生欣然应允:“好啊。”
然而下一秒,吕纬甫又问:“你来过武汉吗?”
刘语生:“……”
不知是因为想起了那次去武汉的经历,是因为想起了关于唐纳森的往事,还是仅仅因为吕纬甫的声音语气都温柔可靠得刚好令他有一瞬间的倾诉欲。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说:
“我去过,就去过一次。”
第二十三章
赵辛惊讶道:“你来过武汉?”
刘语生的声音低沉沉的:“嗯,我……大一的时候,去过武汉,就去了两天。”
大一?赵辛无意识地抓住自己的小腿,他知道刘语生在一个北方城市读大学,但在他印象里,那时刘语生从没提起他去过武汉。
“你来武汉干什么?旅游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几秒,才说:“不是旅游,是——哎,”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现在想起来太矫情了。”
赵辛的心跳有些快,他心里升起某种预感。
“那个时候我暗恋一个人,他在武汉,我就想,去看看他生活的地方吧。”刘语生说。
攥在小腿上的手越来越紧,赵辛轻声问:“你去了哪?”
刘语生大概是不好意思了,含含糊糊道:“坐二号线,到广埠屯那边……就那边,随便转了转。”
赵辛的手猛地泻下力气。
他听到“2号线”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没错,坐2号线到广埠屯,珞喻路北有珞珈山南有桂子山,前一站是商厦林立的街道口,后两站就到光谷——那时候光谷的祖玛大转盘还未建好,一片尘飞土扬。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刘语生来过武汉,为了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他还说,那时候他暗恋一个人。
是暗恋。
这时候连抓紧不痛不痒的小腿都没用了,赵辛深深换了两口气,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个时候要装得平静一些,但他根本忍不住。他急切地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他几乎一瞬间就做好了准备:承认自己是唐纳森,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原谅,告诉他自己有多后悔。
刘语生笑了笑:“我今年都25了……过了太久了,还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哦……”赵辛愣愣地说,“也是。”
挂掉电话,刘语生去洗了把凉水脸。
凉冰冰的水扑在脸上,令他狠狠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许多。他开始觉得有些后悔,明明他和吕纬甫才认识两三天,他怎么就脑子一热把那些事都说出去了?
那些事已经在他心里埋藏了太久,像一块陈年的青砖被埋在土壤里,也许再过几年,青砖就会化为粉末与土壤混为一体,再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他曾暗恋过唐纳森,没人知道在这场自导自演的暗恋里他卑微到去武汉看看武汉——他只敢看看武汉,不敢见他。
也许是因为吕纬甫太温柔了,垆边月说她就是那位叫“无心爱良夜”的大神,那么想必她的年龄比他大——她的音调有些低,语气沉缓如耳边呢喃,意外地令刘语生感到可靠。
是的,可靠。在家里他既要对母亲小心翼翼,又要对继父尊敬有加,他心里也有孤单有委屈有困惑,然而他必须扮演好一个听话乖巧的儿子,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他那些复杂的情绪和念头,无人能诉说。
正想着,QQ上弹出一条消息,是吕纬甫发的:
你再来武汉,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刘语生弯起嘴角,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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