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疑惑地下了树,却见周围几个同伴也垂头丧气地提着空荡荡的鸟笼聚了过来。
“怎么?一只都没?”陈充瞪大了眼睛,有些急躁地扯了扯自己的络腮胡子。
“别说是翡翠鸟儿了,雀鹄都不见一只!”
“邪了门儿了,往日再差也会有个三五只雀鹄的啊。”年轻的猎户似乎还不甘心,带着人又往远处寻了寻,可一连收了十七八只空笼,却依旧一无所获。
“他娘的!这些小畜生成精了不成!?”小猎户狠狠地将空笼摔在了地上,唾骂了一句。
陈充到底经验老道,比他们多了一分稳重。只见他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空鸟笼,其中好些笼子都有胶青被破坏的痕迹,就同他第一个发现的一般。
“别着急,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改明儿我们再看看。”
“怎么能不急!我们能等,家里婆娘孩子的嘴不能等啊!牙子家还有病重的老爹老娘等着他养呢!”
“那你也不能冲陈哥发火啊,谁家还没个难处,嫂子今儿还不得抓药嘛!”
陈充见他们吵吵嚷嚷,暗自叹了口气,“都别急,我去给东家说说情,再赊几贯钱就是。”
“也只好先这样了,希望明日收获能丰富些……”
城南张府,锣鼓喧哗。舞龙舞狮的师傅们拼足了劲头上蹿下跳,彩绫花片儿漫天飞舞,喜庆之气沾满了整条街道,不知情的,还以为张家在娶亲呢。
传文书的小吏许是被这门外的阵仗吓到了,结巴了许久才道了声贺。
负手立在门前的王希泽拱手接过了朝廷的敕书,将早就备好的喜银塞进了小吏的手中。小吏连忙谢过,跟着仆役进了红帏满挂的张府。
宽敞的院落里满满当当摆着几十桌酒宴,从门廊一直排到了中庭,一时竟望不到头。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旧友新朋更是不计其数,眼尖儿的朝那贵人厅里伸头一瞧,竟发现甚至连堂堂枢密院事郑居中也稳居了上座。
京城里的这点动向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张子初一脚踏进翰林院,怕不知要引来多少拉拢与试探。可就在众人的目光全部围绕在郑居中和他身旁的几个官员身上时,却没人发现一顶布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入了张府,直奔里院。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门口迎客的“张子初”也不见了身影。
“子初?你去哪儿?”张清涵正交代着下人们如何奉菜,远远便瞧见王希泽行色匆匆地往里走。
“客人未满,席宴未开,你怎离了大门?”张清涵双眸一瞥,见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卷字画,心下奇怪。
“我去见位旧友,劳烦姐姐先替我去门口照顾片刻。”说话间,对方不动声色地将画卷微微往袖子里藏了藏,可这又怎能瞒过张清涵的眼睛。
“是什么旧友能让你如此心急?”张清涵走到他身边,去取他手中的画,可伸手拽了两次,对方却是不肯丢,直到张清涵目光灼灼地盯了他良久,对方才狠叹了一口气,手心一松。
张清涵接过那画卷缓缓展开,可只展到了一半,却停住了。身旁女使瞧她双手竟在微微颤抖,有些担心地想帮她扶住画帘,却见她目光一抬,陡然合上了手中的画卷。
“这位旧友我可识得?”张清涵有些迫切地问道,可面前的人却只微微摇了摇头。
“是吗……”张清涵面色有些失望,她轻轻咬住下唇,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这画……”
“这画就先放在姐姐这儿吧。”王希泽见她强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朝自己微微一笑,笑中却满是苦涩。这么多年了,她竟一眼就认出了大哥的笔墨,这得把一个人藏在心里有多深才做得到。
而送出这幅画的不速之客,如今正端坐在张府一处昏暗的偏房内。
那是一个年逾花甲的威严老者,身旁还站着一个方脸粗眉的少年剑客。老人四肢全无,还被削去了一半脑袋,但独剩下的那一半脸却是面容矍铄,目光炯炯,丝毫也看不出行将就木的枯朽。
“莘老。”王希泽推门而入,见了老人俯身一拜,而后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希泽来了,不必多礼。”老人见了他那一张脸,倒是没有任何惊讶,残缺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哦,错了错了,如今该喊你子初才是。”
“莘老到了东京怎么也不先让人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王希泽恭恭敬敬地一俯身子,眉心却往中间皱了皱。
“你放心,我既然敢来此处找你,自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老人瞬间看穿了他的顾虑,安慰他道。
王希泽眉头一展,赶紧收起了稍露的不悦,只见老者昂着下巴对着身旁的年轻人指了指,“人我给你带来了。”
那少年剑客上前两步,直挺挺站在了王希泽面前。
王希泽正抬头向此人打量而去,却见他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浑身迸发出了猛烈的杀意。白光一闪,一直拿在他手中玩转的那把剑仿佛电光雷击,迅速朝自己脖子递了出来。
王希泽下意识地往后一仰,眼看着那把剑停在了离自己的喉咙口一寸不到的位置,也不见惊慌,反而抿唇一笑,“几月不见,你的剑法倒是又精进了。”
少年又把手里的剑往前递出两分,剑尖因为愤怒而轻微颤抖,“我父亲举家自戕,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王希泽直视着对方,发现他眼眶深陷,双目通红,浑身迸发出的杀意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碎片。
显然,这句话已经憋在他心中很久了。
杨客行和莘老离开兴仁府的第二天,就传出了杨季全家被人鸩死的消息。旁人不知缘由,只道是杨季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却只有杨客行想起临行前父亲的举止以及交托给他的那些东西,方知那时父亲已有向死之心。
他是在离开兴仁府之后,才发现那一箱箱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里,藏满了贵重之物。大到金银丝帛,小至玩器字画,几乎包含了大半家财。他初时没有细想,只当是父亲想要补偿自己,却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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