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青年没反驳,也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榎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叹气:“没有,他们之前确实不认识,也没接触过。”
“那为什么昨天他们那么反常。”林宪明咬着叉子自言自语。
蘑菇头瞧他有趣,双手抱着杯子,手肘搁在桌上,身体前倾,三分提建议七分看热闹:“你要是真的在意,就把我昨天送你的追踪器放他身上呀。”
对面的杀手皱起眉,不知是觉得蜘蛛不可爱,还是觉得这建议糟透了。
“对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正巧有人从他们桌边路过,看样子就是陪女朋友来咖啡厅的陌生男人擦身而过时,没忍住多看了吃着蛋糕的小美人两眼。林宪明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一绺头发,绕在指尖。他今天确实故意打扮得比平时精致,妆容、衣服、头发、香水,只是去一趟咖啡厅就被人偷偷盯了一路,不过语气却与外表的柔美可爱截然不同:“我乐意,不行吗?”
榎田耸肩,有点后悔自己问了这句话。他慢条斯理吃起蛋糕,边吃边打字:“好吧,如果你想让我帮你查一下某个年轻貌美还有钱的少妇,我还是愿意帮这个忙的。”
林宪明冷哼一声,完全不采纳这个提议。小蛋糕被他吃光了,果汁也喝了大半,虽然不太饱,但也有力气让他去做接下来的事。他又拿出两张千元钞票,递给榎田:“今天我请客,你慢慢吃。既然查不到什么,我就直接去问他们。”
年轻的黑客这次也没客气,拿了钱放在一边:“虽然我不觉得他们昨天不愿意说的事情,今天会改变想法。”他突然转过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和闪烁着红色位置光标。
榎田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
“不过如果你手里有要挟的筹码,他们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个男人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敢透过手指的缝隙偷偷瞧一眼手里拿着匕首对自己冷笑的人。那人双手环抱在胸前,用脚尖踢了踢自己的肋骨,男人“哎呦”惨叫一声,想蜷缩起来却被踩得翻不过来身。
刚才他隐约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就故意拐进了无人的小巷,悄悄拿了根棍子躲进了阴影处。不过等他看清来人容貌时,贼心顿起。男人自诩和暴力团伙混得熟,这一段时间做了不少龌龊勾当,抢钱、赌博、玩女人,一票比一票大,正被条子盯着。不过他仗着有朋友在,一点也不害怕,前几天警察盯他盯得紧了,他还开枪伤了两个人。
他今天正觉得无聊,想找些事干,不料有大美人自己送上门来,省得自己去找了。他将木棍藏在身后,在大美人四处张望时冷不丁迎上去。那人明显一愣,不过没等他动手脚,就见那人蓦地一笑,接着手腕传来剧烈疼痛,血液冲出被划开的血管瞬间淌了他半个手臂。男人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被一脚踹在肚子上。倒地的顷刻他还在想,这他妈发生了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些了。
“……别、别打了!啊!……”
林宪明蹲下来,一把拽起他的头发,男人半张脸上都是血,眼眶也肿着。男人不住呻吟,说话间有血沫从嗓子里溅出来,杀手嫌恶心又将他一把甩到旁边。他在男人身上唯一看着还算干净的地方抹了抹手,顺便擦掉匕首上的血。远处这才传来警车的鸣笛声,紧接着几个小跑着围过来,最前面的那个特别眼熟。
重松叹了口气,示意几个年轻的同事放轻松,往前走了两步。金发青年顶着一张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脸,极其不优雅地蹲在地上,匕首在他手指上转了个圈再落回掌心。他伸手指了指旁边那个半死不活的嫌疑人,冲男人歪了歪头。
重松有些无奈:“你给我打电话就是让我来逮捕这个已经被你解决掉的人?”
林宪明站起来,在一众小警察瞠目结舌的神情里,将匕首收好,还拍了拍身上的灰。
“不是,是提醒你如果你不来救人,这人就要被我打死了。跟暴力团伙有关系的人不太好搞吧,真杀了他,反而更麻烦不是吗?”
一众小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脸茫然地望着经验最丰富的那个。
重松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想了想这里不能抽,于是只是叼着没有点,静静等这人的下文。
果然下一秒林宪明朝他笑了笑,灰褐色的眼睛眯起来,透着几分狡黠。
“当然,如果你答应告诉我一件事,我就不给你们找这个麻烦。”
那珂川上有一座桥,东接博多,西连福冈。水面不算宽,桥也并不很长。桥上修置了花坛,在初春尚且料峭的风里,傲然绽放着几朵小花。天色渐渐暗下去,缠在桥上的装饰灯隐约亮起来。重松叼着烟,将手肘放在桥边的围栏上,看着水面上周遭建筑的倒影,迟迟不说话。
金发青年学着他的样子,也将手肘放在围栏上。从北面博多湾吹来的风带着些许咸味,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将几缕头发别在耳后,听见男人缓缓开口。
“马场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你知道吗?”
林宪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侧头看了对方一眼,答:“大概知道。”
虽然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能说自己很了解马场善治这个人,但一些细节与习惯,他还是摸得清的。马场似乎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林宪明依旧记得第一次去他事务所的时候,一半是接待室,收拾得尚算整洁;一半是卧室,乱得根本不能看。在他的记忆里,马场除了工作,每天回的就是这个面积不算大、也根本称不上温馨的家。
之前他差一点把父亲留给他的棒球弄丢了,这人神情里的焦虑做不得假。
中年警察像是一瞬间掉入遥远的回忆,就连说话声音也轻了不少:“那大概是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我刚工作。我当时处理过一个案子,一个为了钱闯入别人家里的贼在抢劫过程中遭到抵抗,失手杀了这家的主人,还把他正在读高中的儿子伤了。”
林宪明并没有想到被他们的隐瞒的事情要追溯到这么久远,男人平淡如水地叙述着,三言两语将一个普通家庭的毁灭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儿子被打到半死,住了半年的医院才好起来。他退了学,搬离了之前的公寓,一个人隐瞒了年龄打黑工。当年的犯人在被逮捕后很快判了刑,十五年还是二十年,反正没有死。可在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看来,这种刑罚简直是在开玩笑。自己唯一的亲人,只值这么几年。他想报仇,却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于是他费尽心思找到了一个人,正巧当初在案发现场救了他一命的人。”
“第一代仁和加武士,也就是马场的师父。”
那些陈年的悲伤早已在时光的流转中,失去了最初残忍且血淋淋的色彩。它们变成了旁人口中并不需要多少修饰的记忆,十多年后,传递给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小百合曾经说过,马场当年和现在完全不一样,起初林宪明还想象不出,不过现在他好像有一点明白了,原来这个人还有一段这样的过往。
和从小就吃尽了苦头的自己不一样,他大概真的经历过一段最纯真也最无忧无虑的时间。父子两个一起去买明太子,一起合起双手围在桌前说“我开动了”,他们一起看棒球比赛。小小的男孩人生里第一次举起重重的球棒,在洒满阳光的球场挥向父亲投过来的第一球。然而这一切只因为那个不速之客轰然倒塌,那个会牵着他的手、将他扛在肩膀上看棒球比赛的男人倒下了,只剩他一个人,去面对今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他求他收自己为徒,求他教自己怎么杀人,”重松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仰头望着掠过暗橙色天空的海鸟,“‘既然法律无法惩治那个人,那就由我自己来’,这不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应该考虑的问题,但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其他选择。”
“所以你知道我昨天听到新闻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吗?”重松微微侧身,深色的瞳仁里掩藏了太多的情绪,“我在想,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当他摇身一变成了当年那个杀手,在偶然间面对同样毫无反抗之力的父子时,他会不会有一丁点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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