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进边喝茶边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因为这时周定兴和白古两人正在讨论义庄里的尸体。
周定兴似乎对白古的专业技能十分钦佩,总是向白古询问一些验尸过程中的细节,还听得津津有味。白古这人也变态,边吃着茶点,还能边描述那尸体血肉模糊的画面,安进听得差点没反胃。
正在安进准备将茶杯一摔,叫他们不要再聊这些倒胃口的东西的时候,旁边一桌的动静却止住了这两人的话头。
“周老爷,您最近不想秀儿啦,怎么这么久不来啊,人家想死你啦!”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正侧身坐在一个五十多岁的土财主的大腿上磨蹭着。那财主肥头大耳、眼眯唇厚,一看就是个好色之徒。
这…这么开放?安进被这安宁国的黄色产业惊呆了,这大街上的竟敢明目张胆地拉客。他这县令,是管?还是不管?要不还是当没看见吧,他低下头默默地喝了两口茶。
“诶,别这样,这是街上,拉拉扯扯不像话,有什么事咱明儿晚上说……”那周老爷一把将那叫秀儿的青楼女子推了开,胆怯地四处张望起来。
“哼,装什么正人君子啊,您上次在床上可不是这么畏畏缩缩的。您那胆子啊,可大得很呐!哈哈哈……”
那女子被推开有些不悦,顺势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上半身靠在了放茶水的桌子边,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她边说边媚笑起来,声音还提高了几个分贝,似乎就是想看这周老爷出丑。
那周老爷早已面红耳赤,哆哆嗦嗦地摸了点碎银子往秀儿手上一塞,叫她别说了,然后就迅速起身逃了去。
“哼,就这胆儿,还敢出来玩女人,真不像个男人。”秀儿收起银子啐了一口,把领子又往下拉低了一些,露着酥胸、扭着屁股向胭脂坊方向走去。
安进讪讪一笑,这扫黄打非的工作他似乎做得不够啊,改明儿去胭脂坊里抓一抓,也罚点款子来给衙门用用。
桌子上异样地沉默着,安进朝白古看去,他正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盯着周定兴看。他果然对定兴有点…特别的意思?
再看那定兴的表情,又有些奇怪了。他此刻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面色严峻,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些愤怒和仇恨?没看错吧?安进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那个温文尔雅的定兴吗?
但那表情只维持了几秒钟,周定兴便又神色如常了,还接着开起了这周老爷的玩笑。安进没有多想,跟他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白古素来不爱笑,所以对他们的玩笑向来不太感冒。他就那么一直阴森森地盯着定兴看,安进太熟悉那眼神了,那就是他认真验尸时候的眼神呐。
白古真的不是变态吗?他有点担心定兴的人身安全了。
对了!安进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港剧,里面有测试变态杀人犯或者潜在变态杀人犯的方法,是什么来着?他苦苦思索起来,如果能证明白古是个有潜在危险的变态,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除他了。
虽然只靠一个测试不一定能让知府大人和巡抚大人完全信服,但安进只要编造一些白古的谣言这么散播一下,再把他屋子里那些个瓶瓶罐罐的往上头一送,嘿嘿,还不信开除不了他。
在此声明,安进前世绝对是个遵纪守法、根正苗红的好孩子,就连过个马路也一定会等红绿灯的那种。至于他现在为何如此道德低下、满肚黑水,安进认为都是权力惹的祸。
“果然权力是把双刃剑啊……”他夜半偶尔“三省吾身”的时候也会这么感叹道,说得好像自己权力挺大?
“咳…咳……”安进咳了两嗓子,证明他有话要说。
白古这才收回他那阴沉的眼光向安进看去。他嘴角嘲讽地一弯,想看看这县令大人又整些什么幺蛾子。他太熟悉这咳嗽声了,每当县令一咳嗽,后头必然接着一通胡说八道。
“近来我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想跟二位分享分享,也请你们猜一猜这故事的答案,全当一乐。”安进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别露出马脚,千万别提到测试两字。
“噢?大人的故事必然精彩纷呈,在下洗耳恭听。”周定兴很感兴趣地拍起了彩虹屁。安进朝白古偷偷瞄去,发现他不冷不热地看着自己,一副准备看傻子表演节目的表情。
“……”等着吧,白骨精,我现在就要揭穿你的□□。
“这故事是这么说的,有母女三人,母亲去世,姐妹俩办了丧事。在丧事上,妹妹遇见了前来吊唁的一名俊朗男子,并对他十分倾慕。但是,丧事办完后,那男子便不知所踪。一个月之后,妹妹便将姐姐杀了。请问二位兄台,这是为何?”
安进嘴里说着“二位”,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白古,白古明显一愣,然后便以右手抚额,嘴唇轻抿,低头思索起来。
“白仵作,你素来聪慧,可想到这答案了?”安进步步紧逼,唯恐他有话不答。
“嗯……大人这故事…有些特别。白某猜想,或许是这姐姐与男子有情在先,所以妹妹一时嫉妒,将其杀害。不知对否?”白仵作今日破天荒地没有无视安进的问话,还认真地给出了回答。
“……”安进有点想把正确答案输进对方的脑子里。
“不对,你再想想?”白仵作又以手抚额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显然他对这种智力游戏很感兴趣。
“白某愚钝,实在是想不出。”白古最终很不甘心地宣告失败,但又两眼放光地等着安进说出答案。
“……”安进站在上帝视角看着他,心里极度失望,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答不出?他完全忘了自己当初也没有答出来,况且这是个测试变态杀人犯的题目。
“小民倒是有个猜想,不知对与不对……”坐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周定兴突然冒出一句,安进正准备叫他别打岔,他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小民猜想,这妹妹想必是想再办一次丧事,那么她就可以再次见到自己倾慕的这名男子了。呵呵……”周定兴说完淡淡地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噢……周兄之言,甚有道理。”白古两眼一眯,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也不再看着安进,又跟周定兴聊了起来。
安进坐在这艳阳高照、人来人往的石板街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此刻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有点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什么?定兴刚刚说什么?他好像…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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