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悲惨?”杜栩长叹一声,“现在还不够惨吗?”
虞瑜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黑色的宋体字一排排从眼前越过,一个也没进到他脑子里。他感觉自己周围有一层玻璃把他和喧闹的教室隔开,他越是想融入另一边,那层玻璃就越发坚固。
他被自己困在狭窄的一方天地,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哎,同桌!”有人拍了拍他的桌子,“刚开学半个月别忙着学习,一起去嗨啊!”
“啪嚓”——玻璃裂了一条缝。
他同桌眯着眼睛对他笑,少年麦色的皮肤和洁白的牙齿对比鲜明。
一起去吗?
可长久形成的本能让他在鬼迷心窍答应之前就补好了玻璃的缝隙。
“不了。”
杜栩有点遗憾,被冯卓林拉着往人群走的时候还不停回头看他,希望他同桌能突然改变主意。
虞瑜把脸埋在书里,对他期待的目光视而不见。
“杜兄,你说你学得这么痛苦,当初怎么就想不开选理科了呢?”庄何捡起杜栩掉在地上的课本,看着书页上鬼符似的字迹,万分同情这本落到他手里的物理书,“听说我们学校其他的体育特长生全在文科班,你是唯一一个敢踏入理科教室的勇士。”
勇士?勇士有屁用?
他这个勇士只有被数理化大魔王踩在光滑的地上摩擦的份。
杜栩哼哼两声,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文科班,那他妈简直就是女儿国!你大哥这么帅的人进去了,还不得让那些女生无心学习,整天为了朕争风吃醋啊?”
李楠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虞瑜把书本收拾好,准备去吃午饭,路过杜栩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你一句话。”
哎哟,这一节课下来他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他还主动和我发生肢体接触!杜栩精神一振,被物理打击的萎靡顿时一扫而空,“虞大神有何指教?”
虞瑜语重心长:“知人者智,知自者明。”
说完,他在同桌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有几个同学在冯卓林的带领下拍起了巴掌,却谨慎地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对虞学神的一针见血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的鼓掌的动作虽然是无声的,但他们的耳朵已经听到了来自内心深处震耳欲聋的掌声。
不愧是学神,说得太好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显然杜大帅天生是个不值钱的货,他的字典里并没有这四个字,就算有,恐怕也是被扔在哪个阴暗的犄角旮旯张长蘑菇,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高二虽然分了文理,但为了下学期的学业水平测试,理科班的同学还是要学习史地政,就好像文科班的同学无法摆脱万恶的理化生。
尤其是政治的四本必修,基本没有划重点的必要。
“每一个黑体字段落都可能出现在卷子上。”教政治的张老师如是说,“你们要做的,就是背!努力背!理科生就不需要学习政治了吗?理科生就可以忘记中华民族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了吗?理科生就不需要了解世界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了吗?我明确地告诉你们——不、可、能!”
他让自己的课代表分发下一节课的学案,然后自己抱起书和教案,在欢快的下课铃中,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被乌云笼罩的高二九班。
“苍天啊!大地啊!教育局啊!你们为什么不开开眼?!为什么不取消学业水平测试啊?!”冯卓林第一千零一次想要把政治课本付之一炬。
高奇斌隔着三排,用团起的草纸团砸在他脑袋上:“闭嘴吧,文化生活已经是好的了,我建议你提前预习一下下一本的生活与哲学再回来嚎。”
庄何喃喃道:“生活与哲学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不快乐吗?”
李楠被满页的知识点逼得即将抛弃理智,他挥舞着课本大声呐喊:“让我们一起沉浸在伟大的马格斯列宁主义与毛//泽//东思想中,难道不好吗?”
郝葭的眼睛已经失去了高光:“马格斯是谁?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孩子吗?”
田金鑫的脑子慢了半拍:“那燕妮怎么办?”
郝葭转头看着她不明所以的双眼,幽幽地开口:“当然是世纪三角恋的女主角。”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在被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轮流占用了数天之后,九班同学们终于迎来了自由活动课的曙光。被政治老师无情摧残的灵魂好像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如投林的乳燕一般撒着欢扑向操场。
虞瑜照例赖在座位上,任他同桌啰哩吧嗦,我自岿然不动。
“同桌,你不能这样。”杜栩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表情严肃地敲了敲虞瑜的桌面,“宝贝儿,人的青春一生只有一次,我们不能每天死气沉沉的!要快活!要大胆地去浪!”
班级里还有几个没走的同学,不知道是谁这么配合杜栩,用手机播了一首《痒》,动听的女声把一句“来啊快活啊”唱得九曲十八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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