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
话虽如此,即使胆大如中野敢追问樱坂,却仍没有勇气当面询问筱宫吧?
「结果呢?到底是怎样?」
「好像要他写一封鼓励的信。」
他已经向尚人确认过这并非不可公开的秘密。就某种意义而言,从尚人的语气即可知道,当他被叫到校长室的那一刻起,已经预想到谣言将传得满城风雨了。
虽然事件的直接受害人包括自己只有三人,但是其它学生多多少少心里仍受到影响,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尚人苦笑地说道。
并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心灰意冷,彷佛达观自得——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啥?」
「什么鬼?」
两人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
「我是说,他们希望筱宫能写一封鼓励的信给那个因精神打击而足不出户的家伙。」
「不……这个我明白。」
「但只为了这点小事就大费周章地把筱宫叫到校长室去?」
中野语气锐利地强调「大费周章」。
「那个家长好像想问筱宫平复心理创伤的方法。」
语声甫落,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目,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超猛的!总觉得投了个正中直球。」
樱坂在听尚人说的时候也大感惊讶。他甚至认真地思考……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我明白她的心情,但是……怎么说呢?」
「这种问法只会造成筱宫的困扰吧?」
因为他们是尚人亲近的朋友,所以才能说出这些话吧。彻底了解尚人为人的人,应该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
看得见的东西。
看不见的——东西。
这条界限被完美地粉饰太平。
所以有人会冒冒失失地踩上界线,其应对方式尚人或许已经驾轻就熟了。
以旁观者的眼光来看,脚伤未愈却仍旧来学校上课的尚人已经彻底克服了事件的压力,更何况是同一起事件受害人的家长……
「家长应该也是抱持着最后一丝希望吧。」
「哈……所以才叫筱宫写鼓励的信?」
「筱宫说,他只能这么做。」
正确来说——
「不带恶意的鼓励以及无心的言语,在人心脆弱时都具有杀伤力,就算我想鼓励他,我写的信说不定反而会造成他的心理压力,不过我明白他母亲迫切想要治愈他心灵创伤的心情。」尚人说道。
受到不合理伤害的痛苦,只有知道相同痛苦的人才能治愈。所以就某种意义而言,这就是真理。然而——尚人说道。
「只是互舔伤口的话,是无法向前迈进的,所以希望野上也能注意到这一点。」
当时,樱坂从尚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温柔的强劲。
他并非高声主张自己,也不卑躬屈膝,更不逞能称能,只是极其自然地直视前方……这样的尚人让樱坂感到光彩夺目。
「不过筱宫的确是任何人模仿不来的。」
「你是想说,我们在人生的经验值上差异过大吧。」中野淡然的语调道尽了一切。
「这么说或许很无情,这种事终究得自己去面对,不过能不能克服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樱坂所说的话听在中野和山下耳里,两人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天,野上光矢躺在床上,反复阅读那封信。
国中的朋友,认识的人,高中同学,社团的学长和同学,以及素不相识的人……
事件发生之后,写满大家异口同声表达善意的信件,以及鼓励的简讯如雪片般飞来。
鼓励他:「加油!」
激励他:「不要认输!」
声援他:「大家都在等着你!」
充满力量、热情和安慰的言语。
一开始,他是衷心感到高兴。他知道大家都为他担心,这份心情他铭感五内。
(我……不是孤独一人。)
他这么认为。
但是这些信他越看越觉得痛苦。给予他的激励和自己的心情有一段无法弥补的落差,这份不谐调感始终抹不去。
好难过、好痛苦、好辛苦。
明明只是一句话,却无法道尽他的心情……纷扰不清的激烈情绪无可言喻。
沉重、混沌、阴郁的……结晶。
身与心背离的焦躁,无法靠深呼吸来平息。
一闪而逝的恐惧,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时不时涌现而出的失落感。
结果没有人——真正了解自己的痛苦。不,是无法了解。因为他曾亲眼目睹……
获知同校三年极的学生遇袭时,野上自己也是众多旁观者之一。
「真是无妄之灾啊。」
「好可怜……」
大家都私下为他的不幸哀叹,为犯人的举止感到义愤填膺。
「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
「不要向这种不合理的事低头。」
当时,野上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日复一日,这份想法也随之淡薄,虽说是同校的学生,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然而……没想到这事不关己的「灾难」,有一天……竟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为什么——是我?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野上不断地思考这个问题。
骑脚踏车上学的男高中生多不胜数,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倒霉」、「灾难」、「厄运」……
曾经说过的话报应在自己身上,这冲击让他头晕目眩。
读着那些信件和简讯,就会让他回想起这些事,更教他怏怏不乐。陷落在日常与非日常的缝隙,让他动弹不得。
挣扎、焦急、伸手挥舞——
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黑暗中的寒意始终无法消弭。
到底……是什么?哪里……出了差错?
他知道只要开始有这种想法就会没完没了,现在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心情却仍不断向下沉沦,陷入恶性循环的泥淖。
不论什么激励的话,在他听来只是动听的讽刺。信件、简讯,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虚情假意。别说抚慰他的心情了,反而更加触怒他的神经。
他讨厌——有这种想法的自己。
可耻、丢脸……
那些引起他悲惨情绪的信件和简讯——一样可憎。
焦躁、不悦。
他想将所有的一切仍掷出去。
如此一来,如此一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就能轻松一些。
(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知道这种事草率敷衍的态度只是逃避问题,但是愤怒、苦恼、自我厌恶……已经让野上身心俱疲。
然而,只有最后一封信——与众不同。
给野上光矢同学,
你好,我叫筱宫尚人。
很抱歉,除了你是我高中学弟之外,你的事我一无所知,或许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即使我听得见你心中的悲鸣,能感同身受理解你的痛苦是多么辛酸难过……然而这份感受在我们之间仍然有所差异。
因为我有我的痛,你有你的苦,我们痛苦的所在、理由、面貌截然不同。
不用努力,不用忍耐,不用焦急。
请你缓缓地深呼吸,然后稍微看一下你周遭的环境,只是一直看着脚边很容易疲倦对吧?
我也是如此。
野上光矢同学,我衷心期盼你能找到让自己最自然平静的地方。
这封信野上已经反复阅读到能够倒背如流。
对野上而言,信里的一字一句……只要目光追逐这些只字词组就能让他得到莫大的安慰。
淡然无奇的言语,不见丝毫虚情假意,不带胁迫的字里行间让他产生共鸣。
他从那朝右略为上扬的文字里,看到了没有半分虚伪的真实。
这是今年春天他突破万难考上的翔南高中里,大他一届的学长——不,是同一起暴力事件的受害人——「筱宫尚人」所写的信,只有这封信能分担他们共有的痛苦。但其实一开始他并不这么认为。
不……他对尚人的第一印象太过复杂,现在回想起来,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当时的心情。
野上知道这个「名字」是在那件可憎的事情之后。当时他所受的打击太过深切,让他根本食不下咽。
翔南高中传出了第三名受害人。
当时正好食晚饭时间,野上从新闻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他的脸色惨白,嘴唇不住打颤。
同时也将犯人逮捕到案这个冲击性的发展,使他的视线完全无法离开电视屏幕。
将他打入恐怖深渊的黑影,至今仍在他的身心纠缠不清。
所有元凶的烦人已经落网了。
——真的吗?
想到这里,他的头脑不由得昏沉得无法思考。
——没错吗?
他想要确认此事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得画面让他无法喘息。
电视里播放着事发现场——染血的墙面,以及记者在被害人所送达的医院前做的实况转播。应该夜深人静的医院,被为数可观的记者群所包围。
在得知烦人被逮捕到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时,他才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与其说他对烦人怀有满腔恨意,不如说他无须再畏惧那个「影子」。总算可以从已经抽筋扭曲的嘴角,缓缓地吐出叹息。
话虽如此,那个恐怖的瞬间记忆却从未曾消除。
翌日,母亲与先前遇害的三年级的家长取得联系,出门前往翔南高中,得知逮捕犯人的是受害人的同班同学。
母亲说她想问清楚当时的情形,或许就能知道犯人的事。如此说着的母亲,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野上不清楚详细的过程,只是觉得敢和犯人打架的人非常厉害。
光是看到墙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就足以让野上汗毛直竖。他不知道墙上是谁的血迹,但明知会伤痕累累却仍奋不顾身,这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与他就读同一所高中、骑脚踏车上学的高中生,年纪、名字等野上都还不清楚,但想到那个人不顾己身安危逮捕犯人的行径,就让他的心里有股骚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比起受害人的姓名,逮捕犯人的人更引起他的兴趣。
傍晚母亲回到家里,听到那名逮捕犯人的少年的名字,让野上大吃一惊。
「樱坂一志」
连身为新生的野上都能在听到名字的瞬间,脑海中浮现这个人的面孔,足可见他的名字。「可以不知学生会长的名字,但不能不知道樱坂的全名」,这种说法一点也不言过其实。
总之,他是个引人注目的人,传闻樱坂在新堂留学习空手道,他奇异的存在感被成为「硬派中的极右派」,在学校里特立独行。
野上参加网球社,虽然同为运动性社团,但武术性质社团的人在体格上果然异于常人。身材欣长、壮硕,没有丝毫脆弱和松懈的容貌充满了令人难以亲近的威严,他所散发的气质让野上无法想象自己和他只有一岁的差距。
所以,当野上得知和犯人搏斗,并将其逮捕的人是樱坂时,夹杂着感叹的心情,欣然接受了这项事实。
(樱坂学长果然不是盖的啊?)
野上从母亲口中听到樱坂的名字,就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里了。
母亲除此之外也没多说什么,一方面是因为野上的精神压力,一方面或许她觉得百无禁忌地谈起同一起时间受害人的事,时机还稍嫌过早。
事实上,野上在事件过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因为独生子特有的撒娇方式,再加上他和工作狂的父亲之间几乎没有对话,因此和母亲无所不谈,但现在连这种行为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说话这种行为变得太过沉重、痛苦,然而母亲却不了解。
她虽然绝口不提事件本身,但似乎想为他排忧解闷,总是找话题跟他聊聊。野上充分理解母亲担心自己的心情,但内心却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她因为明白自己无法治愈他内心的伤痛,甚至请心理医师到家里来。
谁要你做这种事!
不要管我!
野上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连把这些话说出口他都嫌麻烦。
不仅如此,犯人落网之后,朋友们的短讯又接踵而至,内容大部分事对此事的安心感,以及对野上的安慰和鼓励。
此时,他也只是形式化地瞟过这些讯息,也没有回过任何一封简讯。即使如此,简讯还是会不定期地传来,这是朋友们对他友情的证明。
其中以高中同学和社团同学的情报最为详细,让野上得知这次的受害人叫「筱宫尚人」,他在班级代表委员会结束后回家的路上遇害,拥有一个在高年级之间被称为「筱宫尚人的看门犬」的挚友——樱坂,以及樱坂为了尚人奋不顾身的事……
得知这些事,让野上相当震惊,内心五味杂陈。
与众不同的气质,与他人格格不入、「孤傲」的樱坂竟然也会有挚友?老实说,他真的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筱宫尚人的看门犬?什么跟什么啊……)
这种蠢话真叫人看不起!
明明事不关己……却有一股不悦之情油然而生。
然而,当事人并没有矢口否认,在高年级生之间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得知此事让野上在脑海中擅自塑造的「樱坂形象」瞬间崩溃,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以名状的失望……
然后——「筱宫尚人」——他将这个名字无声无息地烙印在心里。将那个樱坂不惧犯人也要舍身守护的名字。
(能让樱坂学长挺身相护,真好!)
突然有种嫉妒与羡慕都无法解释的微微痛意……
没有人来保护自己。不,至今每个受害人都一样,大家都是在落单的时候遇袭。
然而为什么?只有尚人……
(为什么只有那个人与众不同?)
是凑巧?还是偶然?
这么说起来,拥有空手道段数的挚友,不就代表拥有最强的护卫了吗?
太狡猾了。
真不公平。
蓦然回神,他对死赖着不存在的东西的自己感到厌恶。
即使樱坂在一番激斗后将犯人逮捕到案,但那并不表示尚人安然无恙。尚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连人带车撞上墙壁,至今仍住院治疗中。
骑脚踏车时被人冷不防地从背后袭击的冲击和恐惧。这是什么滋味……野上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幸运的是,野上只有背后遭受重击,从脚踏车上跌落在地,只受了点擦伤。话虽如此,但当值的恐惧却无法消弭。
然而他竟「羡慕」同为受害人的尚人,觉得他很「狡猾」,不禁为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过没多久,当野上得知尚人是超级模特儿「saki」的亲生弟弟时,不禁哑口无言。
骗人……
真的吗?
——不会吧?
这个消息震惊得他头晕目眩,当然有这种反映得应该不止野上一个人吧?
俊美绝伦得名人在电视上沉静地散发怒意——
「我对这件事感到相当愤怒。」
——用那让人听过一次就永不忘怀得悦耳声音。
「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未成年,但是我希望他们为自己得所作所为负起责任。」
不仅厉声谴责,同时也要求媒体不要打扰受伤得弟弟。闪耀着王者风范得金眸,毫不掩饰对家人得亲情。
好狡猾。
真是……太狡猾了。
不只是樱坂,尚人竟然还有这么强得而有力得守护神——这是犯规。
在野上心中萌芽的小刺,更是扎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但是在筱宫家的家庭丑闻曝光后,就某种意义而言又使野上愕然——父亲外遇,母亲自杀,弟弟足不出户。原本营养午餐费和种种生活费用都是十分紧缩的贫困生活,突然变成从社会底层一跃而为超级模特儿的华丽变身。
电视、杂志和网络上都传的沸沸扬扬。
(啊——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直以为那个高年级生比自己还要得天独厚,事实并非如此。野上心理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安心。
(没想到他这么可怜?)
——些许的优越感。
(所以大家才都保护着他?)
他觉得樱坂和saki这两人的存在,是为了弥补尚人的不幸。另一方面,野上讨厌有这种想法的自己,讨厌得无以复加。
「同一所学校得受害人」,对从补习班回家得路上遇袭得三年级生就没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他脑海里一直思考着「筱宫尚人」的事?野上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因为媒体过度报导筱宫家的事?还是因为大家都成了「筱宫通」,在网络上畅所欲言,写满一堆子虚乌有的事?
自事件发生以来,他因为一直关在家里胡思乱想,所以脑袋才变得不正常了?
即便如此,一想起尚人的事,对于事件的恐惧、孤独、拒绝上学的罪恶感……窒息感,都会在不知布局间烟消云散,因此才会不小心陷入「思考尚人的事」的恶性循环里吧。
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没有余力处理自己的情绪……
野上不知道该如何定位尚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他们不是同学,在社团上也没有往来,在事件发生前甚至不知道尚人的名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只是单纯的学长和学弟关系,但称为「学校的朋友」似乎又有点冒昧。
硬要安上个称谓的话,果然还是知晓相同痛苦的「同伴」吧?
不……对野上赖说,尚人或许已经不是「同伴」了。因为尚人和自己不一样,他在事件过后不受后遗症的影响,早早就已经复学了。将这份惊讶和感动告诉野上的也是社团同学和同班同学。
事件发生后所收到的信件都被他收进纸箱里,一开始他还会拆封过目,最近连看都不看就丢进纸箱了;就算不读,他也能猜到那千篇一律的内容。怨毒那些表面上激励的信件只会让他觉得疲倦,所以他不看。
不过他还是会看简讯,虽然不回,但还是会浏览。因为知道他的简讯信箱的只有比较亲近的朋友。虽然拒绝上学,还是渴望得知学校里的情形,特别是与尚人相关的。
(筱宫学长已经开始去上学了吗?骗人的吧。)
从他出院也不过才过了一个礼拜而已?
他惊讶,然后愕然——哑口无言。
为什么?为什么……
野上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每一封简讯里都说着,他们能一睹送尚人上学的「saki」风采,而感到幸运和兴奋;「尚人都已经杵着拐杖回学校上课了,你也要加油!」之类的委婉声援,这反而增加他的压力。
三年级的西条仍在住院中,尚人身体尚未痊愈却仍旧复学,然而身体完全康复的野上,却以「事件的压力」作为借口足不出户。
他觉得大家好像在对他说:
「不要再撒娇了。」
「你振作一点!」
「真没耐力。」
「你想成为丧家之犬吗?」
父母、同学、学长、老师……他觉得翔南高中所有的人都如此责备着自己……想到更让他觉得焦躁不安。
尚人做得到得事,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他不知道。
历经那种悲惨的体验,为什么尚人还能保有一颗坚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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