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操心了,朕自有安排。”
到此地步,李岳虽心下不愿,也只得应是。
礼部尚书徐丰卿道:“皇上,契丹大军已将京师包围,与禁军南大营也音迅断绝,现下京师成了一座孤城。危急关头,为皇上圣驾万全计,臣提议请皇上率文武百官南幸江南,待招集天下勤王兵马,再作打算。”
所谓的南幸,说白了就是率军突围南逃,弃京城百万军民于不顾。届时皇帝及百官一逃,全城人心毫无疑问顷刻间就会崩溃,各部兵马也必定是一轰而散……后果不堪设想。萧若听完怒火冲天,强自按捺住,冷冷扫视一眼群臣,道:“其余爱卿可有别的提议?”
群臣彼此望望,嗡嗡交头接耳一番,白发苍苍的兵部尚书齐枯云出列,嘶哑的嗓音道:“启禀皇上,老臣有一提议,南幸江南就不如西幸长安。长安自古便是我汉家天下的都城,更兼山水环抱,地形险要,东倚天下三大雄关之一的潼关,可拒敌人百万雄师。皇上移幸长安,定能化险为夷,高枕无忧……”
话未说完,萧若再也忍无可忍,刷的一声拔出天子佩剑,横眉竖目,振声疾呼道:“君王死社稷,朕誓于京城共存亡!有再敢妄言弃城而逃,乱我军心者,有如此石!!”宝剑猛地一挥而下,顿时将身旁一座石狮子的脑袋硬生生劈下,砰然坠地。
齐枯云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浑身筛糠似的打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群臣为皇帝气势所慑,一齐下拜道:“臣等愿与皇上誓守京城。”
适才萧若暴怒之中挥剑下劈,一剑斩下石狮的脑袋,自己都很意外。一来他腰间所佩本是一柄宝剑,锋利无匹;再者便是不知不觉中内力灌注右臂,如意神功此时已然初步成形,使他发挥出远超平日的力道,故能一剑奏效。
萧若面色稍微缓和,扬声道:“众卿家随朕上城墙了望敌情。”自有随侍太监牵来御马,他翻上马背,便打马前行。
群不敢劝阻,便也上马的上马、上轿的上轿,随后跟去。
到此时,京城中老百姓大多已知晓契丹人包围了京城,对于京城中安享太平已久,几不知战争为何物的居民来说,一时间有如末世降临,恐惧与慌乱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全城早已陷入大乱之中。
一路行来,就见无数六神无主的民众像没头的苍蝇般到处奔走,相互打探消息,四下里锣鼓喧天,人喊马嘶,大人唤小孩、小孩哭大人,鸡飞狗跳,狼突豕奔,里里外外好一番大乱。
萧若让侍卫们鸣锣开道,高声大呼:“乡亲们不要慌,冷静一点。皇上率百官去北面城墙观察敌情了,皇上不会抛下乡亲们的!”
侍卫们拥簇皇帝一路前行时,一遍一遍高声叫嚷着,沿途民众看见队伍中间骑白马、身着龙袍的少年皇帝时,惊惶失措的人民便如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逐渐冷静下来,惊喜的人民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皇帝亲率百官上城墙观察敌情的消失便传遍了全城,少年皇帝在京城人心目中的形象急遽扭转,民众自发的高呼万岁,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加入高呼的人越来越多,声震云霄,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全城民心迅速趋于稳定。
华朝自定都于中原古城开封,迄今已历一个半世纪,其间经数代皇帝修缮加固城防,其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可称得上天下之冠。
四面城墙高耸巍峨,笔立如削,离地面高达十二丈,令人望而生畏。城墙全部以巨岩砌成,城门整个以精钢铸就,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皇帝率文武百官上得北城墙,登上城楼,居高临下鸟瞰城外。
就看见下面密密麻麻的胡骑如蚂蚁一般,满山遍野,不可胜数……
第四卷试手补天裂第03章大战将临
此时,京城各道大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防守士兵们惊恐的望着城外契丹大军,人人冷汗直冒。
京城正北约十里开外,北大营偌大的营寨正熊熊燃烧,火光冲天,热浪滚滚,染红了半边天际。
昨晚夜阑人静时分,一无防备的北大营突然遭到契丹大军偷袭,北大营官兵久享太平,加之军纪松驰,睡得正香甜时叫敌人杀到面前,人人自知争先恐后的逃命,完全未能组织起抵抗,十万大军竟给一战打散,混乱中自相践踏而死的官兵不计其数。契丹人占领营地后,大肆抢掠一番,然后付之一炬,直烧到天亮火焰还没熄灭。
萧若以当日自制的望远镜四下里观察敌情,见地平线尽头处一片茂密的森林旁,不断有大量契丹人进进出出,似乎在拼命砍伐树木。他微一转念间,心里已有底了,游牧民族固然骑术精湛,擅于长途奔袭,但这般轻装远袭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几乎不能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因此要攻城的话,只有抵达地头后,临时打造些简陋的云梯。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萧若微微松了口气,局面并不如想像的那么糟,只要我方军民不自乱阵脚,京城依旧是固若金汤。回头道:“九门提督卢大人何在?”
就见后面百官人群一个黑脸高大的中年将领快步行出,躬身应道:“末将卢方拙在此,请皇上示下。”
“卢爱卿即刻派人传令全体城卫军将士,遍告朕及文武百官与京城共存亡的决心,命他们务必坚守城墙,不可后退一步,凡临阵脱逃者,杀无赦!”萧若朗朗言道,说到最后杀无赦时,眸中精芒一闪而过。
卢方拙顿首应是。
萧若又道:“卢爱卿统率城卫军将士火速整顿军备,磨刀擦枪,准备打一场大战。再把库房中存放的箭支刀剑统统搬到各处城墙上,以备将士取用替换。”
卢方拙不住点头应是,正欲转身离去。
“还有……”萧若把他叫住,沉吟着道:“你把每段城墙上防守的士卒分成两队,一队死守不动,另一队随时听候调动。”
卢方拙不明所以,迟疑道:“这……末将愚钝,不知此举何意?”
萧若微微一笑,道:“契丹人兵不满三万,以京城之大,他们势必无法同时攻打四面城墙,只能以主力攻打一面,其余三面以少部分兵力牵制。朕让你把各段守军一分为二,便是为了开战时一队留守不动,另一队调去增援契丹人全力攻打的一面。”
“皇上圣明!”卢方拙大为叹服,转身去依令而行。
萧若让百官当中一些挂闲差的将领也随卢方拙去,协助他整军备战。
“赵丞相!”萧若唤道。
“微臣在。”丞相赵牧出列应声道。
萧若吩咐:“赵爱卿率一众文官负责城内百万居民事宜,多写安民告示,派人在城内四处张贴,把城外敌军军情如实告诉民众,让他们安心,不要慌,不要乱,朕及百官誓于京城共存亡,绝对不会抛下他们的。然后组织青壮搬运檑木滚石之类的守城物资给各处城墙,并将郎中药品也组织起来,随时为我军将士负伤者医治……”
皇帝说一句,丞相及一些文官便点个头,末了,皇帝朗声道:“如居民中有自愿上城墙保家卫国者,即分发给武器,归九门提督统一调度,待破敌之后,朕亲自嘉奖!”
“微臣领旨。皇上圣明!”一众大臣轰然应是,见皇帝指挥若定,英明果决,无不深深折服。
丞相领着一些大臣走后,皇帝又道:“御林军大统领何在?”
剩下的大臣们彼此望望,无人应声。
皇帝英眉一轩,高声叫道:“御林军大统领何在?”
还是无人应。便在此时,侍卫副统领赵德鹏飞速登上城楼,满面不可抑制的忿忿之色,来到近前朝皇帝拜倒,道:“启禀皇上,微臣刚去御林军大营,谁晓得……谁晓得……”他满脸涨得通红,难以启齿。
“怎么样?”萧若感到事情不寻常。
“谁晓得御林军那帮孙子都逃得没剩几个了!”赵德鹏气呼呼道。
萧若一听大为光火,怒道:“怎么会逃得没剩几个?!京城已被团团围住,他们往哪逃?”
赵德鹏见皇帝龙颜大怒,心下惶恐,但仍嘟哝道:“多半都找个隐秘的树洞或壁橱什么的去处躲起来了,好等大战结束后再出来。那帮公子哥就那样,要不然我们侍卫营的人怎么都管他们叫孙子呢!”
萧若直听得手脚冰凉,早知道那帮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就是些个八旗子弟,根本靠不住,但还真想不到糜烂至此,整整四万装备最好的军队,大战还没开始就自行逃个精光。他不由想起了一句诗:“二十万人齐解甲,竟无一个是男儿。”
自己从姬煌手里接手的究竟是个什么烂摊子,要换了姬煌在此,十有八九是在群臣撺掇下弃城南逃或西逃,将帝国心脏京师拱手送给异族,局势恶化之下丢失大片疆土,并失尽天下民心,然后在内忧外患交逼下,不出数年,王朝腐朽的大厦轰然坍塌,灰飞烟灭,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第四卷试手补天裂第04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呜呜——呜——呜——”便在此时,城外号角之声呜呜连响,马蹄之声之作。
城楼上的皇帝和众臣急忙转身,倚着栏杆,朝城外打眼望去。
只见城池北面大队骑兵集结,黄尘滚滚,马蹄如雷,旌旗猎猎,数不清的契丹骑兵列队缓缓向城池逼近。
“皇……皇上,快跑!契丹鞑子攻城了!”一个大臣面色发白,颤声道。
萧若一听简直哭笑不得,气道:“契丹鞑子怎么攻城?他们骑马跳上城墙来啊?!”
这大臣羞惭无地,也是一时间叫敌军强大的阵容吓糊涂了,竟说出这么句蠢话来。周围同僚也多露讥笑之色。
户部侍郎许平宗恭声道:“皇上,依微臣看,契丹人是想展示军威。也许现在仍然有议和的机会。”
萧若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自有打算,假如此时跟异族签定城下之盟,条件必定苛刻无比,他无论如何不愿当千古罪人。
契丹骑兵最前列是两个装束与众不同的人,一男一女,右边男子身形壮硕,高大威武,身披条纹虎皮,肩头站着一只灰羽大雕;左边女子骑一匹雪白的骏马,身着玄貂皮短袄,紧身束腰,越发显得身形婀娜,曲线诱人,头戴一顶雪白风帽,风帽后顶插着几支彩色羽毛。
彼此相距太远,这一双男女的样貌都看不真切,但应该年纪都不大。
萧若暗地里猜测这男子是不是契丹使者言语中的二王子耶律石鹰。
无数骑兵浩浩荡荡行进,在离城池三箭距离之外全军停下。队伍前的男子手一挥,身后两骑策马跃众而出,飞速驰向城下。
这两人一个粗犷剽悍的契丹人,一个中等身量的汉人,却是前几日被逐出京城的那正副二使者。
两人在离城墙一箭地之外勒马停住,“哈哈哈哈……”契丹正使仰天爆发出一阵哈哈狂笑,纵声大叫道:“华朝皇帝老儿,还记得我们两人否?”气焰之嚣张,更胜上回进京议和之时。
这人对天子口出不敬之言,城楼内群臣顿时大哗,但想到现下局势,又不约而同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出言喝叱。
萧若也不动怒,何必这蛮子一般见识,骂文绉绉的他听不懂,骂粗野的有失自己皇帝身份。居高临下望着两人,微微一笑,道:“又是你们两人,怎么,还是为议和而来?”
契丹正使大吼道:“皇帝老儿你还不算太蠢,不错!我俩还是为议和而来……”说到这里,瞅了汉人副使一眼,长篇大论还得由他来。
汉人副使便吊了吊嗓门,高声道:“天朝圣天子……”他自上回在金銮殿上被皇帝当众训斥了一顿,心底里不能说完全没有羞惭之意,一见皇帝气焰便无形中矮了一截,想嚣张也嚣张不起来。
“只要贵国答应我们三个条件,我们便即刻罢兵北返,两国共享和睦……但现今局势与当日局势截然不同,所以我们的条件是上回的双倍:其一,贵国出四百万两银子犒赏我全军将士,并且以后每岁对契丹进贡白银一百万两,布帛二百万匹;其二,贵国务必将黄河以北全部疆土割让于我国,如若不然,哼哼!其三,两国和亲,请圣天子将两位宗室公主许配给二王子……”
话音落处,城楼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群臣面色各异,都呆住了。半晌,萧若怒极反笑,右手向旁边一伸,喝道:“拿弓箭来!”
一副打造得精致绝伦的御用弓箭递到他的手中。萧若气灌双臂,弯弓搭箭,“吱吱”声中逐渐拉开弦,黑黝黝的箭簇指定下面契丹正使。
契丹正使自恃身处一箭之地开外,丝毫也不惧,哈哈狂笑声中,冲城楼上皇帝耀武扬威,“呸!南朝小儿想唬老子,你射啊!你射得到就朝这儿射……”他点着自己的脑门,张狂不可一世。
萧若暗忖这一箭要是射不中,岂不有损全军士气?但到此地步,其势又不能不射。
他也就是当日被姬煌小子软禁的几天中,闲得发慌,便同侍卫们在院子里玩了几天骑马和射箭,对箭术并没有多大把握。
他咬紧牙关,这一箭一定要射中,一定!他内力提聚到极至,缓缓将宝弓拉成满月,手不动,眼不斜,精神高度集中,灵台一片空明,缓缓闭上左眼,目光自雕翎箭身延伸开去,定格在张牙舞爪的契丹蛮子胸口……
全身精、气、神一瞬间提聚到前所未有的颠峰,萧若暴喝一声,弓弦响处,箭去如流星,但见一道目力几难看见的黑线、闪电般贯入契丹正使胸口,其所挟劲道之猛,更将他整个身躯带下马背,“哆”的一声钉在地下。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抽搐扭动几下,即便一命呜呼。
好霸道的一箭!
城上城下两方人都看得呆住了,好半天,城墙上的将士们方才如梦初醒,纵声欢呼,“万岁!万岁!”欢呼声如同春雷爆响,震耳欲聋。
汉人副使吓得魂飞魄散,打马没命的往回奔,什么也顾不得了。
契丹大军前面的那对少年男女飞快交谈了几句,少女驱马迎上亡魂丧胆逃奔回来的汉人副使。
汉人副使正欲开口说话,猛听嗤的一声,少女腰间弯刀出鞘,跟着白光一闪而过,他整个头颅被一刀斩了下来,带起一篷鲜血喷射四溅。
少女右手回刀入鞘,左手蓦地探出,准确无误提住了头颅上的头发,马不停蹄驰向城下。两马交错的一瞬间,便完成了拔刀、杀人、收刀、提头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第四卷试手补天裂第05章契丹公主
无头尸身在马背上继续前奔,径直奔到了契丹人前排的男子身前时,他顺手一带,举重若轻定住了奔马,然后取出一柄雪亮的小刀,一刀一刀削下无头尸身的皮肉,喂给肩头灰羽大雕吃。
城墙上华朝众人看见这血腥的一幕,无不打心底里冒出寒意来,他们也不是没看过死人,但这般凶残野蛮的作风,大大超出了华朝人所能接受的极限。
契丹少女提着血淋淋的人头,马不停蹄来到城下,望城楼上扫视一眼,脆声叫道:“送给你们一件礼物!”说罢,左臂一振处,手中人头朝十数丈之高的城楼扔了上去。
群臣见鲜血淋漓的人头飞将上来,纷纷惊惶失措避开。人头掉在地下,滚出老远,在地面青石上延布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人群一阵骚动。
萧若探眼望去,只见城下这少女生的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瓜子脸蛋儿极美,睫毛纤长,衬托着水汪汪的美眸宛如一泓秋水,帽沿垂下一串串小珠坠,莹莹光华掩映着如花娇容,越发明媚眩目,是个草原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她身段儿凹凸有致,极为惹火,衣衫上染着适才杀人时的殷殷血迹,踏马扬鞭,英姿不让须眉,端的野性与明媚并存。
他这些天见惯了宫中温柔婉约的汉家闺秀,乍见这么个野性火辣的异族美女,很有那么种眼前一亮的惊艳感觉。
城下契丹少女目睹城楼上群臣狼狈躲避人头的情形,目光中立时流露出鄙夷之色,格格一阵娇笑,道:“那人原本是汉人,却弃国背祖,为我大契丹效力,用你们的话说就叫汉奸!本公主将他杀了,把他人头送给你们,算是表示我们和谈的诚意。”她说汉话甚是流利,远在那契丹正使之上。
此言大出城楼上众人意料之外,顿时引起一阵嗡嗡低语之声。
马背上的契丹公主左右扫视一眼,道:“哪位是华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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