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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又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老九和他儿子煞有介事的握住手许愿,简星来双手插兜,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头去。

流星在那么一刻,突然落下了好几颗,周围不少观星者都发出了惊呼声,简星来仰着脸,那些璀璨的星子仿佛落在了他耳边的玫瑰花朵里。

老九兴奋地对他说:“许个愿吧?”

简星来摇了摇头,他道:“我八岁时就许过愿了。”

老九有些惊讶:“那实现了没?”

简星来:“十年后吧,有人替我实现了它。”他将夹在耳朵上的戴安娜摘下,重新放回了冲锋衣的口袋里,简星来看着那朵花,安静地,低声道,“但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愿望也只是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第五章

叶夕雾接近凌晨才回了自己市区南部的工作室,他其实并非S市本地人,大学来这儿求学,读的是工商管理,最早家里在W市经营一家小的婚庆公司,档次不高,尚且温饱,叶夕雾从小喜欢园艺花朵,虽说大学读的专业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但刚进去他便自己成立了园艺社,校园里设施普通,就是地多,特意划了一块给他,用来种花养草。

父亲出意外的时候,叶夕雾还没有毕业,因为这个事儿他急着回去照顾母亲和公司差点连毕业证书都没能拿到。

那半年对叶夕雾来说,形容为是“人生最绝望的沟壑”都非常贴切,他无法专心学业,必须放弃园艺发展,回家继承自己并不喜欢的婚庆公司。

毕竟他太需要钱了。

父亲的医药费不说是个天无数字,也是普通人家难以承受的,叶夕雾不得已卖掉了几家分店,才凑齐了前中期的费用,家里的老店是最后东山再起的资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卖的。

叶夕雾于是边照顾着刚出院的父亲,边用家里之前积累下的人脉继续做着小成本婚庆的活,起初他毫无经验,不说做的糟糕至极,那也是磕磕绊绊,从策划到采购到联系车队、甜品台,最后还要布置会场,主持台词,摄影摄像的流程也疏忽不得,叶夕雾承认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所有都恨不得亲力亲为,以至于那几年他天天忙得昏天暗地,连自己母亲最后都看不下去了。

“实在不行,婚庆公司就卖了吧。”母亲钟莹边给院子里的花草修剪枝子,边伺候着晒太阳的父亲,“反正你爸爸现在病情也稳定了,用不着那么多钱,公司卖了保底就有了,你呢,就去做你喜欢的工作,别这么要死要活的还不高兴。”

叶夕雾喜欢花草有一部分还真是从小受她的影响,他帮着把新泥剥出来,铺在花圃里,抬头笑了笑道:“老爸的心血咋能说卖就卖了,这不混蛋么。”

钟莹叹了口气,她给一株盆景修着模样,转头却见儿子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钟莹问。

叶夕雾站起身,他手套上沾着泥巴,只能用胳膊抱了抱自己的母亲:“我过几天准备去一趟昆明花市,你好好照顾爸爸,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钟莹皱着细弱的眉:“你去那儿干什么?”

叶夕雾犹豫了一下,还是认真解释道:“我打算把婚庆的店铺分一半出来做花艺,这次去昆明花市就准备谈几个花卉供应商的代理,我们不能总做小成本的底端婚庆,我想尝试做中高端的。”

钟莹并不太懂这些,但她也并不迂腐,只是担心别的:“你钱够吗?”

叶夕雾苦笑了下:“我遣散了一部分原本的合作方,算是收回了一些合同费用,只是妈你也知道,这些合作方的老板都是父亲的一些……朋友,这次我不在家,他们如果上门来闹,我怕……”

钟莹瞪大了眼睛,她向来是个柔弱温和的女人,叶夕雾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她红过脸大过嗓门,父亲这次出事后,钟莹更是瘦的几乎脱了形,孱弱的脊背仿佛连肩膀都快托不起来了。

“你去吧,不用担心这儿。”钟莹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她的目光坚毅,力气就如同从骨子里刺出来的一样,“妈妈替你守着,谁来闹都不用怕。”

叶夕雾从工作室的沙发上转醒时,才惊觉自己又做梦了。

他苦笑了下,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才总会梦到过去。想来那些艰难困苦的时候也没什么好的,反复回想也犹如嚼蜡,渣子都吐不出新的来。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五点,他起来洗了个脸,便套上发带出去跑步,两年前回S市发展的时候叶夕雾便掏光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背上20年银行商铺贷款,买下了这栋两层400平的门面房。

楼下是花艺社,楼上是婚庆办公区,仍旧一贯延续了他的品味和风格,自从在W市的婚庆市场做大后,叶夕雾style已经成为了行业内独树一帜的风向与标杆,以至于他刚到S市的消息才传出,订单就多到爆炸,不得不紧急从W市调派人手,做模具的周正伟,专业插花的陈莱就是从头到尾一直跟着他的元老。

叶夕雾沿着山路跑了两圈才停下来,他的发带已经被汗水濡湿,于是干脆随手扯下,胡乱抓散了刘海,六点半左右钟莹来了电话,老太太现在儿子出息了,生活富足美满,除了老头子身体不太健需要人陪着,就没什么不顺心的。

“你又做噩梦了?”钟莹在电话那头问。

叶夕雾失笑:“就那阵子的事情,算什么噩梦啊?”

钟莹叹了口气:“那你怎么不梦点过去开心的事儿呢?”

叶夕雾愣了下,他沉默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敢去梦见。

其实有什么不敢的呢?他现在也很好,有钱有朋友,有自己的事业,能够每天看到摸到自己喜欢的花儿,什么都很好,但又总觉着像是缺了点什么。

他连那么艰苦的十来年都敢去回忆,做梦梦到也就跟看张无聊白纸似的,但再早前的,他却一分一秒也不敢多想。

很多人都说先苦后甜,最后的甜才是真的幸福。

但那久远的、过去的,仿佛上辈子的甜味像把霜糖刀一样,铁锈的血沫子混着腻人的甘,浸在灵魂里,让你连碰都不舍得碰一下。

陈莱七点多就到了工作室,她一进门就看见叶夕雾正盯着面前的蝴蝶兰发呆,喊了人几声都不带回应的。

“喂!”陈莱不得已只能去拽他头发,“你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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