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白】CityLoveSongs作者:白昼
第零章楔子:这是故事之前的序曲
尘封了整个夏季的学校里是建筑修缮工作中电锯飞转发出的嘶哑声调,喧哗声过后,即是什么金属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因为陈旧而发灰的白色墙面明晃晃的反射着午后太阳的光芒。青年坐在窗台上,背靠着窗框,微微眯着眼,侧着头。窗外建校时就植下的玉兰树苍苍郁郁,密匝繁冗的枝叶间,透下几片零星的光斑,洒在青年纯黑的T恤和白皙干净的脸上。微风扬起污脏变色的纱帘,在白烛葵的方向看来,那只是幕布上一个灰色的剪影。
那就是他们的初遇?白烛葵看着面前空白的水彩纸,那上面凹凹平平的小纹路上有一束小小的金光在晃动,同树的沙沙声一个频率。那就是自己和那个随性古怪又和自己极为相似的人的初见时光?蝉嘶一声长一声短。
……
夏末的时候,蝉鸣并未就此偃旗息鼓,“咔哒”是他将铜钥匙插进有些锈迹的老式锁的声音,闲置了大半个暑假的画室被打开。犹如泥封的陈年酒瓮被人揭开了一个小口,让新鲜的空气流进去。影影绰绰微扬的帘后,坐着一个人,抱着吉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的拨着同一个和弦。
那青年的指尖触到琴弦时轻微而短暂的压迫声,然后是掠过弦清亮尖锐的声音。带着划破空气的细小声音。那声音犹如水波漾开不断的一圈圈同心圆。一次又一次触及白烛葵的耳膜。像是某种机械的重复,永不停歇,只是那么一下一下,时轻时重。
白烛葵其实并不在意这个不速之客,因为窗外玉兰树枝干粗壮,易于攀爬,也常有野猫一类的“不速之客”闯入画室。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见怪不怪。在白烛葵看来陌生的人与野猫,也并无差别。
他打开尘封的画具箱。厚厚的浮尘被振动的漫天飞舞,四散在画室的空气中,薄薄的纸紧绷在木板上,成片的空白,等待着笔触轻扫后,被赋予应有的色彩。他手中的笔杆被漆成黑色,长时间的使用使笔杆上起了一层并不扎手的毛刺,他摩挲着笔杆,那微微刺痒的感觉令他手心发热。似是某种渴望贴在掌心,心跳一下一下那么明晰。白烛葵知道,自己渴望将那白纸染上色彩。
一头苍发的少年站定,手中笔涂抹着浓烈的暖色,一层又一层,叠加着。低颌调色时眼睫微颤,眼里是道不明的感情在翻涌。
金红,艳红,朱砂,曙红,洋红,杏红,水红,海棠红,玫红,紫红…赤色系的所有颜色在同一张纸上互相沾染,融合。一种种色泽在画纸上次第绽开,像一朵朵没有边缘轮廓限制的花朵,那么惨烈而喧嚣的在纸上各捡一角绽放着。毫无限制的肆意漫开,漫开,染红了整张纸。花的颜色浓烈得近乎让人窒息。
白烛葵放开笔,任由笔躺在地上,在水泥灰的地上抹一层酡颜色。他听见窗台上的人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随性的唱着歌。
“So,soyouthinkyoucantell.”
……
他的画面上那成片的红,因水的缘故延伸着,延伸着,最后交会着吞噬了唯一一片白色。
白烛葵就这样呆滞着,如同与什么不可见的东西长久僵持着。不知僵持了多久,少年轻轻的眨了眨眼,退后两步。缓缓坐在身后的四脚椅上。盯着自己无意偶得的画作,默不作声。仍有夏季余热的傍晚,一滴汗水顺着他下颌滴落。
等到窗帘再一次被风荡起时,帘后的青年拎着吉他站起了身。
炎无惑愣住了,一直被自己作为暑假午后打发闲暇时光的母校的艺体楼竟会有学生来。
画室的另一侧壁窗前,少年靠在窗前微微侧着头。在哪一隅的阳光里,夏末的风吹动他短袖衬衫白色的一角,也轻柔的牵扯着他的头发。他带着消遣的书放在膝上,哗啦啦的翻过好几页。满室余下风拉扯着薄纸的声音。
那个少年枕着手臂,闭着眼,零碎的额发柔软的散在脸上,留下几分恰到好处的阴影,白衣微掀翩翩然,几近融化在午后明艳的阳光里。
有那么些狭窄的画室里弥漫着玉兰的甜味儿。一旁的画架上的水粉纸干得彻底,毫无拘束的画面诡谲又触目惊心。让炎无惑想起新旧不一的斑驳血痕,望了眼收敛光芒的太阳。他又觉得画上是一幅夕阳图。
这般色彩,红的肆意,赤的疯狂,像他所读的S大行道旁的樱花树绽开的时候,惨烈的绽放,轰轰烈烈,让整条路都被染成一片樱色,无边无际。然而到了暮春,一场春雨后,那些华美的花朵又如同开放时一般惨烈的凋零殆尽,风一吹,满校几乎都可以拾到花瓣似的。音乐专业的他,只觉得身躯中那长满扎人尖刺的灵魂与画面共鸣似的颤抖着。那幕天席地的红色染了那小憩少年白色的衣角与发,也染了自己金色的眸。
他仿佛听见了那少年纯白身躯遮掩下,那和画面同样绝望的花朵,发芽的细微声音。他相信少年对于某种物质。名为“美”的物质所导致的偏执,追求,狂热,以及叛逆绝不在他之下。
“呵……”炎无惑轻笑一声,或者更像一声毫无意义的的嘟哝。瞥见他紧闭的眼缓缓睁开,露出的眸子,像一方凝固的池子,无论抛入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池子。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白烛葵被摄住了喉咙一般无法言语,青年身后的窗外面,是燎着的天。一片片绵密的云被映的血红或者灿金,青年那么逆着光,表情看不真切。但他深切感受到了一种刺痛,来自体内,比心脏还要深的地方——发自灵魂的刺痛感。
金发映着绚烂的夕照,染红了什么东西,然后灼了他的眼睛。
光照中颇显昏暗的画室里,所有色泽就因为这喧夺一切的金色而垮碎下来,木橱子的深褐,墙壁的苍白,画架的灰黄,阴影的深黑……“叮呤当啷”,支离破碎的满地都是。一切都灰白,一切都消散。
只有那锋锐的刺穿一切的古怪的金色美感,在那一瞬膨胀到了极致。
金发青年是手持刀刃,遗世独立的神祗。
夕阳纷乱的如同他的画,而青年犹在画中。
很久之后,白烛葵说不清男子到底哪方面震撼了自己,只是那金色的锋芒有恍惚的一瞬似是戳穿了他的灵魂,染红了身后的那片天。
像是彼此相吸的异名磁极,他们对视着,沉默良久。他们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同样的东西。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炎无惑看见了白烛葵素衣白发之下,漆黑的荆棘躯壳,火烫的掩饰在冷静之下。
他们一眼,望的是彼此,亦是自己。
一个疯狂的,桀骜的,自私的,轻浮的,耀眼的白烛葵会是何许模样?
另一个冷静的,自制的,寡言的,寂寥的,薄凉的炎无惑又是何许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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