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扮演机长时永远只能意气风发的双眼合上了,睫毛长长地耷拉着,嘴唇微微嗫嚅着什么,好像是在回复塔台的呼叫。
林木的手还维持在想解掉制服外套扣子的姿势,却终究因为太疲惫而沉入了梦乡。
K国今天下午又突发了八级的余震,不知机长经历了怎样的波折,才人机平安地返航塔尔,却只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可以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走吗?”
因为……我看见了……看见了你?
在抽象的雷达图上,在千万块云层中,在塔尔战乱的空隙里,我看见了你。看见这一眼,才知道往前和往后的都是陪衬,都是凑合,都可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可偏偏对你——
想任性地紧抱住再不撒手,却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应,甚至不在乎你是否陪伴在身边、又有几分真心可以相许,只在乎、最最在乎、唯一在乎的,是你务必要起落安妥。
Jimmy把银盘放下,野炊灶熄灭,筷子收回抽屉里,热茶放到变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机长。
然后他伸出手来,把机长的手舒展到身侧,一颗一颗解开他的制服扣,从双肩轻轻抬起把衣服向后剥,再一手托在身下,另一手把衣服拽出来。
想了想,他把衣服叠好放在旁边的石凳上,正好承载一窗的月光清晖。
只余一件衬衫的机长软软地沉在沙发里,睡得更香了,脚边盘着那只软软的坏脾气的羊。
Jimmy看他在梦中依然皱眉不肯舒展的样子,发现腰带硌着他白皙的皮肤,在衬衫的尽头落下一片红印。他于是伸出手——
是不是管太多了?会不会吓到他?
可林木又不是羊,谈何吓不吓的?人家是南部三国版图上屈指可数的重装直升机机长,职业生涯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吓大的。
这样想着,Jimmy的手更进一步。
他没照顾过人,此时却好像无师自通似的,轻轻将机长的腰带扣成功一次剥开,一寸一寸把皮带抽出,放在叠好的外套上。
做完这些,Jimmy翻箱倒柜找出他妈从伦敦给他寄来的羊毛毯——羊毛毯的牌子大约叫“你妈觉得你冷”,千里迢迢,就好像塔尔没有羊一样,非要寄一条塔尔出口伦敦哈罗德百货的羊毛毯回来给他——明明他屋里就有一只羊。
羊毛毯完美地贴合机长的身形落下,上头有深深浅浅的几何图案,许多种灰度,像一个迷宫。
Jimmy看着男人熟睡中漠视人间的脸,心想,多少可爱的小羊羔在最好的时候被剃光了毛,就为了让你安稳地睡一觉。
而如果我是其中之一……
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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