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来了信息。
好的,三里屯“月光”见。
邹佩像是一直被人掐紧了脖子又突然松开,大量的空气涌进肺部,邹佩低低地喘了口气,又确认了一遍信息,这才抬头司机说道,“去三里屯。”
司机没表现出多少诧异,明星夜生活多半是在夜店酒吧度过,能老实回家才有怪,他也只是受雇开车,对邹佩的要求一切满足即可,当下便在下个路口打了转,掉头往三里屯开去。
邹佩仰面倒在靠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那人配给他的经纪人跟自己保持着距离,只打点与他工作相关的事情,其余个人时间从来不越矩关照,这会儿想是打报告去了。那人手眼通天,还需要这么明显幼稚地用个经纪人来盯着自己么,邹佩不觉冷笑。
一直困在原地打转,密不透风无处可去,他挣扎嘶吼斥骂都毫无作用,只有那人无尽的冰冷宠爱和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他似乎被爱着,也像是被仇恨着,他时而享尽宠后般奢靡待遇被奉上神台,时而又被拷上脚链在黑暗的密室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全凭那人喜欢。他们的丝丝情谊被摊在铁腕的谈判桌上来回加码,他从来不是个能言善道的好对手,他只有臣服,只有跪拜,只有听令。他白日如圣洁天使,黑夜如妖精鬼魅,素颜任他随意图画,上妆只为博他一笑。
午夜梦回,总是有长着两颗小虎牙的小男孩冲自己笑,他想上前逗摸,却被无情打开,那小男孩就站在面前,用怪异的表情骂他,贱货。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自己,两颗小虎牙早就在出道的时候被整去,胖胖的小脸蛋也不是现在这样苍白瘦削,他伸出手去,却什么都触不到。每每惊醒,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看着身边那人威严仍在的睡颜,涌上心头的绝望几乎将他灭顶。
他想逃离,他想得到光明,他想去有阳光的地方晒晒,让身上沉淀的漆黑腐败的渣滓和所剩无几的廉耻之心都得到清洗,他有罪,他想求得原谅,他不甘,他想求得幸福,他贪婪,他想重新来过。
不管是谁,谁向他伸出了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握住,只要这双手足够有力,能拽他出泥潭,能带他走出黑暗。
如果伤害你,请原谅我的有意无心。
“月光”是家不起眼的酒吧,在寸土寸金的三里屯,也只是租借了小小的一方,招牌不很显眼,只发着淡淡如月色一般浅蓝的光,内里装潢很有格调,原木的桌椅和吧台,墙上只简单插着一只说不上名字的花枝,颜色浓郁,坐席手边通常都摆着一个小立架,上边搁着摩洛哥小羊皮卷着封皮的著作经典,有诗歌也有经文,只有掀起羊皮才知道里面是情感还是理智。
这里地方不宽裕,灯光晦暗暧昧,偶尔有一位长发歌者在上面浅唱着法语小调,尽兴之时轻嘬一口酒,声音便立时有些沙哑,却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可以算的上是陈乾与邹佩的老地方,当年饰演同性恋秦修然的陈乾和邹佩有一场激烈的床戏,虽然这只是秦修然垂垂老去时一晚惊喜的相思,却香艳动人宛若亲临。那时的陈乾因为找不到感觉而一直无法拍摄,邹佩因为紧张和羞涩也不知作何回应,后来陈乾提议两人私下多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就常约邹佩来酒吧谈天说地。邹佩清秀的面容在“月色”的昏暗灯光里显得迷离而柔软,陈乾微醺,几乎忍不住就要上前抚摸,邹佩慌乱的偏了偏头躲了过去。陈乾像是突然找到了感觉,那种原来只在管萧身上找到的感觉,对着这样干净的邹佩竟然也生出了一点。陈乾心喜,牢牢记住了此刻的感受,他不是邹佩,他是他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爱人,他是自己多年的青梅竹马,他是自己魂牵梦萦阴阳两隔此生不负相见的伴侣,陈乾想到了管萧,心里竟然痛的要窒息。幸好他求而有得,不必去感受这蚀骨的思念与痛苦。
陈乾来的要早些,他从与于冉家出来的路上收到了短信,心头烦闷无处排遣,索性应了,这样糟糕的夜晚确实需要酒精的刺激。
陈乾点了一支红酒,就先开了给自己倒上一杯等邹佩到来。
邹佩进来的时候,陈乾正撑着头看着台上的长发女歌手,邹佩入了座,陈乾才转过头来。
“来了?”
“嗯,陈乾哥心情不好?”邹佩把大衣脱下来搭在一边的扶手上,侍者过来问是否需要挂去衣帽架等走时再拿,被邹佩婉拒了。
陈乾探身给邹佩倒上一杯,才又心事重重地坐回身,道,“挺麻烦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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