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点点头,接过水仰头一饮而尽,又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才擦擦嘴坐在了桌边。他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看青岩,面色有些犹豫。
“你们慢谈,我去门口守著。”青岩见状起身,又被我按了下去。
“不用,青岩今天都跟我在一起,你说吧。”
宇文听我这麽说也松了一口气,终於露出了一丝疲态,说,“咱们桃源可能有奸细,武功高超的奸细。”
“什麽?”我跟青岩双双脱口而出,“有奸细”在桃源可不是一件小事,可以说,比七大部首之一的摇光长老被杀更加可怕。
“摇光长老武功高强,在整个桃源,除了我父亲和主管护卫的天玑长老,再无第三个人武功在他之上,就连我跟他切磋的时候也常处於下风,可是他竟然被那样杀死,实在是……”
“那样是哪样?”我听他说得含含糊糊更是著急,肩膀一暖,青岩将微微颤抖的我拉到怀里,小声在耳边说,“让宇文想想。”。
“是一剑穿心,摇光长老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那人想是怕泄露自己的行迹,杀死他以後又引燃了他屋子里的衣物。可巧今日父亲跟天玑长老商讨桃源探子的问题,我也在场。晚饭的时候父亲让我叫上玉衡、摇光两位长老共议,我到的时候大火刚刚燃起,那贼人弄了不少菜籽油倒在屋子里,我拼劲全力才将摇光长老背出来,可惜已经晚了……”
宇文说的有些混乱,据我所知桃源这几百年中从未发生过长老被刺的事情,他心底的震撼可想而知。
而且,桃源居民人数不多,人人都相互认识,武功的高低宇文应该心中有数。天玑、天枢长老在一起商议事情能够互相为证,摇光长老轻而易举的被杀,宇文推断的“武功高超的奸细”确实合情合理。
“接下来要怎麽办?”我问。
“父亲让我接你下去。那个奸细武功到底到什麽地步还不得而知,他担心万一那个奸细目标在你,只有我和左兄还是有些危险。我来前陆神医已经去了,几位长老也都到了议事厅,究竟怎麽处理估计明天就有结果了。等到天一亮我们就下去。”
“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虽名为圣女,实际并未掌握实权,他杀我也没什麽用。再者,那人究竟为何要杀摇光长老我们也不得而知……”
“圣女大人何必如此自轻!我桃源上下都以圣女为尊,如果那人真伤害到圣女,我天枢全部唯有以死谢罪!恳请圣女大人跟我下山!”
“唉,你怎麽又跪了!”我无奈的拉起宇文,“我就是这麽一说,你何必太过当真。”
“行了行了,宇文兄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犀儿这里我守著,你就放心好了。明天我们一起下山,左某不才,也希望能为桃源渡略尽绵薄之力。”
“就这麽定吧。那你们休息,我去门口守著。”宇文说完不等我们回答就起身往外走,走了没几步脚步就慢了下来,他回头问我,“恕宇文无礼,请问圣女,师尊在何处?”
作家的话:
师父会是凶手吗?
(8鲜币)信指谜团
“你说什麽,我没听清楚。”我心上一凛,刚刚坐下的身子猛的站了起来。
“犀儿,犀儿你冷静点。”青岩拉住我,却被我狠劲甩开,一步一步走到宇文面前,他的脸色一如刚才的坚定,丝毫不带任何迟疑。
攥紧了拳头才能让自己不发火,我抬头看著他,一字一句说道,“宇文奕,这话我再也不想听见。我告诉你,我师父不是那种人!我师父想杀人便杀了,绝不会做什麽掩盖行迹的贼人形态,你听明白了吗?”
宇文奕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回答说,“属下只是推测。”
“灵犀!”青岩也上前拉住我,“宇文兄也是就事论事,你何必如此著急?”
“你们就事论事也好,就人论人也罢,我师父绝不是凶手。”
“犀儿,宇文兄也没有说温兄是凶手,只是因为他离开的时间刚好跟凶案的时间一致,再加上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在桃源恐怕无敌手……”
“左青岩!”我忍无可忍,跺脚将他们统统推出了门外,青岩被我突然爆发的脾气吓了一跳,连连解释我也懒得听,宇文倒是没费什麽力气,推出去青岩他也跟著出去了,我把房门一关,闭上眼不顾青岩在外面的敲门声,胸口如同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得紧。
青岩这麽说,就是他也怀疑师父了?他跟师父也算少年相识,竟也会怀疑他,简直太过分了!
“灵犀,你一个人在屋里行吗?放我进入吧!”青岩当当的敲著房门,叫的我心里越发的烦,“你走,你不是怀疑我师父吗?那我就等著那人过来杀我,我倒看看是不是师父!”
喊著喊著觉得有些奇怪,外面竟然没有声音了,我觉得有些蹊跷,将耳朵贴到门上听著,忽然“哢嚓”一声,我吓得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房门被猛地推开,油灯被门风吹的呼啦一下灭了。我心里惊了一跳,顺手抄起身边一个凳子就要扔过去,一个黑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将凳子接了过去,“是我,犀儿。”
“左青岩!你有毛病啊,吓死我了!”
“嘘嘘嘘……”青岩放下凳子抱著我,安慰的揉著头发,“不怕不怕,我刚才太著急了。刚刚你在屋子里闹那会儿鸽子又飞回来了,信上写了……对,我先把灯点上。”
说罢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油灯亮了,我吓得哇一声叫起来,“宇文奕,你要不要无声无息贴这麽近啊?吓死我了!”
“属下是要就近保护圣女大人!对了左兄,看看那信上写什麽?”
“那个人好像是有预谋的,你看──”青岩把手里的纸放在灯边,我看到上面画著几个黑点,“什麽意思?”
“你看那形状像什麽?”青岩循循善诱。
“什麽?”我接过纸在油灯下看了看,上面一共有六个黑点,是一个勺子的形状……等等,“是北斗七星?不对,是北斗七星少一个……”说道这里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抬起头来看著宇文,他点了点头,说,“信上说,这个图是陆神医从摇光……摇光长老嘴里拿出来的。”
“什麽?”
“七星一殒,看来凶手意在桃源七部。”宇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敌在暗,我们在明,这样实在被动。”
“这个人究竟有什麽目的?”我看著手里的纸,为什麽还要留下这样的东西?
“不管怎麽样,明日一早我们就下去,今晚大家都警醒些。”宇文说道,身上一股戾气让我都觉得有些冷。
三个人沈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按照之前的决定,宇文在门口守著,青岩跟我在一起,这样一闹也顾不得计较刚才的事了,我睁著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心中想著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还没睡著?”青岩问。
“嗯,我在想师父离开的真不是时候啊,要是他在就好了。”
“怎麽,犀儿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呦呵,你吃醋了?”我听著他期期艾艾的语气不觉有些好笑。
“我不能吃醋啊,我问你,要是今天离开的是我,你可会这样义愤填膺的帮我说话,可会坚定不移的相信我?”
“醋味越来越大了。”我扇扇鼻子前面,手被他一把抓住。
“好啦好啦,我说啦。”我反攥住他的手说,“如果今天是你,我也会这麽说。我相信你,如同相信温涯、温离师父一样。”
“真的?”
“真的。”
“傻丫头。”他摸了摸头发,将我抱在怀里,“这麽容易相信别人。”
“你才傻呢!”我点了点他的鼻子,“什麽别人?连最亲的人都不相信,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这种滋味我尝到过,真是痛彻心肺。
“说不过你。”青岩拉了拉被子,说道,“恐怕今後少不得要折腾几日了,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师父说过,越是危险的时候越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
(8鲜币)一件血衣
夜晚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躺了没多久就睡著了,只是做的梦过於光怪陆离。大片大片的白色莲花盛开在红色的水塘中,我划著一只小船在莲花中找著一件东西,可是却想不起来自己要找什麽,没脑没脑的到处看著,莲花一望无际,四面八方没有一丝不同。
我心上忽然觉得怪异,站起来想看看远处有没有岸。谁知道还没站稳船竟然一沈,小船竟漏水了!我连忙用手堵住漏洞,一摸才发现那红色的“水”竟是血!一身白衣被鲜血渐渐浸透,变成了诡异的红衣紧紧贴在身上,我尖叫一声醒来,已是一身的冷汗。心怦怦的跳著,喘著粗气,我环顾四周暗自庆幸,还好是个梦,我在自己的房间里。
可是回过神来才发现青岩不在。伸手一摸,身边的床褥还是温热的,他去哪了?
“嗷嗷嗷!”是白泽的声音,它是在示警。
“白泽!”我披上衣服匆忙跑出去。
“犀儿你在屋里呆著,外面没什麽事。”青岩的声音也传来,带著一丝僵硬,出了什麽事?
白泽又嗷嗷的叫起来,看样子非常著急,青岩不想让我出去!有什麽是不能让我看的?我心中疑惑,自然不顾他的话,三两步跑了出去。
“怎麽了?”天刚蒙蒙亮,白泽见我出来立即扑了过来,在我腿边对著青岩呲牙叫。
“白泽!”我按住它,狐疑的看著青岩。
“你……唉!”青岩话刚出口,白泽竟然挣脱了我的手,一下子跳了过去!青岩见状一蹲,白泽险险的蹦了过去,与此同时,我看到了他背在後面的手中拿著的东西──一件血衣。
“青岩……”我颤抖著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犀儿,你先不要著急,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刚才──”
“宇文怎麽了?他的衣服怎麽会在你手上,怎麽都是血?他在哪?”我四处看著,没有一个人影,与此同时,一片刺目的鲜红映入了眼帘,如同睡梦中那妖异的河水,我甚至能够想象出来那粘腻的液体粘在衣服上的恶心。
“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片血迹,白泽刚刚叼著衣服跑回来的,宇文兄不在……”
“宇文。”我看著那片炫目的血迹,他受伤了吗?昨天跟别人打斗了吗?为什麽我跟青岩一丝声音都没有听见,如果真的是那个“杀手”,那麽他的武功实在是太可怕了。
“白泽,”我接过衣服蹲下身子,对著白泽说,“你这件衣服在哪找到的,带我过去好不好?”
“嗷!”白泽叫了一声就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我和青岩先後跟随著一起跑出去,它先是向著桃源的方向跑了一会儿,到达半山腰的时候忽然拐了个弯跑进了右侧低矮的杉树丛,我吃力的穿过茂密的枝叶向前跑,不知不觉速度降了下来,白泽的身体在前面的树丛间忽隐忽现,越跑越远。忽然身上一松,我吓了一跳,原来青岩抱著我的腰凌空跨越,借著一些粗枝的力凌空跨越,是了,刚刚是我太过著急,如果以我的能力这样也没有问题。但是青岩抱著我跑得这样快,却丝毫不费力,连呼吸吐纳都没有波动,可见武功真的如师父说的那样,深不可测。
有青岩的帮忙,我们离白泽越来越近,谁知它的身影一闪忽然不见了。
“怎麽回事,白泽呢?”
“在那边,树後面!”不知怎麽回事,到了地上以後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很恶心,心里有点慌。白泽叫了一声,呜咽著趴到了一边。我拉著青岩的手绕过树丛走了过去,看到後面的情景,我几乎吓得晕了过去。这时候才知道,没有乱了阵脚,是还没有到那份上。
抱著树干恶心的呕吐起来,眼泪鼻涕齐齐往下流。折断的骨头上只有点点肉,像是被某种野兽大口大口的撕扯下去,长裤、中衣都被血浸透了,几乎被扯了个稀烂,上面还夹杂著一块一块带血的肉。
“犀儿!”青岩从身後拍著我,一个劲叫我的名字,我摇著头什麽也说不出,後来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住处,青岩端过一碗水,我接过来漱了漱口便起了身。
“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要了。”我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
“你通知山下了吗……”我心中一阵阵刺痛,昨晚上我还因为他提到师父胡乱发脾气,他总是那麽倔……宇文,这三年里最忠实的保护者宇文,他真的死了吗?
“不会!”脑海中闪现出我初次见到他时说书的场景、想到他拉著我在帝都的屋顶上逃亡时的场景、想到他假扮成太监保护我的场景、想著我病愈以後他跪在我面前,坚定的说,“愿以生命一生一世保护你”的场景。
(5鲜币)祠堂断案1
“宇文不是那种轻易就死的人对不对?他说过一生一世保护我,他一向说话算数,我还没死、我还没死他怎麽会死!”我拉著青岩说,“青岩,我觉得那不会是宇文,我就是觉得那不是,他武功高强,绝对不会那麽不声不响被杀死的!”
“犀儿,你镇定点。”青岩手扶著我的脸颊,说道,“那些血衣是宇文的,但是骨头却不是人骨。”
“不是?”我惊喜的拉著青岩,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当时的场面又浮现在脑海,我连忙让自己不再想下去,“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他究竟怎麽样了,我也说不出来。”青岩以麽指擦掉我的眼泪,“整件事太过突然,到现在我也没了头绪,犀儿,宇文的武功我知道,能无声无息杀他的人全武林也没有几个,更不要提在这个地方。但是现在我心里也没有底,还有他的事情,我们要想好怎麽说。还是先下山吧,看宇文是不是有事先回去也说不定,总之,如果出事的真是宇文,那麽在这里实在太危险。”
我点了点头也不再磨蹭,心里还存著一点点期待,万一宇文已经回了桃源,可能是受了伤没法回来,可能被家人救回去,不管怎麽说,都要先下去看看再说。
山下的情形比想象的还要紧张,远远的就看见不少人驻守在各个重要的路口上。
平顶涯和桃源渡之间有一条清浅的小溪,溪上的竹桥还是我当年搬到涯上後,宇文特地带人加固的。走在桥上心中不停翻腾,一面祈祷宇文千万不要有什麽事情,一面心又担心他遭遇什麽不测,不知道怎麽跟宇文叔叔说他的事情。
我和青岩刚刚过了桥就有人迎上来行礼。来人我认识,是宇文叔叔手下一个得力的堂主唤作秦啸坤,也是他的亲传弟子之一,为人通透又十分忠心,很受宇文叔叔器重。秦啸坤行过礼之後诧异的看了看我们後面,道,“圣女大人,宇文师兄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虽说早已有有准备,耳朵还是嗡了一声。青岩攥紧我的手,说道,“劳烦秦兄带路,我们有要事跟宇文长老商量。”
“啊,好,家师正在等二位,请随我来。”秦啸坤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什麽波澜,可是步伐却有些虚浮。脚步匆匆的将我们带到了祠堂,宇文叔叔以及其他几位五位长老似乎得到了消息,已经在祠堂门口等著我们。见我过来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我侧身避过了礼,连忙说道,“各位长老请起,今日之事紧急,我们须尽快商议一下为好。”
“圣女大人说的是,咱们进去谈吧。请!”宇文叔叔将我让到前面,我也不再客气,连忙进了大门,青岩和宇文叔叔及其他几位长老鱼贯而入。
印象里很少来桃源度的祠堂,除了第一年宇文叔叔带著我拜祭之外,也只有每年的春节会进来。自母亲私奔以後,这恐怕是桃源度史上最大的事件。
(5鲜币)祠堂断案2
事实上,虽然祠堂在村子正中央,是桃源渡最大的建筑,但使用的机会并不多,为的是不打扰先圣女的在天之灵。虽已经来过几次,我但是对这个祠堂的陈设并不算熟悉。
迈过高高的门槛,抬头正对的就是先圣女的木雕像。由於双目失明,木雕中的她双目微垂,在两边烛火的映照下,眉目间表情似幻似真,恍如仙人一般宁静安详。传说这是当时追随先圣女多年的木雕名家所做,与她真人有八九分的神似。放著木雕的巨大桌子上摆了两根三尺长的香烛,香烛间是一块牌位,上书“先温慈昭惠圣女之灵位”()/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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