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景昀,他无法出门,只能由狼族来传递消息。否则他带着景昀就是躲在这里又有何用?哪日被人找上门来了,或许还毫无防备之力。
“族长。”弦长老道:“雅长老这些日子身体愈发不好了。”
龙翎脸色沉了沉,叹了口气,“让他别担心族里的事,好好休养,让曲闲之随传随到。”
“谢族长。”弦长老叹口气,雅长老并不是他们这些长老里年纪最大的人,但却是最先倒下的人。
就算是曲闲之整日守在床边,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了。
“族长。”弦长老慢慢道:“人固有一死,雅长老昨晚吩咐我告诉族长一声,切不可为他的事伤心难过,他……活得也够久了。他什么都不盼,就盼族长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龙翎一顿,低下头,鼻子有些发酸。
这些长老算自己半个亲人,将自己一手带大,虽有时唠叨了些许,也好插手自己的决定,可想的还是为族里好,为自己好,也总想着为自己分担点什么。
这份恩情,他这辈子却是还不了了。
“龙翎知道了。”龙翎道:“我一会儿会去看看他。”
弦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一旁在走神的景昀身上,皱了皱眉,“大人,最近可是身体不舒服?”
景昀被旁人轻轻推了一把才回过神,眼里有一瞬的茫然,随即道:“不,没有,只是……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弦长老点点头,“大人在想什么,何不说出来大家也好一起参谋参谋。”
景昀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起来时已换了一副浅淡的笑脸,道:“景昀只是在想,等应蒙与我们合作之后,我们又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顺着他摸出那主教是谁,身在何处。”
“然后呢?”
“恩?”弦长老愣了愣,“什么然后?”
“抓出他……杀了他?还是拷问他?又要问出个什么结果呢?之后……之后我们又要做什么呢?”
弦长老有些茫然,转头与其他长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知长老摸了摸胡子,眯起眼道:“提摩大人不是一直想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吗?你不是一直觉得他草菅人命的做法非常不对吗?怎么如今听这话意思……像是不想再追查下去?”
景昀一顿,抬头看向龙翎的方向。
龙翎正好与他目光相对,声音有些沉地道:“第一,为我父母,为我龙族牺牲的战士报仇。第二,阻止他的野心,不管他在想什么,一定都是对我们不利的。第三,他想动你,难道只是这一点,不足以让你彻底消灭这个隐患吗?”
景昀顿时哑口无言,抿了抿嘴角,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确实问得傻了些。
那人已经做了如此多的错事,还怎么奢望他人放过他?虽然不知道总是对自己说话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主教,但景昀直觉觉得,就算不是主教,也和那教坛脱不开干系。
景昀闭了闭眼,脸色有些惨白地起身,道:“我头有些痛,抱歉,请容许我先告退。”
其他长老自然没意见,待他离开,弦长老皱眉道:“族长,这几日大人他……”
“我知道。”龙翎起身,弹了弹衣摆,“几位长老先陪我去看看雅长老吧。”
虽然龙翎是族长,但他与景昀的事怎么也算是家里事,几位长老不便多问,只得起身点头。
“是。”
作者有话要说:景昀并不是圣母心了,而是因为他失忆,自然对神秘人的憎恶和感受没有那么强烈,听得虽多但没有切身感受才有这样的心思。而且这也是因为他在梦里看到了那人样貌才动摇了。
☆、第六十四章潜伏
雅长老是在龙翎探望过他之后,第二日清晨静静地走的。
这几位长老年纪都已不小,雅长老曾几何时也是一表人才,抚琴论道之人,只是后来老眼昏花加上耳背,常常坐在那儿也是神游天外,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接过话头也是弄的人啼笑皆非,可如今说走就走了,众人心里一时也是接受不了。
雅长老的家人按龙翎吩咐将老人大葬,后山墓地处漫天白纸,身为祭师的景昀为雅长老的魂灵祈福,随后又安抚其家人不要太过悲伤。
“人死如灯灭。”景昀劝道:“不管以前有什么事,都让它们随风去吧。”
“感谢提摩大人。”雅长老的小女儿抹着泪,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拉着景昀的袖摆,“阿爸他……阿爸他为族人忙碌一生,临死也挂心着族长和族人,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一定答应。”
景昀看她可怜,也没有抽回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吧。”
“阿爸曾说,族长不是善于照顾自己的人,他还年轻,容易意气用事,身边总要有一个顾虑周全的人为他多做考虑,不要……不要让他伤了自己。”
景昀一愣,心里顿时复杂万分,抬头看了站在不远处的龙翎一眼。
那人这两年身子似翠竹一样发疯地长起来,因为习惯每日清晨打拳练武,身子十分硬朗伟岸。说是十七岁,看上去却成熟不少,眉目里自有一番运筹帷幄,旁人轻易置喙不得。
景昀早已习惯依赖于他,对他说的话也从不反驳。那人让自己哪儿也不要去,他便哪儿也不去,就这样守着这一方小土地,每日看着同样的景色,竟也不觉寂寞。
“我会照顾好他。”景昀对年轻的妇人道:“放心吧。”
那妇人点头,拭去眼角泪水轻轻笑起来。
“阿爸很是喜欢提摩大人。”妇人道:“他总说,因为有大人在,族长才越发温柔。”
景昀一时有些尴尬,摸了摸耳朵,道:“雅长老他……过誉了。”
这般说着,又想到那人已经去世,从他失忆以后与几位长老相处的过程实在不算多,对那人的印象也很是模糊。
心里不禁叹息一声。
等处理完葬礼的事,回程路上,龙翎让其他人先走。
景昀紧跟着停下脚步,“你呢?”
“我想一个人静静。”龙翎脸上有些疲惫,双眼里的神采也少了不少。
景昀道:“我陪你,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不打扰你。”
龙翎一愣,轻轻笑起来,“说什么呢,你愿意陪着我,我很高兴。”
于是其他人只得先行离开,龙翎带着景昀走到后山一片竹林里。停了会儿,道:“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儿玩。”
“是吗。”景昀摸摸翠竹,放眼四望,这里倒是安静得很,清风拂过,让人格外舒服。
“雅长老是个好人。”龙翎突然道。
景昀没说话,转头看他。
他知道龙翎心里十分不好受,只是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如今愿意说出来,倒是能让人放心不少。
“弦长老为人有原则,对事对人总是很严格,知长老年纪最轻,最好说话,意长老最是斤斤计较,心思细腻,想得比别人都多,歌长老不爱说话,年轻时候却是一代武将。”
龙翎也不嫌地上脏,掀了衣袍席地而坐,盘着腿靠在翠竹上,说:“雅长老是他们几人里最安静的一个,他总是带着笑,就算后来听不清别人说话了,笑容也没有变过。他总是担心我,担心我不开心,担心我压力太大……”
景昀见龙翎眼眶微微发红,心里一揪,刚想说点什么,少年已经闭上眼,缓了片刻再睁开,已经看不到丝毫悲伤了。
“我会守护好龙族的,这是我的责任,也是雅长老的愿望。”
景昀点头,“我会陪着你。”
龙翎侧头看向他,“昀儿,自你失忆以后你几乎没怎么见过其他人,我成日将你栓在身边,你是否对我有所怨恨?”
“怎么会?!”景昀未曾想他居然有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我从没这么想过,你……你对我好,只要不触及危险的事,你总是随我去做。我,我怎么可能有怨言?”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记忆。如果没有龙翎百般照顾,他哪里有容身之处?
“如果你对我没有怨言,为何你还总是瞒着我?”
景昀一愣,“瞒着你?”
“你心里有事。”龙翎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你心里也有事,不肯告诉我,失去记忆以后你心里装了事,依然不愿意告诉我。我……就这么不可靠吗?”
“不是!”
景昀心里一紧,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人难过的面容,自己心里居然比他还要难过。
可他不知如何开口,他还没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他没办法说。
“我没有瞒着你什么。”景昀慌张道:“我只是,只是最近头总是疼,偶尔,偶尔会想起一些事,恩……有些搞不清楚,所以很混乱。”
“你想起一些事了?”龙翎大惊,从地上蹦起来板住他的肩膀,“当真?想起什么了?”
“想……想起……”
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龙城被焚,这人惨死的模样。
景昀脸色一白,摇头,“可能,可能也不是真的记忆,或许只是,只是梦。”
“梦?”
景昀笑了笑,“我,我看到龙城被攻击。”
龙翎脸色严肃起来,“龙城被攻击?什么时候?”
“不清楚。”景昀见他神色不对,想了想也反应过来。是啊,他的能力既然越来越强,若是在梦境里看到了什么事,也是有可能的。
他皱起眉,“我不确定,或许只是一个梦罢了。”
龙翎想了想,“不,这事我们得多加注意,毕竟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前……”
他看了景昀一眼,“你就是为这事一直苦恼?”
景昀只得点头,“……对。”
“你啊。”龙翎叹口气,脸上表情却轻松了一些,“有什么事早点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不是很好吗?何必自己藏着呢?”
“这、这不是不知道真假吗?”景昀顺着他的话道:“怕给你添麻烦。”
“傻子。”龙翎刮他的鼻子,“你说什么都不会给我造成麻烦。”
景昀心里动容,他一直知道这人对自己是无条件的好,这种好有时候让他甚至觉得承受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以前对这人是什么样的感情,但现在的他却是十分感激龙翎的。
他习惯了这人的呵护和纵容,习惯了每日在他身边睡下,在他身边醒来。若说这是爱情,他更觉得是亲情。
在睁开眼的时候,他除了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是这个人对自己伸出援手,处处护着,他除了依赖于他并没有其他选择。
可现在这份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也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不愿意这人难过,更不愿意让他受伤。
至于梦中的那人,他一定会查清楚的。
……
亓笙在虎城住了两天,最后被打发到了一家小酒馆里做活。小酒馆不付他工钱,但包吃住。
小绿只是一头幼狼,小酒馆的老板虽然有点怕,最后还是答应让它一起留了下来。毕竟狼在虎族不多见,有了这小家伙,还能帮忙招揽一些生意。
虎族的小孩子自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长得也虎头虎脑。
亓笙才住了两天,周围的小孩儿就天天上门围着小绿打转,要不是亓笙在旁边拦着,小绿恐怕已经彻底愤怒了。
在小酒馆打听不到太多的事,但因为客人们经常聊天,他也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虎城的情况。
原来虎族族长当年眼瞎之后,身体也跟着大不如以前。做事开始畏首畏尾,再没有那份雄心壮志了。
原本虎族的族长年纪也大了,可惜他的儿子却不怎么成才,天生胆小又只喜欢四处游玩,对族长位置并不感兴趣,这才造成了虎族表面看上去平平和和,暗地里却波涛汹涌的事发生。
“不打狼族吗?”亓笙捏着抹桌布趴在柜台上看掌柜的,“狼族那么嚣张,是我就一定要去揍他们的。”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你个小鬼头懂什么?咱们族长现在和谁都不想打,想打的是安巡大人,哦,安巡大人你也不认识。”
“那是谁?”亓笙故意道:“比族长还了不起的人?”
“这话可不能乱说!”掌柜啊哟一声,起身捂了小孩儿的嘴,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那位大人啊是咱们族长的表兄弟,有传闻说啊,原本这族长位置该是他的。可惜当年族长能耐比他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老族长把位置给他了,安巡大人到也没多说什么,却是自那以后就从虎城消失了呢!”
“消失了?”亓笙瞪大眼,“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怎么可能。”掌管的挥挥手,“有人说他被族长派去边境了,也有说他是去做细作了。”
听到细作这个词,亓笙眨巴了一下眼睛。
难道也和自己一样,潜入了别的族群吗?
掌柜的看外头来了客人,打发亓笙走开,“做事去,去去去。”
亓笙哦了一声,吐了个舌头跑了。
当天夜里,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正想起来练练拳脚,就听窗口发出轻微声音。
他警惕地坐起来,就见窗户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影子闪了进来。
“你!”
“嘘!”那人点了灯,照了一下自己的脸,“看清楚了,是我。”
“啊。”亓笙下了床跑过去,“狼羡?怎么是你?你不是走了吗?”
“啧。”狼羡敲了一下他的头,“就这么个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管得了?”
亓笙无语地看他,“你那么厉害,干脆直接杀了虎族族长不就好了。”
“那不行。”狼羡摇头,“他住的那地方机关重重,守卫也多,不好办事。况且留着他还有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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