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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个应了声灰溜溜的离开了庄欢的房内。

他们走后,一个弯腰弓背,手里拿着扫帚,浑身灰扑扑的老仆走了进来。

“李叔,我让你们找的人如何了?”庄欢问,他之前遣人随时注意着青岩的行踪,务必在他换地方的第一时间告知他。

然而在修者市集开放之后,青岩的消息便断了。

“东方青岩,若是少主你描述没错的话,你寻的那人,怕是已经死去了。”那老仆道,声音有些嘶哑。“他进了万花试炼,而试炼之中的人都死去了,无一例外。”

“他没死,肯定没死。”庄欢挥了挥手,将老仆挥退,他自然不可能告诉这个老仆这人是天眷的神兽白泽。

这个李叔可不仅仅只是为他做事。

那老仆被挥退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来行了个礼,弓着的背更弯了,他道:“若是少主说东方青岩其他事情的话,老仆这儿倒是听了个有趣的说法。”

“说。”

“东方青岩此人,是消失了数千年的万花谷弟子,医圣东方宇轩的传人,这说法如今几大宗派怕是都知道了,到底是不是真的,老仆也不知晓。”

庄欢动作一顿,然后一脸不耐的将老仆赶走了。

那老仆七拐八弯的在庄家亭台廊坊间转了几转,最终进了一个比庄欢这个少主的庄子还要更加富丽堂皇一些的小庄子。

“二少爷。”那老仆躬身,恭恭敬敬。

披着庄家二少爷壳的东方景明将左右挥退,扬了扬下巴,道:“说。”

“您让我告诉少……告诉大少爷的话,老仆带到了,您看我那老伴儿……”

“明儿带过来,本少爷给你老婆子瞧瞧。”东方景明一咧嘴,嘴都笑歪了,面色是欢爱过度的虚垮模样,举手投足之间纨绔之相尽显。

也无怪庄欢如此心焦,东方景明披着的壳子名为庄晨,这东方景明顶着这个壳子回来之后,没有一个人看出了异样。

因为私自外出而被罚跪半个月的祠堂,在被庄晨母亲枕边风后变成了不痛不痒的三天,差点儿没把准备让庄晨母子跌个跟头的庄欢母亲气出个好歹来。

而从祠堂出来之后,虽然庄晨依旧一副纨绔模样,却多少懂了些事。

浪宁之事没有多少隐瞒的意义,一时之间川弥便有了各种版本的关于浪宁之事的传说,但普通人不知道,庄家人肯定是知道的。

面对过真正的死亡之后,人总是会变一些的,要么彻底扶不上墙了,要么就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便明悟了。

庄晨那表现看起来,似乎就属于后者。

而且庄晨因祸得福,在逃跑过程中找到了一位即将西归的隐居医者,对方将其毕生心血都传予了他。

虽然有点儿难以置信,但这种机遇并非没有。

庄家甚至派人去查过庄晨说的那个山洞,里面的确是有一具寿元尽了枯坐而死的修者,是一个合体巅峰的医者。

庄晨是真的有了奇遇,所有人都相信了。

包括一直与他们过不去的庄欢母子。

而庄晨在学医这事上颇有天分,在救下了家中一个名望颇高、不慎受了重伤的长老之后,整个庄家的风向就逐渐的有些偏了。

庄欢一直是所有人公认的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年轻人,其他人即使是拍马也不及他十之一二的。

二少爷庄晨是庄主最喜爱的二夫人的孩子,天赋不差,但性格与见地实在不像是能成大事的人。或者说得实际一点,以前的庄晨除了每天吃喝拉撒之外就是在跟美人滚床单,即便是修者的身体也扛不住,虚得很。

但现在不同了。

庄晨回来之后每天都在努力修炼,钻研医术,族中人有个伤病的,他都能快速医好,虽然总是腆着脸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但一个优秀的医者实在难求,更何况他还是族长的宠儿。

庄晨在庄家风头一时无两。

“欢儿。”庄欢的娘亲推开门,她的面庞依旧美丽,皮肤细腻白皙,却因为这些天的焦虑与急躁而显出了一丝怪异的老态。

“娘,你别担心。”庄欢声音放柔了,道:“先修炼,将修为稳住,其他事情交予我来便好。”

“欢儿,娘是不是做错了?”庄母坐在桌边,手足无措,“当时是我支会了门口守卫将庄晨放出去的,想着若是他死在外面便好了,可这……”

“命途……”庄欢咧了咧嘴,声音依旧柔和,“娘你没有做错,庄晨的命途本不该是这样的,怕是有高人给他改了命。”

“什么?”

“紫气冲天,祥瑞承运。”庄欢看向庄晨那小庄子的方向,道:“从前,那边的气运是我们的,庄晨那庄子,日日黑云压空,不见金鳞,而如今,却成了我们。”

庄母完全呆愣住了。

她想起她过来时,儿子庄子显得有些冷清萧条,即便仆人不少也似乎添不了什么人气,不恰恰与从前庄晨的那庄子境况一模一样么。

她从来不在意运道之说,不只是因为她的丈夫和儿子是掌握着运道之术的佼佼者,而是她作为仙帝后人,享有仙帝福泽,自然不用担心运道的问题。

可现在,她的家族没有了,她的丈夫不向着他,连她如今唯一的支柱――她的儿子也被人害了。

“欢儿,娘是不是很没用?”她低头看着自己柔嫩如同婴儿的双手,半晌,嗤笑一声:“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娘?别这么说。”庄欢眉头皱了皱,他握住庄母的手,道:“娘,您只需要好好儿过就行了。”

“你父亲有让庄晨跟你竞争庄家的意思。”

庄欢沉默了一阵,半晌笑道:“不碍事,他抢不走的。”

“他能的!”庄母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了,“他能……他娘,那个贱婢!她……”

“娘!”庄欢打断了庄母未尽的话语,“你是庄家主母,切莫妄言。”

“庄家主母……名存实亡罢了”庄母面色冷淡,“家里事哪个不是由她来打点?”

“所以娘,你该做点什么。”庄欢抬手理了理庄母有些凌乱的发丝,“只要您能坐稳主母的位置,我就不怕有人抢我的位置,他一个庄晨,什么都不是。”

庄家主母离开了她儿子的庄子。

往日里被她视作最终归处的庄子变得暗淡了不少,似乎连阳光都照不到庄子里。

她整了整自己的妆容,摆出了最优雅动人的模样,往她丈夫的庄子走去。

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应该正与庄晨的娘用膳。

同桌用膳,本该是夫妻之礼,却已然有十数年是与那人一起吃的了。

最开始,他的丈夫是怎么避开的呢?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说彼此都辟谷了,便没必要每日食这杂粮五谷。

如今却是孜孜不倦的与别人吃了十数年。

想是如今的厨子更得他心一些吧,庄母自嘲的想着,哦,还有陪着吃饭的人,才是真正心尖尖儿上那点肉。

“我是为了欢儿。”她低喃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紧扣着的拇指盖儿大小的东西,深吸口气,重复一遍道:“为了我的欢儿。”

然后,她挂上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的柔美笑脸,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敲开了正厅的门。

东方景明站在窗边看着正中庄子里一片瑞彩的祥云之中混杂的一丝丝血气,平直的嘴角拉开了一道弧,充满了轻快与愉悦的意味。

☆、67?破关而出

巫邢在偏殿没有找到青岩,他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便向药园走去。

从他身上分出来的魔身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多多少少是能够摸索到一些的,而魔身的手法却是与他全然一样。

豹子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不少他惯用的手法,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魔身做了些什么。

拘魂说是拘魂,实际上只是将对方神魂上的一部分气息抽出来,用做一些栽赃嫁祸的事,以及追踪。

巫邢第一次知道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个什么滋味儿。

对青岩的神魂气息感兴趣的,若是从前,巫邢一只手都数的出来,而如今,川弥各大宗派尽皆知道了青岩的消息,对他感兴趣的多了去了,青岩的死讯本身也就在他的授意下打了个问号。

魔身到底是与谁家联系,巫邢还真猜不出来。

但若是拘魂拘的是玉骨的,那么毫无疑问的,肯定是呆在鬼界的那只血怨了。

巫邢觉得该是派人去鬼界探探虚实了,毕竟隔着一个界,除了被各界关注着的人界之外,其他的世界都是各扫门前雪,极少关注他界的。

当然,能够随时了解到最新信息的探子是不能够少的。

巫邢早便知道鬼界多了一个血怨城主,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有让探子去探听更详细的信息。

就比如之前试探青岩的那个侍女,若不是她突然做出了这事,她连最为严苛的傀儡之毒都骗过去了,谁又会知道这个人其实是内奸呢?

这人暴露,必定是因为那边下了命令。

巫邢不想损失在其他各界的棋子,因为这些人是极难安下身去的,撑死了知道一下其他各界的动静就行了,实在没必要去知道详尽的信息。

但特殊情况还是有的――比如现在。

巫邢站在药园之外,手指轻弹,一朵黑色的火将一个圆形的石子儿包裹住,然后迅速的融了。

巫邢看着火和石子儿一起消失,抬手将药园的栅栏门推开。

然后没有做丝毫遮掩,便信步走了进来。

青岩正在教邹安配药,抬头瞧见巫邢,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将手里的药臼放下。

巫邢几步走过去,微微低头看着青岩,“最近……你有没有什么关于鬼界的想法?”

“鬼界?”青岩怔愣着,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巫邢点头颔首。

“水镜鬼花。”青岩想了想,道,“我会拿到水镜鬼花。”

巫邢看着青岩的模样,见对方并没有被蛊惑的样子,却是微微皱起了眉。

既然没有被蛊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你说过不去鬼界的。”

“那你给我拿水镜鬼花来,还要果实。”青岩直接伸手,“不去鬼界怎么弄这个?”

巫邢却不赞同,“你要它干什么?”

“给阿甘和玉骨塑肉身。”

巫邢终于肯定了,与魔身通信的人,定然是鬼界那只血怨。

怎么联系上的,他不知道,魔身见缝插针的出来还能安排自己的势力,这一点倒是让巫邢佩服得很。

至于魔身能提供的东西,无非便是一丝玉骨的痕迹,怕是打着到时候交不出玉骨便将青岩交给对方的主意。

而水镜鬼花对他的魔身来说是相当有用的。

重塑肉身,寄魂于体,相当于重新制作一个身体让人复活。

这等逆天之事,怕是要损运道修为的,少做为佳,当然最好是不做。

那魔身大约便是想重塑个肉身,让自己不至于在胜负未知的争夺中消逝。

巫邢看着青岩,搓了搓下巴,可惜了,有了这份逃跑的心思和后路,便不会再全力以赴的去争夺。

这争斗的胜利已然握在了他手上。

而除此之外,已然化身了器灵的玉骨想要重新拿回身体,那只血怨自然是会心甘情愿的替他找水镜鬼花的。

这一点可以稍微的活泛一下,巫邢想,若是与那只血怨交流顺利,说不定可以将亲仙帝的鬼界拉几个与仙帝反水,到他这边来。

“若是你想要,我便随你去吧。也无甚不可,但当真说来,这造人之事,还是少做为妙,莫折煞阴德。”

青岩看了巫邢两眼,点了点头。

等事情终于都落入了正轨,青岩终于放下心来开始翻阅起魔宫之中的典籍来。

魔尊之位经常是空缺的,因为修为能到尊位的极少,压下修为不谈,能有魄力征服魔界那些修者,也是相当不简单的事情。

而魔宫只能由被承认了尊者之位的人开启,这便导致了典籍的部分历史空白和断层,看得出来很多都是从别处搬来的。

他对魔界与其他各界的正史与历史并不感兴趣,他找的是巫邢经常挂在嘴上的,仙帝、庄家以及他一直挂念的万花谷。

但遗憾的是,这些的资料并不多。

万花谷的资料就如同川弥之上的一样自数千年前戛然而止,上面书写了曾经的繁盛与辉煌,然后突然就没有了。

值得一说的是,这里多了一句话。

时年地魔八十四年春,足迹遍布五界,万花谷再无出世之人。

青岩合上书,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便拍拍屁股离开了藏书殿,找了个地方修炼起来。

有清冽浓厚灵气的地方修为涨得很快,青岩心绪平静,不悲不喜,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一入定便沉了进去。

这一次入定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

巫邢从每天来看一次变成了每半月来一次,最后干脆想起了才来转转。

巫邢手里拿着庄家老家主为奸人所害死去,少主庄欢即位的消息,又看着东方景明给他报的内部情报,抿着嘴偷着乐。

庄家自寻死路,这些消息该交给廖晓啸,他会很乐意把庄家啃个干净。

而巫邢对于这个代代鼎盛,如今终于有了下坡路的苗头的庄家并不多么感兴趣。

他最热衷的,就是跟那个渐渐有了交流的血怨传递消息。

这该感谢他的魔身,给他开辟了一条这么好的背后给仙帝捅刀子的路。

显然那边的血怨――应该叫血乌了,他对于玉骨的执念十分深刻,深刻到即便是给他这个魔修头头传递消息,也时时刻刻不忘提起玉骨。

血乌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玉骨的消息,想见到他,想让玉骨再一次依偎着他。

可惜阴差阳错的是,玉骨有了肉体的时候,血乌没有,血乌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炼了肉身出来,玉骨却成了器灵。

他甚至毫不掩饰对于巫邢目的的不在意。

血乌说,若是将玉骨还予他,即便是直接跟仙帝对着干,他也能拉着族中那群长辈一起。

反正鬼界最不怕打仗了。

哪儿的人数都不如鬼界,他们死了想有下辈子,还是得去鬼界。

谁跟鬼界闹翻了都是相当愚蠢的行为。

仙帝是聪明人,他到川弥还得从鬼界借道呢,他绝不会跟鬼界闹翻,而巫邢手里有血乌的软肋,软肋是用来干嘛的?

自然是用来戳的,维持住跟玉骨的关系,便足够让仙帝憋屈到死。

巫邢从来不是会让自己闷声吃大亏的人。

他的魔身在暗算他,他自然要想办法坑回去。

幸好他身边向着他的战友一贯多,想要坑回去也不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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