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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自尊来不得半点挑衅,年富将石碗之中鱼肉食尽,眼角的余光瞄到湖畔之侧散落的被砍去枝桠、粗壮的树枝,年富略一沉吟,“你想利用瀑布的冲击力带动风车转动将人拉了上去?”德馨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第二种办法。”有了年富的帮助,德馨得以更为大胆的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际,看着简易风车的轮廓雏形渐渐似模似样,德馨知道离开这里的时间到了。

劳累了整整一天,简单膳食之后,年富与德馨坐于湖岸之畔,见并不壮观的雪水冲击而下带动风车转动,溅起的水花搅动了一谷的宁静。德馨仰头望月,此时该是“月圆人团圆”的时刻,“明天早上再离开这里吧。”德馨伸出手臂霸道的将年富略显单薄的身体搂进怀中。年富轻轻伏于德馨的胸膛之上,闻着那一股熟悉的熏香,感受薄薄衣衫下挚诚的怦然心跳,年富温顺的点头,“好。”轻轻挪动身躯,贪婪得汲取德馨胸膛里所有的安逸与温暖,年富低声呢喃,“假如有一天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德馨紧紧拥住怀中之人,恨不能含入口中,融进骨血,“不管到哪里,我都随你。”年富笑了,就着德馨健硕的胸膛蹭了蹭发痒的鼻翼,缓缓阖上眼睛。从不在外夜宿的年富,这一晚睡得格外的沉。

翌日清晨,一下山面对的便是年禄一张哭得红肿的圆脸,此刻正抱着年富的小腿肚子嚎啕大哭,“少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年季掩饰不住眉宇之间的倦乏,恶声恶气道,“我的富大少,下次再夜不归宿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若不是本公子睿智稍加阻拦,预感到这个世界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这傻小子一准跑到大理寺报人口失踪案。到那时,年大公子之名定然盖过刚刚破获贪污舞弊案的郭晋安,名动京城,享誉海内。”

年富朝着年季躬身赔罪,“劳累年季先生昼夜担心,在下在这里赔罪了。”年季受用,径直钻进马车,“快点走吧,昨日朱阁老找了你整整一天。”年富这才记起那份关于如何遏制北疆沙俄游牧民族进犯的条陈直至现在只字片言未写,恐怕难以向朱轼朱阁老交差。

路过广圣门菜市口,年富打开车帘,见车窗外人潮接踵,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地上血迹也早已清洗干净。一路行来酒馆宾朋爆满,茶肆座无虚席,人们口中谈论最多的便是礼部侍郎郭晋安幼承庭训、惩奸除恶,破获余鸿图贪污舞弊,结党营私一案中所展现的大义灭亲,嫉恶如仇,令十万翰林士子拍手称快。一时间郭晋安风头正劲盖过以孝贤,谦逊,字画闻名遐迩的年大公子。

只是好景不长,很快十七王爷允礼还朝的消息令朝野振奋,天下黎民百姓更是欢欣雀跃。雍正下旨嘉奖:荐职一载,鞠躬尽瘁,精白一心,从不居功。改土归流,致西南数十万百姓免受兵燹之害;安辑棚民,令设怀远都图,令宁州百姓安居乐业,永享承平。

那一日京城街巷竟比新春贺岁还要热闹,年富没有出城恭迎,而是闭门不出思索着该如何向朱阁老交差。同样一反常态的还有一向给人以亲近儒雅形象的礼部侍郎郭晋安大人破天荒的宿酒未醒,而据月松苑梨枝处得到的消息,今日一早不知是否因为宿酒头疼的缘故,郭晋安大人打翻了一只洗脸铜盆,三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器。

极其不耐烦的打发掉小跟屁虫年修,年季一身轻松的坐在竹韵斋的书房内小酌品酒,兴致来时,泼墨挥洒,吟唱一番,孤芳自赏,好不逍遥。

听着前院街巷上传来炮竹声响,年禄第三次探出头来张望。年富搁笔,揉了揉发麻的手掌,“很想去凑热闹?”年禄赶忙摇头,一旁年季笑骂,“口不应心。”年禄自是一番敢怒不敢言的瘪嘴瞪眼,年季道,“知道你家公子为何不出去凑这个热闹吗?”

年禄懵懂摇头,年季道,“因为改土归流一事,致使四川总督胡期恒辖下三郡划归云南,凭空失掉天险屏障,这年府如何还能跟那十七王爷亲近?”年禄依旧紧锁浓眉,疑惑不解,“可依少爷一向反其道而行之的特点,既然外间传闻十七王爷与老爷失和,那更应该出城迎接,以显少爷大度能容天下之事的气派!”年禄挺了挺宽厚的胸膛,年季似笑非笑望向书案之侧的年富,“这就要问一问你家公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年富起身,负手立于窗口,阳光浸浴全身,透着股懒洋洋的困倦之意,“北疆急报,沙俄游牧部族屯兵三十余万,已欺近黑水河畔。”年季一愣,蹙眉道,“这么快?!”年富点头,“今年入冬比往年早,且寒潮来势凶猛。沙俄北部每逢冬季大雪封山,食物匮乏,犯境抢夺早已是惯例。”

年季微微点头,“然而今年却不能战!”年富叹息,“前日家父来函,准格尔部策妄阿拉布坦父子厉兵秣马,止戈养息一十三载,就像只蛰伏草原的眼镜王蛇随时准备伺机而动。此时若北疆犯境,准格尔部必定猝然出兵,到那时首尾不得兼顾,哈密北境五寨形势危旦!”年季点头,“所以摆在雍正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议和。”年富从容而笑,“一场未战便先议和的战争,将会是一场发生在谈判桌上没有硝烟的战争。”

年季望了眼年富,并不十分赞同道,“所谓时势造英雄,你想――”年富摇头,斩钉截铁,“不想!但是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年季坏笑,“假如心胸狭窄的郭晋安知道,他无比光辉的前进道路上将会出现一个永远无法被超越的人,一定会急得抓狂。”

正如年季戏谑的那般,此刻的郭晋安像只被激怒的猛兽,双目阴鸷如刀,望着脚下瑟瑟发抖的黑衣男人冰冷道,“京城你是呆不下去了,去西北按计划行事!”黑衣男人双膝跪地,“是!”郭晋安踱步走至黑衣人跟前,黑衣人诚惶诚恐匍匐在地像只狗般卑微忠诚,郭晋安警告道,“管好你下面的东西,若是实在管不好――”

意味深长的尾音透露出浓浓的杀意。黑衣人以头撞地,恨不能赌咒发誓,“奴才明白!奴才一定管好!”郭晋安低喝一声,“滚!”黑衣人连滚带爬退出阴暗狭窄的密封空间。黑衣人走后,郭晋安从怀中掏出一只暗红色的瓷瓶,那张在人前极尽俊朗儒雅的面容在这暗黑光影的交织里狰狞得悚人心魄。

此刻垂首伺立在竹韵斋的年禄与有荣焉道,“少爷器重的那两位浙江士子一举夺魁,昨日傍晚还特来府上求见少爷。”年富淡笑,“以陈佑铭与皇甫渊二人学识才华,高中及第是必然的事情,只是可惜了翟永业不在其列。”

一旁年季插言感叹,“若说可惜,今番秋闱两位徽州士子悍然缺席大比着实令人扼腕。”年富一愣,“两位?”年季点头,“这二人同是来自徽州,且家世丰裕,乃徽州巨贾商人之子。其中一位乃徽州俊才,极具夺魁的实力。”

年富蹙眉,“如此看来,张云如并没有被灭口,此人还活着。”年季点头,“我若是那郭晋安,此刻早已将此人放出城去。既然不杀,留着必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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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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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富沉眉凝思,在这幽静素雅的竹韵斋内来回踱步,一旁年禄屏气凝神,不敢打搅。良久之后,年富幽幽道,“家父来函中特意提到一位女子。”年季蹙眉,“女子?莫非――”年富点头,“八成是她了。”

年富踱步至窗前,见屋外阳光和煦,暖风怡人,彩蝶在花间穿梭,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女人和孩子都显得那样的柔和纯粹。突然年富话锋一转,“杀徽州士子是为了灭口,他所图谋的无非是黄白之物。”

年季点头,“按道理说,以郭晋安今时今日之地位权势,钱财之于他当如粪土尔。如此胆大妄为在国之重器上动歪脑筋至少说明了一点,他急需钱财,大笔大笔的银两。”年富目光微敛,神情凝重道,“如此看来,西北要出事了。。。。。。”

北疆沙俄游牧部族屯兵三十万直逼沙华纳伊岭东侧黑水河畔,朝野上下“议和”“主战”两派僵持不下。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无奈之下,十三王爷抱病君前谏言,加之刚刚回朝圣眷正隆的十七王爷,两位大清朝仅剩的铁帽子亲王主张议和,这事也就板上钉钉了。

年富寅时接到圣旨,要求通政司全力辅助果亲王沙俄“议和”一事,于是海量的资料被搬进了年富的班房。十日之后,负责此次“议和”的俄特使萨瓦德恩拉维赤务拉大臣抵达京城。理藩院尚书果亲王、兵部尚书朱轼、吏部侍郎图理探于风景怡人的宜和园开启了中俄有史以来第一次谈判的序幕。

面对傲慢无礼、狮子大张口的俄特使,火爆脾气的朱若瞻朱阁老当场拂袖离去。首度接洽,无功而返,此刻十七王爷端坐通政司大殿,虽满面春风,举止优雅,只一味品茗喝茶,然而通政司署衙上下人人自危。

年富将厚厚一叠卷宗资料堆在书案之上,神情恭敬躬身行礼,“下官年富见过果亲王。”十七王爷探手遥扶,“年通政使客气。”年富于十七王爷下首落座,指着书案上厚厚一沓卷宗道,“这是历朝历代收集而来的关于北部沙俄的部分资料,虽非尽善尽美,却也可知大概。不至于盲人摸象,毫无头绪。”

果亲王灿然而笑,“年通政使的意思是此次谈判,我等井底之蛙,盲人摸象,人前献丑了?”此言一出,通政司郎中、主事十余人俱都脸色一白,冷汗渗渗,心中不免揣测:原来只道是十七王

爷与年家不合只是道听途说不足采信,如今看来非是空穴来风矣!

年富浑然不惧,抱拳施礼,“下官读春秋战国策之田忌赛马,方知劣势与优势的巧妙运用,亦可反败为胜。未战先言和,我大清在气运上本就略逊一筹,如今拿我方之优越对弈对方之急需,无异于羊入虎口。”

十七王爷沉吟点头,“特使萨瓦德恩拉维赤务拉大臣开口索要百万担谷粮,足以养活十郡县之百姓。如此漫天要价,当真无礼至极。”年富挥手做了一个“砍下”的手势,笑道,“王爷何不顺水推舟,就地还价?”

十七王爷目露异彩,随即淡笑摇头,“本王尚未言语,朱阁老便怒气冲冲的拂袖走人了。”年富讶然摇头,“那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通政司全署严正以待,随时听候王爷调令。”年富服了软,身后郎中主事齐齐松了口气,只有方子敬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而这淡淡一笑,尽收十七王爷眼底。

十七王爷站起身,“年通政使不介意本王里间坐一坐?”年富眼皮一阵急跳,随即侧身让路,神情恭恭敬敬,“王爷里边请。”十七王爷如闲庭信步走马观花步入年富私人办公场所。见左右无人,年富将班房的大门闩上。

扭过头时,年富无奈的看到十七王爷坐在自己的书案之侧,吃着自己的桂花糕点,喝着自己的竹叶清茶,轻声抱怨道,“寅时朝会,闹闹哄哄,谈判桌上更是没说两句话便被朱阁老指使来到通政司,这一早上折腾下来早已饥肠辘辘。”

年富淡笑为十七王爷斟茶,“我该叫你德馨,还是尊称十七王爷?”德馨将手中咬了只剩下半块糕点塞进年富口中,不无头疼道,“这两日我一连换了三位厨子,可就做不出那一日的味道。”年富边嚼着桂花味的糕点,一边点头,“听说了,十七王爷将京城大小酒楼的厨子都过了一遍,差一点就把这歪心思动到了御膳房。”

德馨无限感慨道,“若时时能品尝到那一晚的美味,‘天下’放在我眼前又何足惜!”年富笑得柔软,那承载阳光般温暖的笑意令德馨迷醉。眼角的余光瞥见年富腰间系挂的和田美玉,面带欣然,“你还带着?”年富淡笑,“从无片刻离身。”

德馨微微俯身,从脖颈处掏出一枚大小形状一模一样的佩玉,笑得像个孩子般满足,“我也一样。”这样的笑容令年富有片刻出神,好似忘记了时间与空间的差距,两个人,同样的笑容,缓缓重合到了一起。倘若宿命轮回,上一世我欠了你的,“那这一世就还给我吧!”德馨突然道。

年富一愣,不知不觉脱口而出的宿命论令年富讶然失笑,于是矢口否认,“我从不相信因果报应。”德馨煞有介事的点头,“我也不信。”年富疑惑,这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有些自相矛盾,却不想德馨莞尔一笑,“我想定是上一世我欠了你的,所以这一世才一定要还。”

感觉这话题越扯越偏,越扯越暧昧,急急打住的年富就着德馨喝过的杯子,轻抿一口热茶,思路回转,“你们这是想给俄特使一个下马威?”德馨挑眉,“与其说是下马威,不如说是缓兵之计。俄特使索求粮草势在必得,此次和谈令其空手而归绝不可能!”

年富点头,“我大清所图谋者一是长久钳制,二是不损朝廷颜面。”见年富似有成竹在胸,德馨兴趣盎然问道,“那要如何不损朝廷颜面,又能长久钳制?”年富神秘一笑道,“宗教!”德馨似有领悟,年富解释道,“佛教由印度传入东土已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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