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来说,我们的确是天生一对。”
希恩贴着墙壁,小心而快速地向之前关着他的地方行进。他是独自行动的;梅丹佐和他吵翻了――在某种意义上。
对于梅丹佐抛下自己离去的行为,希恩表示非常理解。没人想和冷淡、残酷、不知好歹的家伙恋爱,也没人会为了消灭一个敌人就去对另一个敌人大施援手。而他也不需要对方。他最相信自己人,也相信只凭他们就能改变现状。
听见硬底皮靴踏在铁丝网上的哒哒声,希恩更轻地落脚,直至走到转角。他警惕地探出头去,看向墙另一边。一名监工打扮的男人打开门锁,走进先前关押自己的房间。
这时不动手,还等什么呢?
希恩迅速窜了出去。他迅速掠过回廊,脚步踏在金属地面上,发出不小的声音。那个男人应声而出,持着防暴斧。显然,这也是个能使冷兵器的人;可对希恩来说,这人动作慢得可怜。他将刀夺过、刺入对方的脖颈。面前的敌人就像脆弱钝化的匕首,被迫来对抗自己这个杀伤力堪比火箭炮的人物。
拿到了像样的武器,希恩没有立刻离开。他捉住男人的手腕抬起,仔细端详。对方拇指和食指留有长期持枪扣动扳机的茧。如他所想,文森特的手下擅于用枪,只因不需要用到热武器,才不会随身携带。
这很令希恩头疼;然而,当他来到工厂下层、爬上高处的支架、透过层层机器之间的缝隙向下看去时,他才知道什么更让人头疼。
这座工厂二十四小时运转,早晚六点工人换班。以他落脚的金属横梁为分界线,左边,穿着灰蒙蒙工作服的工人们正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走入车间;右边,工人们将罗盘的指针套在中心轴上、调试、固定,手臂动作完全同步。这画面令希恩一阵发冷。他在想,文森特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工人像机器人偶那样呆板地工作,机械地服从?
他打算放弃鼓动这些人的打算,可梅丹佐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从下面走?绝对不行。樊妮看过设计图纸,她说这座工厂比我们见过的任何堡垒都要牢固。门只能从里面开启。下班的工人推动长杆令齿轮旋转,大门开启,上班的工人进来,就这样。”
如果想让同伴们进来,自己就需要这些人。
希恩将目光投向几座车间相接的位置。厚厚的钢板将四座车间隔开,它们垂直交叉,交点处是一座高高的平台。希恩猜文森特就是在那里对工人们讲话。
还有一个半小时。
希恩将纵横交错的机械臂和齿轮当作梯子,艰难地向下移动。这很危险,转动碾合的齿轮可能将他的肢体挤碎,运转的钢杆也可能击中他。幸而他熟悉工厂环境,并没有让自己受伤。
在合适的位置,希恩跃了下去。他落在一座前面有监工站着的柱子侧面。屈膝落地的瞬间,他便迅速跃起,挥动武器朝监工抬起的胳膊砍去――顺便也接住了对方手中落下的枪。他的耳根被子弹灼伤了,可他无暇在意。枪声会惊动其他人,敌人们要来了。
枪战很快开始。热武器的轰鸣此起彼伏,像是不成调却依旧慷慨激昂的战歌。希恩尽他所能躲避,没有试图在奔跑跳跃的途中开枪。除非确保能够击中,否则他不打算冒浪费子弹的危险扣动扳机。他知道这个地方上下层隔音良好,而这些监工穿着紧身的、没有兜的工装,这些意味着他们没有弹药供给。只要耗下去救可以了。
希恩用余光打量那些工人。他们不辱“工作机器”的使命,继续有条不紊地重复机械的动作。但还是有少数人好奇又担心地看过来,这时候,他们倒表现得像个人了:人们总是爱看热闹。
枪声很快在空旷的工厂内绝迹,只剩机器的嗡嗡声和零件摩擦的声音。地上横七竖八地卧着尸体,还有个膝盖被击中的幸存者瘫在地上不敢出声。希恩基本解决了敌人,还夺过来一把枪――以肩膀被擦伤为代价。
“文森特就是在那个高台上进行可笑的洗脑演讲,是不是?”希恩扯着男人的领子问:“你们这儿有扩音器吗?”
男人似乎被方才快速又惨烈的战斗吓到了,战战兢兢地吐露实情:“是的,先生在上面讲话!可现在没有扩音器。”
希恩皱了下眉头。他不打算用自己疲惫嘶哑的声音与机器的隆隆声搏斗,必须想别的办法。工厂内的机械是一体的,如果破坏一个环节,就能让绝大多数环节陷入瘫痪。他抬头看向运转的齿轮和金属杆,向上方举起了枪。
瘫在地上的男人小心地说:“这里的金属强度和子弹相当,不可能被打坏的。”
“你说得太对了。”希恩说着,朝几个目标位置接连开枪,打光了剩下的子弹。
子弹准确地卡在了齿轮将要接合的缝隙之间,阻止它们继续转动。好几处齿轮被子弹卡住。机器的喧嚣声戛然而止,只剩水泵运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滑稽。
成功了。希恩舒了口气,反手挥动空枪,将那个嘴巴大张的男人打晕。做完这些,他将目光投向那个高台,又转向车间里的挂钟。
还有四十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_(:з」∠)_又抽
☆、第五十一章
工厂运转停滞,工人们没法将制好的部件放在传送带上、也没法拿到另一端传送而来的零散配件,便都将手臂放在工作台上、垂着头,像一群等着老师训话的小学生。工厂并非是全然安静的,可这些活着的人却沉寂得令人难以忍受。
我能让这些人改变吗?希恩怀疑地自问。但眨眼间,他便又坚定自信起来。他需要这些人,所以必须说服他们。他走上高台,顺便扯了一个年轻工人和自己一起上去。“为什么服从到这个程度?”
“尊敬的文森特先生认为,绝对服从对创造财富是必要的。”
“他洗脑了大多数人,同时惩戒不听话的人、让其他人看到不服从的下场,对吗?”希恩咬牙切齿:“我知道这儿有人被私自做了额叶切除手术。我真纳闷怎么没人告发他。”
“因为尊敬的文森特先生有……”
“有钱有地位,我知道。”希恩竭力遏制着怒火。“如果我是你们,就会把外面那扇硕大结识的牢门打开,夷平这个见鬼的地方。”
年轻人眼中满是对这个少年的恐惧。“文森特先生说过,任何人消极怠工或者破坏工厂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谈话暂时中止。面前的金属墙却自动向两边分离,露出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和巨大的三页式风扇。那男人气急败坏地吼着什么,因为太远,希恩听不清。但他猜对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注意到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只是例行公事地实行恐吓。他的恐吓起了用处,一个工人因受惊而将罗盘指针折为两截。
希恩最初以为那扇叶上的黑色痕迹是锈斑,直到那男人扯着那个倒霉的工人吼道“你这么迟钝已经不需要手了”,希恩才意识到那藏在墙壁后面的风扇是刑具,上面沾得是血。
来不及多想,希恩打算过去救人。可他才冲下高台,便听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击在他脚前。他的麻烦也来了,而他没有能用的枪。
现在的状况如同两场荒诞的戏剧在一座舞台上演,一边是可怜的工人要被绞碎手臂,另一边是手无寸铁的人竭力躲避子弹。工人们如同看客般一动不动,他们或许也惊恐、也担心同伴,可他们却不动弹。
如果这些人就是这样,希恩想,那我不用担心他们攻击我的同伴,但也不能指望他们将门打开。
事情很快有了变化。被擒住手腕的工人哭着挣开、跳起,旋即又被捉住。男人骂咧咧地将他扔到地上,用穿着皮靴的脚跺他的手。这会儿终于有人动了,两个工人喊着“您行行好吧”奔了过去。枪声仍然在响着,却是从更高的地方传来。有枪落下,希恩从遮蔽物后面冲出接住了它。
是来帮我的人吗?希恩猜测着抬头看,意外地看见了那个一头金发的男人。梅丹佐竟然去而复返!
但希恩有了枪,便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瞄准高处的持枪者开火。先掉下来的是武器,人痉挛了一阵也掉了下来。紧接着,他朝那个工人们惧怕的处刑人开枪。可太晚了――倒霉的工人跌倒在风扇前方,巨大的扇叶缓缓转动,要切割这人的脑袋。
希恩感到绝望。梅丹佐离那边很近,可他会去救人吗?自己还没说服这些木然的同胞,就要失去他们中的一个了!
可希恩猜错了。梅丹佐还没落地,魔法的光芒便从指间射了出去,将第一枚扇叶击成碎片。当下一枚扇叶转动着要切碎工人的脑袋时,梅丹佐已经冲了过去,将对方扯了出来。
希恩瞪大了眼。他看见黑色布料的碎片飞散开来,与之相伴的是飞扬的红雾――被切割绞碎的血肉。梅丹佐受伤了,被血喷了一身。希恩记得对方因为救自己而能力透支,现在已经不能自救……“医药箱!”他大喊:“快拿医药箱!”
惊魂弗定的工人与朋友紧紧相拥,车间内少部分工人发出小心的欢呼,好似为工友脱险而高兴是件错事。希恩暂时却顾不得他们了;他能想的只有那个扶着手臂半跪在地的男人。飞一般地,他冲了过去,拿过有人取来的药箱。
梅丹佐半边身体被染成了红色,左臂外侧被切下大半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希恩无法遏制喷涌而出的感情,他感到心痛,虽然他也为那工人得救而高兴。“谢谢你救了他。”
“我是想去你身边的,但你并不需要我救。所以我冲向那边。我得为你做些什么,同时保住自己的命――我不能让你陪着我死。”消毒药水撒在手臂上,令梅丹佐疼得直吸气。希恩几乎要放慢节奏让对方多缓一会儿,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让对方继续失血。他拿过药粉,梅丹佐却抢了过去。
“去做该做的事吧。别担心我,只要撑回家里,我的私人医生很快就能医好我。”梅丹佐微笑地看着希恩,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悲伤:“你们是对的,而你有分寸。我被你吸引是因为你的‘正确’,而你过去对我毫无兴趣是因为我错得离谱。我竟然现在才发现。”
“别说话了,保持体力。照顾好自己。”希恩心中五味杂陈,可他还记得正事。
既然感情失控了,那就让理智掌控一切吧。他想着,高喊着回到台子上:“对于一个用严酷手段压迫你们、用把人变成白痴的方法恐吓你们的家伙,你们竟然不反抗!”
“反抗有什么用呢?”有人面无表情地说:“文森特总能胜利,反抗毫无用处。”
因为相信毫无用处,所以便不反抗。这听起来合乎逻辑,却令人心寒。
仿佛怕希恩受得打击不够似的,又有人问道:“你……是一个人偶啊。过去你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怎么还能为自己而战斗呢?”
希恩的脸唰一下白了,但他仍站在那里。“你说的没错,但我们有区别吗?都是被压迫着,只是我身份更卑下罢了。”他下意识地瞥了梅丹佐一眼。对方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我没事。希恩向对方做口型,然后收回目光。“我们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现在作为一个自由的人站在这儿。我曾亲手解救了与我一样被置于卑下地位的人,现在打算让你们站起来拯救你们自己。有些人被‘所有权’束缚着,他们的身心属于其他人!可是呢?他们逃开了,战斗了,胜利了!你们仍旧是完整的人,却要在这里丢弃思想吗!”
那个男人涨红了脸,低头将零件拿起、打算继续工作,却又放下了。
希恩看向钟表。时间在流逝,他难免焦急;可越是这样越需要冷静。“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我受够了看起来井然有序却用血汗与冤魂建立的繁盛国度,也受够了背信弃义、处处不公的统治阶层。你们不想了解被埋葬的真相吗,不想看着逃离制裁的罪人们受到惩罚吗?你们不想畅所欲言,不用害怕被捉走、被流放、被杀死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吗?国家改制时我们被承诺了公平与自由,可他们没兑现诺言。所以,我们自己争取。”
希恩环视周围的人。寻找他想看到的东西――情绪。愤怒、悲伤、恐惧,只要不是麻木。他看见了。“有人在害怕。斗争是可怕的――当然!维护虚假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真实才被掩盖。可总有人奋起战斗。学生冒着危险走上街头,工人不在意停薪集体罢工,自由市场的商人提供资金支持,拿着武器走在最前面的人失去生命。为什么?因为他们记得自由平等应该被赋予我们,坚信它们是我们的,知道国家不仅仅属于压在我们上面的那些人。是平民撑起国家的根基,所以这个国家也属于我们。不想失去它?那就为它做些什么吧。”
“如果国家属于我们,那它会带给我们什么呢?”有人迟疑地问。
果然。这些人都没能看见地下宣传单。可现在宣传也不晚。“很多,至少与我们奉献的等同。比如,法律约束并保护所有人而不会袒护某一群体,普通民众也有竞选议员的权力,任何人都能够自由发声,贵族的私军彻底解散。当我们夺回它,这些都会成为现实。”
有些人小声议论。有人大声问:“那我们该怎么夺回它呢?我们能够胜利吗?”
希恩又看了下表。时针与八点的刻度几近重叠。“好问题。我们需要能与大家族抗衡的武器,也需要所有人团结一心。所以我会出现在这儿。”他猛地抬手,指向这诺大工厂内唯一的圆窗。“我不知道当号角吹响时,这里有多少人会站出来,但我知道,你们和外面那些人是一样的!我不是教你们反对一切、摧毁一切,而是把属于我们的东西夺回来!”
工人们看向那扇窗户。有光束摇摆着上升,化为晃眼的白光。在这之后,不约而同的,有人开始呼号;怒吼声逐渐壮大,汇成了咆哮的巨浪,又逐渐上升,仿佛要冲破天际。有枪声和机器的嗡嗡声混入,可人民发泄愤怒、表达渴望的喧嚣之声却愈发响亮。很快,工厂外部某处受到了大力撞击,这座无坚不摧的钢铁堡垒甚至开始颤抖。
贵族会出动私军,如果不迅速拿下这里……想到这儿,希恩喊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要把这座囚牢的大门打开!谁和我一起!”
仿佛木偶忽然之间被赋予了生命,那些原地不动的人向某个方向跑去。先行者总能给人以力量,更多的人行动起来,虽然打开那扇门不需要这么多人。
还等什么呢?该去和亲爱的战士们会合了。希恩跃下高台,正要迈步却被人抱住了。下意识地,他喊道:“天哪,小心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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