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栖闻言眉头一挑,坐直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十一皇子只管哭着鼻子去,不过我先把话搁这儿,要是你母妃不将我换了,那之后便不是研磨那么简单了。”
小皇子:“……哼,本皇子非换不可!”言罢,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便颠颠地跑走了。
梧栖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收起笑意。
十一皇子,利用于你本是我迫不得已……当做补偿,在完事离宫之前,我会做个严师好生教导于你。
……
当垂头丧气的十一皇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梧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
余光扫到他身后的另外二人之后,这心里猛地一惊。
“小人见过皇上,见过孝贵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孝贵人万福金安。”梧栖连忙起身跪了下来往地上一叩。
一旁的孝贵人欲张开让他起身,可突然想到皇帝未开口发话,她便闭上了嘴不着痕迹的往边上小腿了一步。
乾永乾居高临下的看了梧栖一眼,负着手,目光极度威严的往屋子四周一扫而过,最后听到十一皇子先前研磨的地方。
“朕听十一皇儿说你让他研了磨研了半个时辰?”
“是。”垂着首,梧栖默了一会儿才回话道。
“为何?”
梧栖抿了抿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除此之外,研磨还能修身养性。想要做好一副画,学会调磨笔墨浓淡是关键,耐性,亦是不可缺少之处。”
应永乾微愣了一下,然后这才转过头睁眼看着他,“回得不错。起来说话罢。”
“谢皇上。”眼底闪过一抹晦涩难明的神色,谢恩起身。
梧栖起身之后,应永乾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于是在心里暗夸了一句好相貌。转过身,对着一旁的孝贵人言道:“你倒是为皇儿选了个好先生。”
孝贵人满面笑容的看了梧栖一眼,“这哪里是臣妾选得好,明明是祁先生他自身有学问,皇上先前还在臣妾那处笑夸过他的画来着。”
“就是你屋子里挂在的那幅‘学堂’?”应永乾有些意外。
那幅画里,堂下学子行为百态,夫子一手长尺一手书。让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边上的题字:学子学而时嘻之,夫子不知悦乎?
看那一就而成的精湛画风与字中呈现出的老陈,他还以为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所作。
……
垂着首的梧栖在听着他们的对话之后,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孝贵人果真是个聪明人,玩笑似的一句话,便让他明白了皇帝为什么会跟她一起前来。――原来十一皇子去找孝贵人人的时候皇帝刚好在,听了十一皇子的抱怨,皇帝便跟着过来了。
对于青录的父皇,当今的皇帝,对梧栖而言,还真不愿待见。
虽说当初是他留下的那封密旨救下了青录的性命,然而归根到底,还是他的立场不坚定才造成了青录一生的悲剧。皇帝的儿子,又有哪个不想荣登大位?他若不想让青录当上位,早该在青录成年之后,就将他打发的远远的,好让他早早死了那份争位之心。
可他呢?偏生将青录留在京都……
想到前世过往,梧栖真想问问眼前的皇帝,他留着青录在京都到底是想干什么!
……
“皇儿,去向祁先生赔礼道歉。”
皇帝的一句话让稍稍走神的祁梧栖回过神来。
“使不得。十一皇子虽然年幼,可他到底是主子,哪有主子跟下臣赔礼道歉之理?”
应永乾眼底透着笑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十一皇子一眼。
十一皇子必定才五岁,又未受过苦,他哪懂得看人眼色?一旁的孝贵人见他不动倒是急了。
“锐儿!”
十一皇子眨眨眼,看了看孝贵人,又看了看皇帝,最后不情不愿的走到梧栖身前,“先生,本皇子错了。”言罢,还拙手拙脚的抱着小拳头摆出个赔礼道歉的姿势出来。
“……”梧栖汗颜。看他这摸样,倒像他们几个大人欺负了他一般。
“何处错了?”
梧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十一皇子被威严的声音吓得湿了眼角,憋着嘴,哽咽道:“……不该不听先生的话,不该跑去向母妃抱怨,不该……不该闹着要换先生……”
梧栖拿小孩子的眼泪彻底没办法,见他有嚎哭的迹象,惊得连忙弯下腰蹲在他身前轻哄到:“好了好了,你是皇子,怎能当着下臣的面轻易落泪?快别哭了。”
梧栖的一张脸很有欺骗性,一旦他温柔起来,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挡?
十一皇子看着他鼻头一酸,嘴角抽动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先生不要罚本皇子,本皇子知道错了……”
“……”他这是,弄巧成拙了?还有,这小胖墩到这个时候了还记得先前说要罚他的话……看着他的祁梧栖心里很是无语。
七十九章
应永乾从见到祁梧栖便一直有种熟悉感,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若在这个时候让他见到方F之,他便会明白为何对梧栖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转头看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十一皇子,应永乾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孝贵人见应永乾开始面露不悦,连忙走过去将他拉倒怀里轻声安慰道:“锐儿莫哭了,你跟着祁先生学作画时乖巧一些,他又怎会罚你?”
梧栖见小破孩有了笑贵人安慰,这才放下心来退到一旁。
应永乾是一国之君,成日里为忙朝廷之事便已是累极,平日里抽出空闲来关心自己的皇子已是难得,是而十一皇子如此一哭,他的好心情全没了。
“孝贵人,这里的事就由你看着办吧,朕还有事。”言罢,看了一眼祁梧栖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应永乾一走,顺便带走了屋子里的压抑。
梧栖松了一口气,孝贵人亦然。孝贵人在十一皇子的背上拍了怕以示安慰之后,她站起来身看向梧栖:“祁大人,今日难为你了。”
“贵人何出此言,小人能见龙颜一面还托了贵人的福。”梧栖面色淡然的看着她。
孝贵人对她的贴身婢女递了个眼神过去,对方明白过来后便过来抱起十一皇子出去了,顺便带走了屋里的其他奴才。
屋里剩下他们二人之后,孝贵人才轻笑着开口道:“方相是本主的恩人,他知晓你当了锐儿的先生之后,特地让本主好生关照于你。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或是不便之处,你只管来找本主便是。”
“方相?”梧栖的心瞬间提了上来。
孝贵人点头,随即又柔声道:“他让你在宫里仔细一些,说你前些时日与他说的话他心里已经有数。”
梧栖闻言心下动容。
其实对于左相方F之,在前些时日与他彻夜长谈之后他便细细想过。他想,若是方F之信了他的话那自是好的,若是不信,就当他们的父子之缘在这一世断了罢,虽有舍他也不勉强,这世上那能事事如意事事完美,能让青录再续前缘,已是恩赐,人不能终究不能太贪心。
这么多日未得到方F之的消息,梧栖便做了最坏的想法,如今孝贵人的带来的消息让他欣喜若狂,压不住喜意,脸上的笑意加深,眼眶却是红红的。
这些日子好坏消息如约而至,梧栖便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一般哭笑不由己……
怕孝贵人看笑话,他转过身仰着头深吸了一口稳住了情绪之后才重新转过身抱拳躬身道:“祁梧修在这里谢过贵人。小人如今实在不便与方相见面,还望孝贵人替小人回句话给方相,就说祁梧修谢过左相大人。”
孝贵人点头答应下来。皇帝后宫的女人不便与外人多处,又交代了几句话便带着十一皇子离开了。
沉默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梧栖才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方F之让她传话给梧栖,依梧栖对他的了解,这摆明了是在告诉他此人可用,而且可以用得彻底勿要忧心。是而不管最后会不会牵扯上她,这句对不起总归是欠她的……
……
……
自那日之后,梧栖便两头跑,一头是自己在京都的那个小院,一头便是皇宫。他没有去找方F之,亦没到允王府去看应青录,不过倒是让卫风松了几封信到青录那处。
梧栖认为,应青录即便恢复了记忆,可他身上的毒与现今的形势实不容他任意妄为,吸取了上世教训,在这个时间段,他最好安安分分的呆在允王府继续装病任何地方也别去,特别是皇宫。
皇帝对待青录的方式极为诡异,上一世皇帝在这个时间段陷入病危,皇帝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便让青录跪守在他身边伺候着。
那时皇帝的脾气很是古怪,对着青录又是打又是骂,打完骂完之后又老泪纵横。后来皇帝的伯好了’以后,这才将青录放出了宫。
梧栖记得很深,被放出宫的青录那时满身是伤不说,回来之后便开始吐血。也就在那个时候,梧栖才知晓青录的胃病有多严重,严重得险些要了他的命。
前世的种种,让梧栖忍着对青录的想念,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青录继续装病在家,亦不要轻易与外人接触,即便是他祁梧栖。
允王府之中,处处是暗钉,皇上的,太子的,五皇子的七皇子的……知道的那些还能避开,那些钉在深处的又该如何去防?是而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来得稳当。
而在允王府继续装病未醒的应青录又是如何?
白日里,皇宫里的御医一日三诊,夜里离开之事亦要再诊一次。
这般折腾,应青录并未真正醒来也就罢了,可他到底是醒了。一日日下来已过半月,应青录的脸色是愈来愈难看,眼底的戾气亦是愈来愈重。
半个月,半个月未见到梧栖,对于才恢复上世记忆的应青录而言,这已经是他的底线!
朗明皱起眉头看向衣着完整,手拿折扇的某王爷冷声斥道:“你要我说几遍?百日醉之毒虽是慢毒,可最忌讳的便是动用功力,一旦动用功力,只会加剧毒发的时间。”
“本王已是死过之人岂会怕这点毒?且说本王何时说过要动用功力了?”应青录凤眼一挑,手中的折扇在他的修长的指间转了转。
“不用功力你又如何出府?”
应青录打了个响指,“小段子,出来。”
话一落,段靖就从屋梁上一跃而下来到他面前。
朗明为此心里一惊。
身形轻巧快速,且落地无声……好生厉害的轻功,比之江湖中人,怕是只高不低,难怪他不知这姓段的何时隐在屋梁之上。
“朗大神医这下可安心了?”应青录见他眼露讶异之色,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还道是江湖中人?若是让他见识到自己的武功,只怕会惊得他说不出话来,好歹他的师傅是称霸江湖多年的殷天华,段靖能有这份功力,还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
师傅?他怎么忘了师傅的事?
朗明回过神来摆摆手,“随你的意,朗某不过是看在梧栖的面子上才好心的叮嘱一二。”言罢,也不问他出府作何便转身离开了。
见朗明离开,他转过头看向段靖:“本王的师傅走到何处了?”
段靖:“不知。”
应青录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道“那何时能到?”
“半月之内。”
“……”这一世三年之前,他的师傅殷天华才离开他回了北漠的天华堡,而如今他忆起了上世之事,仿佛真的隔了一世未见一般。
对于上一世,他并不怪师傅的,原由在于师傅离开之前曾说过――若是他应青录选择争位,那他是不会管他死活的,若是不争,只需他一句话,他随时回来接他离开。
这番话,这一世的师傅依旧说过,只是这一世,他不会再选择争位。
想到自己的选择,应青录不由得想到了梧栖,一想到梧栖,便眉开眼笑的对着一旁的段靖道:“走,带本王出府。”
段靖:“徐。”
应青录一愣,是了,他怎的把徐耘给忘了,要是徐耘待会儿找不到人,只怕会闹出些动静来。
“去,叫徐耘过来。”
第八十章
皇宫之内,不管是在宫内办事的官员还是伺候人的奴才,从前晚开始,人人提心吊胆。
这是为何?
原因就在于羌城被破,满城被屠的消息在前晚传入了皇帝耳中,皇帝闻得消息之后,当即大发雷霆之怒。
当天夜里,朝殿外大钟雷响整个京都,听到钟响的百官闻之变色。
朝殿外的大钟已近三十年未响起,一旦响起,定是出了天大之事。
不消半个时辰,平时走姿端严的官员们,纷纷手慌脚乱的一路狂奔进宫。
得到羌城被屠的消息,有些官员对羌城有些感情的,当即垂着胸口眼泪纵横。而对羌城不熟悉的,不是摆出一副悲切的摸样低着头默不作声便是次面红耳赤的怒骂出声。
整个朝堂上哄闹成一片,原本脸色阴沉的皇帝为此有失龙态的出声怒叱,于是百官纷纷噤若寒蝉的跪倒一片。
皇帝已为羌城被屠之事恼怒之极,却不想正与百官商论对策之时,又一个消息传了上来――天域城北屠。
皇帝近些时日龙体本就微恙,那羌城被屠的消息已是让他怒火攻心,是而天域城被屠的消息一传来,当着文武百官猛吐一口血之后便昏倒在龙椅之下。
……
大应朝近些年一直不安稳,可好在依大应朝的国力而言对那些边临小国还不足畏惧,只是前年,与大应朝相较稍逊一些的陈国亦开始在泷州一带动作频频,这才让大应朝有了危机感,好在陈国并非铁心久战,战败之后便退出了泷州回到了陈国。
当初见陈国如此,皇帝就怀疑过陈国的动机,他认为去年陈国那番看似无作为的动作,其目的是在挑衅,亦是变相的‘下战书’。是而陈国退兵之后,他一直让探子盯着陈国,而左相方F之亦开始有了动作。
陈国镇国将军陈天慕兵败回国之后,探子听方F之之令开始挑动陈国的某些朝臣针对陈天慕。陈天慕在陈国权倾天下,那几个朝臣又如何撼得动陈天慕一丝半毫?不过大方F之的目的并不在此,他的目的而是――
陈国小皇帝能登上皇位全仗陈天慕之势,小皇帝心中虽是感激,可心中定有芥蒂与防备之心。
方F之为人阴险,如何挑起陈国小皇帝对陈天慕的方法不做二选,原因就在于,当年他未能亲眼看到自家如何从权势滔天的康亲王手下夺过权势,亦未亲眼看到康亲王的下场,是而他想重现自家皇帝的‘夺权之路’。
经这几个月传回来的消息,陈国小皇帝果真如他所料的对陈天慕开始不满,前不久陈天慕在陈国的朝堂上摔折独自离朝……
羌城与天域城被屠之前,方F之并非毫无所知。
方F之烧了传递回来的密信,同时让人将传回消息的那几个探子秘密杀掉。他对着梧栖送来的‘七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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