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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站在门口，好像是特意在等他。他面无表情的看了陆敏之一眼，那眼神中的怜悯与嘲讽让他很是不解。

姚烈和陆敏之在一起有三年了，自从老爷子承认他们以后，陆敏之已经很久没有在这家人脸上看到这样明显嘲弄的眼神了，黎管家虽然平时也板着一张脸，但是不会这么尖锐。

陆敏之想，也许是因为以前每次来都是和姚烈一起的原因吧，也许这家人一直无法接受一个男媳妇儿，只是不想当着姚烈的面表现出来。

陆敏之不由的想到，他第一次见到老爷子的时候，黎管家就跟在他身边。黎管家当时眼神中的冰冷和无情，至今都让他记忆深刻。

陆敏之跟着黎管家去了老爷子的书房，整栋房子里出奇的安静，只有他们两人上楼的脚步声。

陆敏之跟在黎管家身后看着虽然快八十岁，但是仍然身体挺直、步履稳健的老人，没来由的有些心慌，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打开书房的门，老爷子鼻梁上架了老花镜，正在看一本书，看到他来了，将眼睛摘下来，对他说：“来了？做吧。”

老爷子依然和蔼可亲，身上的气质很柔和，和黎管家站在一起，总让人感觉两人的身份应该掉个个儿。

无论什么时候，陆敏之见了老爷子总是有些拘谨，陆敏之刚刚开口，就被老爷子挥手打断。

老爷子叹口气，不急不慢的说：“我知道你最近会来的，正好我也有事告诉你。”

老爷子深邃的眼神直直的看向陆敏之，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你想问的事情也是关于阿烈的吧。”

听到姚烈的名字，陆敏之呼吸有些急促，急切道：“您有他的消息是吗？”

“阿烈出了点意外，现在已经不记得你了。”

“哈？”陆敏之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艰涩的问，“什……什么？”

老爷子仍然十分平静的说着让陆敏之心血翻涌的话：“阿烈失忆了，忘记了这几年的事情，”他加重语气，“也忘了你！”

失忆？那是只有电视剧电影里才有的情节！现实生活当中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陆敏之觉得好笑，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陆敏之心情沉重，沉默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能……见见他吗？”

“他现在还在国外，他的身体很健康，你不必担心。”

陆敏之头埋的很低，颤音道：“那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吗？”

老爷子点点，黎管家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上号，然后将话筒给陆敏之。

陆敏之接过话筒，紧紧握住，在等待通话的过程中，陆敏之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喂。”低沉磁性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陆敏之呼吸乱了一下。

“姚烈！”

“嗯？”

“姚烈……”陆敏之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叫这姚烈的名字，仿佛这样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明明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线希望。

可是奇迹没有发生，无谓的期望只能带来更大的失望。

陆敏之听到曾经在他耳边甜言蜜语的男声此时带着不耐的情绪问道：“你谁啊？”

陆敏之像是被人揪紧了心脏，被巨大的恐惧包围，连声音都颤抖了：“我……我是陆敏之！”

姚烈用无所谓的语调说：“我认识你吗？我头受伤了，据说我忘了一些事情。虽然我自己觉得我的记忆很健全，不过，也许我真的忘了什么。”

陆敏之仍然不能相信，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姚烈大概觉得这个人很可笑，轻笑道：“我为什么非要记得你呢？只有无关紧要的事情才会被忘掉。”

陆敏之像是被人猛地勒紧脖子，几乎窒息，心里难受的无以附加。

他终于忍无可忍，红着眼眶，忍着鼻头发酸，吼道：“你他妈的说什么？你上完了老子就跟我说无关紧要？你他妈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床？”姚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一个男人？别搞笑了，我一直喜欢的可是女人，就算失忆了，我总不能连自己的性向也给搞错了吧？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真的不是那些臭小子们招来戏弄我的吗？”

陆敏之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悲伤和怒意，咬牙道：“你会想起来的！”

陆敏之狠狠地扣了电话，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仰头将眼中的水汽眨掉。

陆敏之转过身，勉强笑道：“爷爷……”

老爷子一摆手打断他，说：“你还是不要叫我爷爷了。”

陆敏之看着这个年过八旬的老人，一颗心在不断下沉，震惊却又在意料之中，他艰难道：“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平静的看着陆敏之：“阿烈已经不记得你了，你们就到此结束吧。”

陆敏之激动道：“他会想起来的，我一定会让他……”

老爷子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的打断他：“可是我不希望他记起来。”

陆敏之几近绝望的抬高声音，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困兽想要发出最后的声音：“是您当初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椅子里，幽幽地看着陆敏之，声音是陆敏之从未听到过的森寒：“你要知道，没有那个长辈会愿意相信自己的孙子是个同性恋，我当初同意你们，是看在阿烈的份上，不想让他与我离心。可是我从来不相信阿烈是个同性恋，他以前交往过的都是女人。现在有机会将以前的错误矫正，为什么不呢？”

陆敏之整个人如坠冰窖，一颗心不断的下沉，摇摇欲坠。在这个老人眼里，他们两人的结合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老爷子气势缓和了下来，似是有些疲惫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曾经也有些情分，看在阿烈的份上，我不想为难你，我会给你一些补偿，你离开吧，我不想阿烈见到你再出什么乱子。”

补偿？怎么补偿？难道三年的青春和情分要怎么补偿？

陆敏之心中难言的羞耻和愤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满腔想要反驳的话，可是全都堵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老爷子闭上眼，对着陆敏之摆摆手。

陆敏之咬牙，冷冷的扔下一句：“我不会放弃的！”

经过黎管家时，陆敏之看着他眼中的讽刺，紧紧握紧双拳，简直羞愤欲死。

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好像自己是个只能靠死缠烂打得到好处的卑微的可怜虫。

可是他真的放不下姚烈！

陆敏之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姚家大宅的主屋，那座宅子里的气息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蓝天白云，暖阳高挂。

初秋时节，暑气还未散尽，陆敏之却觉得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要说：开虐！！！

_(:з」∠)_文笔有限，自己想象的时候挺虐的，写粗来之后好像不太理想~

☆、第六十四章

从老宅出来，陆敏之神情似平静又死麻木的上了杨东的车，一头栽倒在车子后座上，把杨东吓得不轻，急忙下车查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陆敏之眨了眨酸涩的眼，复又闭上眼睛，只觉得脑袋涨的生疼，沙哑冰冷的声音中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送我回家。（凤凰小说网FhCo全文字无广告）”

他的脑子一直懵懵的，处于一种虚浮发胀的状态，明明很难受，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减轻这种痛苦。

算起来，还是姚烈主动追求的他，虽然一开始有戒备，有抗拒，但是还是会被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所感动，被姚烈身上散发出的至强魅力所吸引。

姚烈曾经的舍命相护让陆敏之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顺风顺水三年，连最难得家长那一关都没受到多大的阻碍，他以为这种超越生命的爱情是最牢不可破的，他以为这种平淡而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姚烈的失忆对陆敏之的冲击太大了，更何况他什么都记得，却单单忘记了自己的爱人。

陆敏之以为姚烈发生了危险，他虽然害怕，但是并不怯懦，他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以接受任何噩耗。

可是他的内心还不够强大，只这一件事情就能将他建立起的心理防垒冲击的粉碎，他甚至想，就算姚烈残疾了，没有意识了，他也会对他不离不弃，可是没想到结果却这样出乎意料。

陆敏之浑浑噩噩，手脚发凉，满脑子都是刚刚和姚烈的通话。

“只有无关紧要的事情才会被忘记……”

那轻佻肆意、冷漠无情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钝刀磨割着他的心脏。

他从来不怀疑姚烈对他的感情，曾经的真挚，曾经的温情，他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他相信，那并不是虚假的。

可越这样越是让他难以接受，当初珍重你若生命的人，当忘记的时候，却又忘记的这么彻底。

杨东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出了不好的事情，但是陆敏之不主动说，他又不敢问，只好按照他说的将他送家。

回去的路上，杨东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看后面，通过座椅的缝隙他只能看到紧紧扣住座椅的手，那双原本修长漂亮的手，此时因为用力骨节泛白，手背泛着不正常的紫，让他一脸担忧和诧异。

可能因为体质的原因，陆敏之每到冬天的时候都会手脚冰凉，手背发紫，只有在温暖的环境下暖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这个杨东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才初秋，这也太反常了！

杨东将陆敏之送回姚烈的房子，将他从车里拉出来，陆敏之从车子里出来，被耀眼的阳光照得有些发晕，原本就头疼的脑袋疼的更加厉害，太阳穴一突一突像是要炸开一样。

看他身子晃了晃，杨东赶紧扶住他，担忧的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去医院吗？”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陆敏之声音嘶哑的厉害，杨东听到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陆敏之看着眼前熟悉的房子，身体虚浮又沉重的迈了进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这座冷硬的建筑里感受到曾经熟悉的气息。

路过客厅，黎叔看着神色恍惚的陆敏之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

正巧肖遥从楼上下来，她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一手扶着肚子，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面上带着柔和幸福的微笑。

肖遥看到陆敏之的时候一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面无血色，苍白如鬼，眼中布满红丝，从早上出门到现在短短半天，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这么多。

陆敏之声音还算镇定：“没事，只是睡眠不足，别担心，我上去睡会儿。”还不忘嘱咐肖遥，笑着说，“我最近都没顾上你，照顾好自己，你肚子里可是住着我干女儿！”

肖遥愣愣的点头，看着他僵硬的笑容，直觉有什么不对。

陆敏之进了属于他和姚烈的房间，来不及换衣服，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被子，深深地吸一口气，那上面还残留着的熟悉气息似乎缓解了他的痛的像是要裂开的脑袋。

他就这样沉沉的睡过去。

他睡得很不安稳，记忆的碎片不断在他脑海中循环，曾经幸福的、温暖的画面，让他沉溺其中。

“只有无关紧要的事情才会忘记……”

冰冷讽刺的话语像是一道魔咒，打破了这种美好，将他扔到了哭喊的冰天雪地，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曾经的温暖和幸福都是那么讽刺。

黑暗中，陆敏之睁开眼，借着透过的窗户的月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目光呆滞、空洞的像是失了灵魂。

良久，陆敏之终于动了，他慢慢坐起身，身上的衣服揉搓的皱皱巴巴，发型散乱。

他打开床头灯，拉开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里面散乱的放着几盒香烟和一打安全套以及一瓶润滑剂。

视线扫过那些私人用品，陆敏之的手一僵，默默转开眼，然后拿出一盒烟，抽出一颗，手指有些颤抖的用打火机点上。

打火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陆敏之将点燃的香烟放在嘴边重重的吸了一口，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

陆敏之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曾经让他厌烦的烟草味此时却让他无比的安心，他呛出了眼泪，可是却在笑，嘶哑的笑声在这样的深夜显得格外森寒。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从一开始的笨拙到之后的熟练，好像不知疲倦一样，机械的重复着点烟、吸烟的动作，昏暗的房间里很快充满了浓重的烟味。

陆敏之坐在地板上倚在床沿上，透过缭绕的烟雾，眼睛直直的看着阳台，好像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优雅的点上一根烟，然后回头对他露出温暖宠溺的笑容。

陆敏之也跟着笑起来，可是随后那笑容僵在了脸上，脸上柔和的线条变得冷硬，迷离的双眼慢慢变得清明，他将手中的烟头直接按在光滑的地板上捻灭，站起身，修长的身体舒展开，依然高大挺拔，可是看上去却单薄的让人想要落下泪来。

陆敏之拿出手机，回忆着白天黎管家按过的号码，然后一下一下的输进去，然后等着电话接通。

陆敏之脑海中有无数想说的话，想象着或许应该臭骂他一顿，然后他会说其实这是个恶作剧。

……可是，他心中完全明白，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喂。”

陆敏之浑身一震，然后浓浓的失落充斥着胸腔。

那不是他期待的声音，而是个年轻悦耳的女声，那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我找姚烈。”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笑意全无，变得有些清冷：“……他不在。”

陆敏之眼神变冷：“你在说谎。”

陆敏之有些心慌，为什么他的住处会有女人？那是谁？

女声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有无限惆怅：“你……等一下！”

“喂？我是姚烈。”

听着那个清越的声音，陆敏之心藏不受控制的快了几拍。

“我是陆敏之。”

“又是你啊？”姚烈笑道，“你这人真够死皮赖脸的，还想干嘛？都说不记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