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不起来,这块木头一定会让你有哭的欲望。”我冲着他挑了挑眉。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往上的弧度,低下头来,俯身在我耳边道:“这样下去,你永远都超越不了婆须蜜哦。”
“那么,大人,您喜欢她吗?”我连忙问道。
“那样的美人儿,谁不喜欢。”
“那么大人,你会连同她的心,一起喜欢吗?”虽然现在这个姿势很是暧昧,但我还是继续问着我想知道的事情。听到我问这句话,那摩罗顿时敛了笑容,站起了身。他的目光无意地掠过我,停在了床边那个绘着优钵罗花的小枕头上。枕头下露出了半张纸,那摩罗略一思索,弯腰抽出了那张纸。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
听他轻轻地念了出来,我也有些惊讶,想不到婆须蜜一直记着这首诗。
“这首诗……”那摩罗的脸上似乎有些动容。
我低垂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只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应该是为了那摩罗大人写的。”
那摩罗的手指轻轻一颤,顺手将纸放进了自己的怀里,久久没有说话,良久,才说了一句,“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她是个加尼卡。”
我不由得想起了婆须蜜说过的话,加尼卡无论在表面上得到多少赞美,却依旧消除不了人们隐藏在内心的轻视,在众人眼里,加尼卡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床上的玩伴而已。
“就算是加尼卡,也有喜欢别人的权利,而且,”我抬起头,牢牢地盯住他,“大人,你有能力可以让她不再成为加尼卡。”
他的目光一敛,显然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前进一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会——消失。”
他的神情复杂难辨,看了我一会儿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快走出门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像是下了决心般说道:“替我告诉婆须蜜,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一定会消失的。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
我呆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才反应过来,顿时心花怒放,看来今天的收获不小,只要那摩罗愿意带走婆须蜜,那么一切都结束了!我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正打算离开,忽然发现枕头下还有一张纸,心里一动,顺手将那张也抽了出来。
纸上没有字,只有一幅画,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眉眼容貌像极了目莲,只是比目莲更年轻,更有朝气,尤其是那双神采飞扬的双眸,让人心里不自觉的愉快起来。
只是——当我将目光聚焦在画上的一处时,登时觉得口干舌燥,脑袋一片空白。
那貌似目莲的男人的额上赫然有一个菱形的图纹!
我的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安——莫非是我搞错了什么?
第八卷恒河落日试练
正在我诧异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婆须蜜的说话声,我赶紧将那张纸塞回了原处。
“小隐,你怎么在这里?”婆须蜜看见我这么晚还在她的房间显得有点惊讶。
“刚才那摩罗大人来了,所以……”我生怕她误会,又赶紧道,“他是来找你的,我不过是怕惹恼了他,让达玛去找你,自己替你先顶一阵子,谁知他很快就离开了。”
婆须蜜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也该和他多熟悉一下了。”还没等我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又接着说道,“你的试练会安排在七天之后,你试练的对象就是——那摩罗大人。”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这么快!”
“别担心,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而且那摩罗大人也是位温柔的客人。”
“可是,”我顿了顿,道,“你不难过吗?”
“难过?”她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难道,难道,你对那摩罗大人就没有一点动心吗?”我的音量提高了点。
“动心?”她愣了愣,又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不错,他是位好人,这些年来,他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只是我的一位客人。”
我心里一乱,上前了两步,“如果他愿意带你走呢?”
婆须蜜身子微微一震,紧紧地盯着我,随即又笑了起来,“隐,你又忘了,我不过是个加尼卡,有什么男人会愿意带我走。而且……”她的笑意渐渐消失,低声道,“我只会跟他走……只是,已经不可能了……”我明白她嘴里的他并不是那摩罗,那么,那个他——难道是那个像极目莲的人?包括那首诗,也是给那人的吗?
现在的我似乎有点混乱了,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是我所想要的,到底谁才是婆须蜜的宿命之人?是那摩罗,还是那个画中人?就算是那摩罗的话,婆须蜜似乎也不会跟他走,那么该怎么办?
第二天本来想去找目莲问问他关于这个菱形标记的事情,却被乌尔沃西拦了下来,她非要我把剩下的舞步全部学会。一直被折磨到将近黄昏,乌尔沃西才示意我可以离开。我立刻换了一身衣服,直奔恒河边而去。
落日依旧徘徊不去,垂枝暗罗树下的那个诵经男子,周身仿佛也被落日的余晕染成了浅浅的金色,亚麻色的长发,泛着莲花的清香,轻轻随着微风飘扬,隔过纷飞的落叶远远看去,他就像彼岸的花,朦胧不清。
“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他摩挲着念珠的手停了下来。
瞎子的听觉果然特别敏锐,我笑了笑,正想朝他走去,却听见他身边的树后一阵响动,一个我所熟悉的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虽然是极快的一瞥,我也已经看清了她的样子,惊讶之余赶紧躲到了树后,是婆须蜜,竟然是婆须蜜!
“我知道是你。”目莲低低开口道。
婆须蜜站在了他的面前,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为什么,你的眼睛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就这么消失了十年……”
“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了。”目莲淡淡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上前了两步。
目莲微微一笑了,没有再说话。
“啊……”婆须蜜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低呼一声,弯下身子,盯着目莲的脸,颤声道,“你,你的胎记怎么不见了?”
胎记?我听见这句话,忽然想起了那幅画,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说的那个胎记该不会是……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了婆须蜜的面前,也顾不得她一脸惊讶的样子,抓起她的衣服就问道:“你说的胎记是不是,是不是一个菱形的标记?”
她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隐,我以为你一直不会出来呢。”目莲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他早知道我在这里了。
“真的吗?你真的原来有个菱形的胎记?为什么现在又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连串的问题令目莲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
“隐,你怎么了?”婆须蜜对我的举动也十分困惑。
“目莲,你快回答!”我提高了音量。
目莲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也敛去了笑容,继续摩挲起手中的檀红念珠,缓缓道:“我也不清楚,十年前遇到师父之后,这个胎记就消失了。”
“那就是有了?妈妈咪呀!”我哀叹一声,完了,我可能犯了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错误!我也许把婆须蜜的宿命之人弄错了……脑袋上砸出来的怎么也比不过生来就有的呀。
如果目莲才是婆须蜜的宿命之人,那么那摩罗呢?糟糕,我还一个劲撮合他们,万一他来要人了呢?
回到妓院的时候,婆须蜜反常的一言不发,倒还是我先主动提起了那幅画的事情。“原来你已经看到了。”她淡淡瞥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那画中人就是尼摩大人。”
“可是……”我刚开口,又被她的话打断了。
“那是十年前的尼摩大人。”
十年前,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倒能解释得通了,十年前的目莲还没有瞎呢,可是婆须蜜为什么一直藏着这幅画,难道她……等等,司音说过了这个宿命之人是婆须蜜的客人中的其中一位,可是目莲之前好像是她师父的客人吧?
“早点休息吧,很快就是试练的日子了。”她接下来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立刻就把我打蔫了。
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等着我……
转眼又过了两天,离试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虽然我似乎搞砸了自己的任务,但是已经在这里吃了这么多苦,如果就这么回去,我实在是不甘心。只不过,想让目莲带婆须蜜走,好像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位那摩罗大人,也好像失踪了一般,自从那天以后我就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我倒也松了一口气,现在这种复杂的局面,如果他再来添乱,那我可真要彻底头大了。
“那摩罗大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会连试练的事也忘了吧。”一直没有那摩罗的消息,婆须蜜也显得焦虑万分。
他忘了才好,我心里暗暗道。
“如果这样的话,试练的日子是不是就推后……”我刚说了半句,就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
“当然不行。”只见幔纱一掀,从门外走进了这家妓院的老板。
“但是那摩罗大人他……”婆须蜜显得有些为难。
老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近日我听摩诃至那的商人说,他们那边的加尼卡的初夜都是价高者得,既然隐是摩诃至那国的女子,这回我们就按照那里的传统吧。”
什,什么……我的额上开始流下冷汗,价高者得?这是什么跟什么。
“但是,”婆须蜜犹豫了一下,道,“按照这里的传统,隐的试练对象应该是我最为尊贵的客人啊。”
“但是现在也没有那摩罗大人的下落,就这么决定吧。”老板说完,又转身而去。
“非要这么做吗?”我一脸无奈地开口道。
婆须蜜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道:“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挑选的。”
“那么,你之前的试练……”我犹豫着问出了这句话。
婆须蜜脸色一敛,目光却飞快地掠向了枕头底下。
她短短眼波流转的一瞬间,似乎蕴涵了万般情绪,我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按照这里的传统,隐的试练对象应该是我最为尊贵的客人啊。”不由得心里暗暗一惊,她成为加尼卡之前,应该是目莲还流连于花丛之时,这么说来,莫非她的试练对象是——目莲?
“是……目莲吗?”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她身子微微一震,半晌,点了点头。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看来,婆须蜜的宿命之人——就是他了。
在我还没有想到可以让目莲带走婆须蜜的办法时,试练的日子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
一大清早,我的苦难就开始了,婆须蜜先令人用能使皮肤柔嫩的姜黄香科涂擦我的全身,接着再用茉莉花和玫瑰花泡过的水让我沐浴。我什么也不想,像个木头人般任由他们折腾,有的帮我穿戴闪闪发亮犹如银丝一般的纱丽,有的将香膏轻抹在我的发际,将我的长发梳成辫子,为我戴上花纹繁复的象牙头饰和细细的黄金手镯,有的将从植物里分离出来的红色染料细细描绘在我的手部和脚部,有的正用kohl,一种从炭灰提炼出来的黑粉末替我描画眉毛……
我的心神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在很久之前,也好像有过这样这样的场景,只不过,那时等待我的是那个阳光般的男人。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的神思忽然被婆须蜜的声音唤回。
“看,小隐,你真是太美了。”她一边笑着,一边递过了一面镜子。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面铜镜里所映照出来的已经是个充满印度风情的女子。
我动了动快要僵掉的身子,甩了甩麻木的双手,她们光是在我的手上绘画,就差不多用了七八个小时,不知道画了些什么,我将手伸到眼前,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图案,再仔细一看,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的手上居然——全是卡玛书里的春宫图!
“这,这怎么回事啊?”我抽搐着把手伸给了婆须蜜。
她被我的表情逗得笑了起来,柔声道:“等试练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有帮助哦。”
不会吧,把我的手当成性教育教科书吗?我的老天!
夜幕降临的时分,我最不喜欢的时刻还是到了。尽管蒙着面纱,我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台底下那些男人们毫无掩饰的探究的目光,那赤ll的带着兴奋的眼神仿佛已经穿透了薄薄的面纱,肆无忌惮地在我全身上下打量着……
“500个帕那!”我抬头望去,一个肥胖黝黑的男人率先喊了价,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1000个帕那!”
“2000个帕那!”
“5000个帕那!”
此起彼伏的叫价声让我忽然想起了古巴格达的奴隶市场。世事难料,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冷冷地瞥了一眼正在叫价的男人们,管你们出多少,想占我便宜,门都没有,等会儿不管是谁价出得最高,只要一进房间,我都用一张符咒解决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婆须蜜,她正仔细地打量着那些男人。
“十万个帕那!”一个低低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那声音如透明的冰块相互碰撞,带着清冷冷的透彻。众人都被他的叫价震住了,连老板和婆须蜜也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个从人群后走出来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古印度服饰,眼睛以下的部分几乎全都隐藏在灰色头巾之中,显然不想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但那苍白到透明的肤色,从灰色头巾下漏出的几丝极浅极浅的金色长发,细长的浅紫眼眸,无一不显示着他那与众不同的血统和种族。我愕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紫眸,那种紫色和司音的不同,仿佛水晶一般透明的紫色。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从他的身上感到了一股冰冷的、熟悉的气息。
“如果没人出更高的价,那么今晚隐小姐就归这位大人了。”老板喜笑颜开地说道,婆须蜜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这位大人,”老板迟疑了一下,笑道,“请问您……”
那男子冷冷一瞥,老板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身体没来由地轻微颤抖了一下。
“既然这样,小隐,还不快带这位大人去你的房间。”婆须蜜朝我使了个眼神。
我看了一眼那个男子,没好气地说了句:“跟我来!”
一进房间,我就闻到了一股奇异而浓烈的香味,和平常所点的迦罗不同,这种香味,我似乎在婆须蜜接待客人的时候闻过,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种催情的印度香。
他也跟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转过身,冷冷地瞅着我。
他的紫眸里明明不带一丝情绪,却让我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敌意,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我尽量用最平静的口吻问他。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原来就是你。”
“你到底是谁?”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似乎不像是——人类。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今晚你不再属于你自己了。”他顿了顿,道,“不过买你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我心里一惊。
他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将手平摊,一团蓝色的光晕从他的手掌冒了出来,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到幻化为了一个人形。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的身子微微一震,待看清了眼前这个人,更是只觉脑袋一片空白。。
银色耀眼的长发,薄冰似透明的蓝色眼眸,唇边那一抹似有似无,略带邪肆的笑容……他竟然——追到了这里。
我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撒那特思,这里就交给你了。”
“多谢了,莱?/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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