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层。
乍一看平平无奇,但若开灵目一观,可窥塔身缭绕着数道肉眼难见的红黑之光,由外向内聚合,团聚在塔顶,待得光球变大后,又会散做流瀑般的光流,倾泻塔底。张开翅膀欲将这诡异之物拿起,却被塔外罩着的一层保护罩给弹了开去,荧烁顿明这是开了灵界,需得柳慕庭一人拿起方成。眼看这时日还早,柳慕庭待午时方会归来,荧烁无聊,便只得蹲在门前,瞪大眼珠去瞧这东西有何玄通。
这么一看,发现这塔端的稀奇,这塔上的黑红光,在太阳斜照过来时,会变成白色的温润之光,在太阳偏移时,又会恢复黑红光,若凑近些看,这光上还升着宛若火焰燃烧时散出的滚滚蒸腾气流。这些光俱是从底部各处绕到塔顶,又从塔顶反哺回塔底,反反复复,永无止息。将耳凑去,会依稀听到一些诡异的声音,似有人呼啸高歌,又是有人低声呻吟,诡谲莫测。
“毛团,你在作甚?”
耳边忽然灌入一温润之声,将还在看得津津有味的荧烁吓了一跳,一看,原是柳慕庭归来了,当即便将这塔的事情告诉了柳慕庭。
柳慕庭谢过,将这开着保护灵界的塔轻松拿起,放在手心里时,塔身便响起了善法真人方才所叮嘱的那些话。一一铭记于心,柳慕庭旋着塔身问道:“此乃何物,好生奇怪,还发着黑红之光。”
“黑红之光?”九曜疑惑挑眉,凑着狐眼去瞧,去发觉不出有半点光,“哪儿有光。”
“你看不见?”柳慕庭一愕,复又想到自己独特的灵目,便将自己发现的东西告知了九曜。
“你也能看见么!”寻到了同具灵目之人,荧烁兴奋地扑棱翅膀,骄傲地道,“本王也能看见,还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柳慕庭凑耳去听,却发现自己听不出什么,拿给九曜,九曜也是一脸迷茫。
荧烁愣了愣,便将自己听到的声音告知了他们,语毕,更让众人疑惑不解了。
“这究竟是何物,总觉得有些古怪。师父将其送来,又不说明用法,匆匆离去,莫非是要考验我不成?”
柳慕庭这话方落,忽而手心一空,塔便落入了影空手里。
转着这塔旋了几遍,影空的脸色微有一阴:“这东西,是……”
“何物?”
众人的心都被影空的话给提了起来,各个都拉长着脖子等着影空解答,熟料他却是勾唇一笑,故作神秘地道,“不告诉你们。这东西好,柳慕庭你有如此多宝物了,也不差这一个,我收下了。”
“诶……”未待柳慕庭阻止,影空身子一旋,便躲到了角落的阴影里去了。
柳慕庭叹息一口,摇头不语。善法真人两次送的宝物,都被这几只灵物给夺了去,虽说于他而言用处不大,但毕竟是他师父的一片心意,拿回来么,也不是,不拿么,也不是。索性便瞒着善法真人,当做什么事都未有罢。
九曜拥着柳慕庭进了屋,荧烁高兴地同化为水珠子的溪璞打闹做了一块,拍着个翅膀,提出明日要同他们一块儿修炼。听闻此言,柳慕庭同九曜互送了一个眼神,心中暗喜。
第二日一早,准备好早膳后,柳慕庭推开厨门,便见一身湿漉的黄白相间毛团站在溪璞的肩头,兴奋地尖叫。荧烁这鸟一泡水便会变成白色,而日光一照,白色便恢复了黄色,两种颜色混作一团,好不有趣。
将荧烁抱下来,取过布巾给他擦了擦身,柳慕庭将他放了下地,熟料手心一重,一团白色狐狸又凑热闹地掉进了他的怀里:“老子也要擦!”
“……”无奈地抱着这白得没有尘的狐狸,柳慕庭随意揉了他几把毛发,抱着他上了桌吃饭。这段日子里,九曜总吃荧烁的醋,一旦自己抱起荧烁,他便会化成原形跑到自己怀里来,有时候还会将荧烁给挤下去,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他的好。
喂着这撒娇的狐狸吃饱后,一顿早膳结束,九曜同溪璞收拾好了碗筷,大伙儿便要出发了。
但九曜却郁闷了。打从昨日里归来,他便不见了影空的踪影,去哪儿都寻不到,这该如何修炼。
叉着腰唤了几声影空的名字,九曜又念起灵咒召唤,却毫无响应,不满地撇了撇嘴,他只得丢下影空,随同柳慕庭离去了。
热闹的家里,恢复了冷清,在众人都已离开之刻,影空方缓缓地从墙角的阴影中现出,手里捧着那个宝塔,阴阴冷笑:“镇魂鬼塔么?这是想要我的命,抑或是……呵!”手心一紧,将镇魂鬼塔朝空一掷,手指挽出繁复的手势,念念有词,倏尔之间,这原仅有巴掌大的镇魂鬼塔便暴涨了数寸,堪比墙高,影空身形一缩,化作一团黑影窜入了镇魂鬼塔之中。须臾塔身又化为了巴掌大小,静立于地面之上。此刻若是荧烁在场,定能听到鬼塔发出了各种杂乱之声,形似痛楚哀嚎!
初次来到雪瑶山,荧烁兴奋得到处乱跑。这几日来,九曜都带着柳慕庭到雪瑶山这边修炼。
一入雪瑶山,溪璞开心得脸上线条都柔和许多,化为了半龙身,往静月泉扑去,荧烁手快,蹬到了溪璞身上,随同到了静月泉,在泉水里玩得畅快。但他毕竟非游水的鸟类,溪璞一潜入泉中,他便跟着呛了好大一口水,还是溪璞反应得快,将其捞起,不若真真要溺死在水里了。
将荧烁甩到了岸边,溪璞又龙尾一卷,潜入了泉中,留得荧烁呛鼻地接连咳嗽,坐在地上,晒着自己身上的白毛发。
丢了一块布巾过去,九曜拽着要过去帮他擦身的柳慕庭,对着荧烁哼鼻:“擦!”
荧烁丢了一记白眼,便将布巾衔到了地上,将自己的身体往上头滚了一圈,甩了几把水渍,扑棱着翅膀看着柳慕庭:“本王要瞧你修炼。”
柳慕庭同九曜对望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抱歉呢,我同溪璞修炼了数日,今日打算歇息一会,我上山去坐坐,你呢,打算在此地陪同溪璞,或是同我们上山?”
荧烁眼底一黯,白讨了个没趣,不满地跳起来哼唧了几声,选择留在这里,跟溪璞一块。
笑着离去,柳慕庭背着荧烁以念生力,同溪璞借由共心血脉通话,将自己的吩咐告知他后,便偕同九曜上了山。
今日得有闲余,他同九曜先去寻了鼠大夫,将煞雷土兽身上剥下的东西一一排开,请鼠大夫帮忙一块儿鉴定,何物有用。
饶是鼠大夫见识多广,也甚少见过煞雷土兽这种高等凶兽,乍一见到这皮毛,鼠大夫就赞叹不已,捧着它摸来摸去,爱不释手。
经由他发现,这皮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乃是上好的软甲材料,话不多说,柳慕庭当即便去寻了暮娘,让她利用皮毛,缝制衣裳。
而余下的,诸如头角、獠牙、眼珠等物,还需得鼠大夫慢慢观察,非一时半刻能做到的。九曜不懂这些,无聊地坐在一旁,一会儿蹭蹭柳慕庭的肩头,一会儿把玩他的长发,一会儿又搂着他摸来摸去,弄得专心同鼠大夫一块儿研究的柳慕庭哭笑不得,想一爪子打开他,又不狠心,所幸九曜还算懂事,不打扰柳慕庭了,便化为了原形,趴到他的腿上,要求他摸自己的毛。鼠大夫难得地看到狐王撒娇,这下巴惊得是差些扣不回去,愣愣了看了半晌,方勉强镇定下来,摇头叹道:“老了,老了哟。”
柳慕庭同鼠大夫这么一聊,便是聊到了午时,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开了共心血脉,唤溪璞带着毛团上山来吃饭,但溪璞言道还未玩够,柳慕庭遂不再理会。
匆匆一日的时间,便这么过去了,从鼠大夫手中接过用煞雷土兽牙齿磨成的药粉后,柳慕庭偕同九曜谢过,相携着手往山下走去。
夕阳渐落,暖暖地映照在两人的身上,柳慕庭的嘴角轻挂一抹温润的笑容,将头靠在了九曜坚实的肩头。
难得的主动,让九曜微有一怔,恍恍惚惚之中,又回到了从前他们相处的一刻,那时候的他们,太过单纯,仅有一些暧昧,却始终未有突破大防,偶尔方有一些肢体接触,但转瞬又觉失礼地松开了手。不觉时间过隙,再回首时,已能抱到这爱了百年之人。拥上柳慕庭瘦削的肩头,九曜紧张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却是问了一句:“冷不冷。”
摇头一笑,柳慕庭道:“不冷。你好生紧张,为何。”
“谁……谁紧张了,老子这叫兴奋,兴奋懂不懂!”说着兴奋,手上就要做出行动,掰过柳慕庭的脸,九曜就是狠狠地一记深吻,唇舌相缠,吻得难舍难分,痴缠不休,下神的拥抱势要将人融入自己的骨髓血液里。他始终未同他说明一句爱意,始终未说自己百年来以诚相待的情意,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自己身边,便好。
“咳咳……”
煞风景的咳嗽适时地传来,面红耳赤的两人讪讪分开,便见溪璞抱胸偏着头,左顾右看,嘴里冷冷说道:“回去了么。”
相比溪璞的不知所措,荧烁却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右边的双翼一指,愕道:“你你你……你们都是男的啊……”
“怎地了!”九曜不悦了,”老子是公的,他是男的,物种不同,相爱不成么!”
……公的,男的,有很大区别么?
荧烁扑棱着翅膀,在溪璞肩头跳来跳去,话黏在了嘴边,半句话都说不出,急得身子都变成了红色。
“你害羞什么。”溪璞肩头屡屡受到压力,不满地蹙眉问道。
谁知这荧烁不知哪根筋不对,竟当着溪璞的面问道:“葡萄,物种不同可相爱,我是鸟,你是龙,我们也可相爱!”
“……”
一片寂静。
溪璞的脸色黑了几分,九曜一脸玩味,柳慕庭则是瞪大了双眼,愕在当场。
敢情这荧烁,看上溪璞了?
“你?方才我修炼时,被我打得还少么?”溪璞冷冷一笑,扣指一弹,将其弹走,便化作了水珠子附在柳慕庭的耳上,“你那小身板能作甚,被我压么!”
“葡萄!”在地上滚起,荧烁蹬到了柳慕庭的肩头,对准水珠子就是啄来啄去,“葡萄你好美,本王要娶你回去,日日欣赏。”
……敢情这毛团娶人家,不是因为爱上人家来着。
“滚!”龙啸一吼,毛发倒伏,双爪一歪,毛团荧烁便滚了下地,而柳慕庭则是有先见之明的封闭了耳感,避过音波一劫。
看着那又不死心蹬上来的荧烁,九曜提手一拎,揪住荧烁道:“你这小身板还想着压人家?!嗤,混小子一龙尾便能将你拍飞!”
“本王会变身!”红了身体的荧烁怒气冲冲,深吸一气,用力一憋,嘴里念念有词,金光忽而绽出,九曜忙撒了手,看着这毛团在半空中变得越来越大,而后,噗地一声,落了下地,金光又缩了回来,现出那一身子灰的红色毛团。
“为何不成,本王会明明学会了变身!再变!”荧烁不死心地继续变,再变,再再变,一而再再而三,屡次都是金光绽出,越团越大,却在初具形态时,又缩回了毛团形态,未有一次成功过。
溪璞接连朗笑大笑,九曜嘴角也噙起了笑意,唯有柳慕庭摇头轻叹,抱起了荧烁,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许是你未寻对方法罢了,切莫着急,时日还长,不急。”
“哼。”溪璞冷笑一声,引得荧烁气红了身子,右翼一指,誓言道:“待本王比你强大之日,必将你压在身下!”
短短一句话,经由这模样滑稽的毛团口中而出,竟莫名的生出了几分王者的威严,溪璞久久沉默,须臾,方笑道:“待有那一日再说。”
灵识一封,溪璞便沉浸入自我修养之中,不再感知外物。
荧烁好生没趣,扑着翅膀拍了水珠子几下,都未有反应,又用喙去啄了几把,依旧不理,自己的话人家当成个屁,他气得是全身涨红,心中顿生决意,势要强大起来。
虽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起到了刺激荧烁的作用,柳慕庭拍了拍荧烁的身子,语带笑意:“你若想比他强大,现下倒是有个法子可助你。”
“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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