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多年后回忆起来,好像就记得当时他很没出息地就抱着费奕真哭了。
那个坏小孩――梁清这样想到。
他现在也是一样坏。
竟然说出了像是要绝交一样的话。
那天晚上梁清整夜没睡好,想了很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不知不觉就亮了。
当陈雪妍一大早听到门铃声,打开门然后看到极有熊猫风姿的梁清时,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她问:“阿清来找真真玩吗?你起得可真早,吃过早饭了吗?”
梁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奕真起床了吗?我有事找他。”
陈雪妍回答道:“他最近写写画画的,晚上都睡得很迟,现在大概还没起床呢。要不你直接去他房间叫他起来?”
梁清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找他!”
他顺着楼梯跑到二楼,然后就直接开门闪了进去。
关上门之后,他就看见了在床上睡得一脸安详的费奕真。
他看上去睡得很沉,梁清在床边坐下,清了清喉咙,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伸手去推他,叫道:“费奕真!起床了!我有话跟你说!”
结果费奕真翻了个身,转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梁清更加用力地伸手开始去推他,在他耳边大声叫道:“起床!”
费奕真迷迷糊糊地长了眼睛,看到了面前的梁清,一瞬间还不知身在何方,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谁?”
梁清顿时愣了一下。
他被费奕真刚才的问话给刺激到了,突然开口就大声说道:“费奕真,你听清楚了!我不和你绝交!”
费奕真又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梁清说了什么。他终于清醒了,开口说道:“不和我绝交,那你是想做变态吗?”
梁清开口说道:“我不讨厌当变态。”
这个形容词对于梁清来说接受起来还是多少有点困难,所以他发出这两个读音的时候还是卡了一下,却仍旧把话说完整了。
费奕真顿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听错了。他问道:“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梁清说道:“我当然知道!”
然后他弯下了腰,猛然贴近了费奕真,然后咬上了他的嘴唇。
真的是“咬”。
他的牙齿并没有用上很大的力气,但动作的方式却只能用啃咬来形容,而不是在吻。费奕真被他的行为吓了一大跳,猛然推开了对方,然后变得满脸通红。
虽然昨日行为轻佻,但是费奕真哪怕算上重生回来前的十多年,也还是个纯情青年。
梁清却还没有忘记要趁胜追击,抿着嘴,露出轻微自矜的笑容,开口说道:“你看,我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
☆、第9章
知道才有鬼!费奕真扶额咬牙,是真的被梁清吓得清醒了。
他推开了梁清贴得很近的大头,为自己竟然会为这样一个小男生感到脸红而懊恼不已。不过就是个kiss么。他就当亲了邻居家的小正太算了。
可是梁清其实并不只是邻居家的小正太而已。他和费奕真一样岁数,费奕真长大的时候,他也已经长大。
费奕真偏过头去,找到衣服换了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避免让梁清觉得他底气不足。
他刚把衣服穿好,楼下就响起了电话声,然后就是陈雪妍接了电话,大声叫道:“真真,你的电话!”
费奕真很是奇怪这个时候有什么人会找他,但不管是谁,他很乐意在自己想出怎么对付梁清之前先找点事情避开对方,所以他快步就下了楼。
他接过了陈雪妍手中的电话,说道:“喂,你好。”
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你好!费奕真对吗?我是莫含雪,上次的事情真是多谢你了。”
原来是“铃铛儿”,费奕真倒是不奇怪了。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早就预估到“铃铛儿”会在心情平复之后来道谢的,所以很是坦然。
他回答道:“不用谢,你没事就好。”
莫含雪说道:“我和我爸爸想请你和你的家人吃顿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比较有时间?”
费奕真在用的这个电话音量较大,梁清跟下来的时候没有听见铃铛儿的自我介绍,所以还是一脸茫然,倒是陈雪妍已经是忍不住欢喜地冲费奕真点了好几下头,让费奕真一阵黑线。
他说道:“我放暑假呢,除了周六上午都是有时间的。”
“铃铛儿”说道:“那就周六上午啊,不是!那个,那今天下午可以吗?你吃海鲜吗?有什么不吃的吗?”
费奕真会答道:“都可以。”
铃铛儿说道:“那就下午五点吧,地点嗯,地点的话,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特色菜馆,我们先约个地方,然后我们带你过去。”
费奕真没什么意见,自然都说可以。
等他挂了电话,就见梁清对他问道:“奕真谁要请你吃饭啊?那个不是女生吗?”而陈雪妍发出“啊”的一声欢呼,倒是恢复得很快,完全忘了之前的难过和不安。
然后听到梁清这么发问,陈雪妍就跟他说道:“是‘铃铛儿’啊‘铃铛儿’啊!真真之前在出版社帮了铃铛儿一个大忙,铃铛儿说过要请他吃饭的。”
梁清眼睛顿时亮了,问道:“铃铛儿!?是海报上的那个铃铛儿!?”
费奕真“唔”了一声,然后没精打采地上楼回自己房间。
梁清追在他身后,问道:“奕真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也想看看铃铛儿是什么样子的?晚上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费奕真却并不回答他。
等回到房间,费奕真很有耐心地等他跟了进来,然后关上了房门,难得地上了锁。
梁清看到他神色郑重,顿时停止了喊叫,问道:“你怎么了?”
费奕真说道:“你不是说你知道‘喜欢男生’的意思了么?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你喜欢我,就不能去喜欢‘铃铛儿’。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你明白吗?”
梁清吃了一惊,然后有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就不能喜欢铃铛儿?”
费奕真说道:“不为什么。因为我不和喜欢女孩子的人好。”
梁清顿时愣住。
费奕真说:“收回你之前的话,我晚上就带你去看铃铛儿。不过,你得忘掉早上说过的话,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情。还有,以后离我远点。”
梁清继续愣住,慢慢地眼眶就红了。
半晌,他正色说道:“那我不去看铃铛儿了。”
这次换费奕真怔住。
梁清说道:“我想过了,看不看铃铛儿都没什么关系。如果你不高兴,我不去看就好了,你别跟我说绝交。我喜欢你,不喜欢女孩子,我说到做到,这样行吗?”
费奕真动了动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停顿了一下,梁清继续说道:“那个,昨天你给我的海报,我还可以去跟大家炫耀吗?我是说,我可以不喜欢铃铛儿,但是大家会很喜欢,他们看见了会羡慕我。还是说,我也不能拿海报出去给大家看?如果这样的话,我回去就把它扔掉。”
费奕真喉头生涩,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费奕真觉得自己很差劲。
他已经不记得以前梁清和自己都是怎么相处的了,只记得那时他因为对于自己性取向的恐惧,慢慢地就单方面疏远了梁清,那时梁清还是来找过自己好几次的,但是最终两人的关系还是渐渐变成了陌生人。
直到很多年之后,即使见到了面,也像不认识一样。
而这一天猛然想起来,费奕真突然想要知道,那时候的梁清是怎么经受着最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就开始不明原因地不再理会自己的这件事情的。
那时他还会每隔一阵子就来自己家里敲门,想要再找费奕真一起去玩,但是费奕真会装作不在家,或者忙于学习。
费奕真那时就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把窗帘掀开一条缝,然后从那缝隙里看着门口的梁清,一个人默默玩着脚下的足球,一直等着有人出来开门,直到最后失望地离开。
费奕真突然想知道,那时的梁清都在想些什么?
他沉迷一个人的恐惧,害怕被排斥被厌恶,更害怕让所有重要的人失望伤心。那时他的心情甚至是带着一些牺牲者的决绝和壮烈的,只觉得宁愿一辈子一个人守着这秘密,也不让任何人有窥视到这一切的机会。
梁清一次一次地出现在他家门口,一次一次地找他说话,他只是静静地非暴力不合作。直到最后,对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终于两人不再说话。
后来调了班级之后,他只有很少的机会才会看到梁清的身影,有时候他们的目光会有交接,那时候费奕真觉得既失落又痛苦。
胸口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那时梁清又是怎么想的?
十多年后他们偶尔相遇,费奕真一眼就认出了少年时的同伴,但是他眼神平静,完美地伪装成了陌生人,而梁清的眼神清澈却又深邃,那时他又是怎么想的?
费奕真突然非常非常想知道。
因为费奕真终于不再赶他走,梁清顿时欢快了很多。
他的心理调适能力不错,虽然看不到铃铛儿多少有点失落,但是能够在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遇上了费奕真不闹别扭的时间,总归还是让人觉得开心的。
他在费家费奕真的房间里向来不把自己当外人,这个时候看见了书桌上的素描,顿时惊呼道:“这个是谁!?”
费奕真画的是一个持剑的白色道服少年,借鉴了后来各种3D游戏里面人物的造型设计。梁清翻开第二章,又发现一个穿着漂亮古装裙子拿着双环的女孩子,然后是功夫装短打的少年无数的人物让梁清目不暇接。
费奕真说道:“觉得好看吗?”
梁清“嗯”了一声,然后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吗?我觉得这个这个比你学的油画好看。”
费奕真说道:“是吗?”
其实漫画和油画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别的绘画项目,虽然也有触类旁通的地方,但是不同的绘画手法更多。
甚至他小时候最开始想学的本来就是漫画,为什么会变成学油画,还真是阴差阳错的结果。
梁清又问道:“你画的是什么人啊?感觉这些衣服都好帅啊。”
费奕真往床上一躺,把头埋在散乱的被子里面,说道:“是新百家争鸣。”
“新百家争鸣?”
因为是他喜欢的话题,而且又是他新出现的创意,正是兴趣浓厚的时候,所以费奕真说起来也有精神许多:“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华文化成型的时候,经过百家争鸣的文化大爆发,华夏有了流传数千年,影响巨大的九流十家。而这九流十家流传到现代,又有许多传承。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在大部分人不知道的地方,很多人认为,新一波的文化思潮正即将出现――而九流十家的传人,在几次灾难之后陆续出现,以济世革新的名义,为了即将出现的沉宫之会而战!”
梁清听得愣住了,问道:“你这画上就是九流十家?他们真的存在吗?”
费奕真脸都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梁清你是笨蛋吗?这一听就知道我在说的就是个故事吧?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啊?”
“啊。”梁清发出了一声含义不明的声音,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显然真的是盼望着他们存在。
不过他只是沮丧了几秒钟,就振作了起来,问道:“九流十家是哪些啊?这里看起来好像没有十九个人啊?”
费奕真解释给他听:“九流十家就是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家。其中小说家不算九流,但算在十家之一,所以九流十家其实就是是个派别。”
梁清拿着画稿就坐到了床沿上,曲下身指着画稿上的穿着改良版短道袍的持剑少年问道:“这个是哪个?”
费奕真就一一指给他看。穿着短道袍的高马尾少年是道家,拿着一本书穿着改良版朱子深衣的静穆少年则是儒家,拿着阴阳鱼肃然而立的双胞胎少男少女自然是阴阳家,而着黑色汉服持长鞭的青年则是法家最后是一个穿着小洋装神色茫然的现代少女,她是编外人员,小说家。
小说家传承混乱,她因为新出版的小说故事,而突然被选为小说家的代表。九流外她是异常,十家内她依旧是异常。她是被意外卷入这场九流十家之战的异数。
梁清听费奕真讲着这个故事的设定,觉得非常有意思。他说道:“感觉好有趣,我想看。奕真你家里有吗?”
费奕真说道:“现在没有。大概过两个月就会有了。”
梁清问道:“你知道哪里有的卖吗?现在买不到吗?”
费奕真笑了,他说:“买不到。”
他还没开始写呢,怎么可能买得到啊?
虽然费奕真有点不耐烦,但是梁清这天还是在费家玩了一整天。许久没有在费家吃饭,梁清这天的嘴特别的甜,哄得陈雪妍几乎笑得合不拢嘴。费奕真有点看不惯他那花言巧语哄骗自家娘亲的德行,但却又隐约地有点咽喉梗塞。
就连陈雪妍都看出这孩子在可以刻意讨好自己,最后在梁清十分积极地想要帮忙收拾桌子的时候,把他推走了,说道:“好了,不用这么乖了,阿姨都不习惯了。快去和真真玩吧。”
费奕真还在忙着做人设和写故事大纲,其实有点不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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