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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丽瑶接着回了神，她平日里和方春根家也走得近，有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春根啊，不是嫂子看不起你，可你也知道你家的条件，芸雪身子弱要吃药，那是能照顾好这孩子的吗？”

你说这孩子又不是她生的，何必那么宝贝着呢？就算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而舍不得，可村子里可以过继给他家的又不是没有，一个虽然长得可爱，可身子骨不好的女娃儿是那么好养的吗？

这要养好了，要花不少钱不说，可非亲非故的，孩子长大了还不一定领你的情，更何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冒出个亲戚什么的要带走孩子；这要是养不好，孩子没了，那算谁的？不说有没有人会找你说理，就夏芸雪那样子怕是到时候非得伤心死不可。

当然，这些话杨丽瑶也没说出口，虽然她这么想的，但到底不好意思当着人家孩子的面说。那双黑溜溜的圆眼睛看着她时，杨丽瑶就莫名觉得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

“你嫂子说的对，福利院里的孩子多，那些同志可都是照顾的好好的，再说了春根，你家那条件，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再多个孩子怕是要把家都拖垮了。”

“我可以出去上工的，冯大夫也说我最近身子骨好了不少，以后也不用吃药了，一定能好好赚工分的，不会让春根一个人担着的。”冯振国说的是可能以后会完全好了，可夏芸雪这会儿可不会这么说，丈夫既然开口说要领养方晨了，她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只要能留下孩子，让她怎么说都行。

“你胡说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的有力气能干活，还能饿死你们不成？”方春根这是心疼媳妇呢，“哥，你也别劝了，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早晚都是要领个孩子回家的，现在不就是现成的了？而且小晨这孩子我们夫妻俩都喜欢，既然我们能捡到她，这也是缘分。”

他们夫妻俩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能再怀上一个孩子，看着夏芸雪日渐消瘦的样子，方春根早就想着是不是过继一个，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见着合适的，才一直没说出来，直到方晨的出现。

方晨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连个亲人也没有，相比过继其他亲戚家的孩子，这样的方春根觉得更合适，没见从前那些过继的孩子长大后还是向着原来的家吗？

夏芸雪在边上使劲点头，她再没有比这一刻觉得她的丈夫是那么的伟大了。

杨丽瑶一脸不可思议道：“春根你糊涂了，哪家过继的孩子不是知根知底的？这孩子的家人还不知道在没在呢？要是以后有亲戚来找你还是不还？而且这还是一个女娃儿，就是孩子平安长大了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你们都老了，谁来给你们养老送终？就是孩子原因，她婆家会同意？”

“嫂子，你这话可不对，现在都兴男女平等了，男娃女娃不都一样？”夏芸雪可不同意杨丽瑶的话，她喜欢这孩子又不是为了以后有人给她养老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计划生育都实行那么多年了，你看哪家生了女儿的不都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再生个儿子继承香火的？就是罚了钱他们不还是照样生个没完的？”方民树摇了摇头，就是他们河西村，这每家每户的孩子都不只一个，那些知道自己怀了孕的不也是躲起来生了孩子才肯回来？就担心被发现了拉去堕胎。

所以啊，不管什么时候，在老百姓的心里，儿子和女儿是完全不一样的。

“总归是缘分，我也不在乎领养的是男是女，民树哥，嫂子，要是换做你们，你们舍得把孩子送福利院？那地方说的好听，真有几个是能好好照顾孩子的？”方春根很坚持，“你们也别在劝了，民树哥你给我说说这领养是个什么章程？”

方民俗劝了半天也没劝成功，见这夫妻俩是铁了心了，也只能无奈摇头不再说了，这么说这也不是他亲弟弟，他管不着人家，倒是他爸方春根他亲大伯能管管，可谁让他爸妈这会儿去他妹妹家看外孙子去了不在呢。

得，也只能随他去了，反正这事儿他也劝过了，方民树这么想着，就开始给方春根说道说道领养的事儿。

这时候还没有出台领养法，国内的这方面的条款相对要简陋一些，至少不满三十岁不能领养的条款还没有明确规定，不然光是这一条就够方民树说服方春根的了。

而就在他们谈论这事儿的时候，方晨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里的人都以为他是女孩子？！这个念头让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脸色更黑了。

难怪这么多天里，夏芸雪给他准备的衣服不是大红的就是碎花的，给他新做的小鞋子也是是红色绣花鞋？！

难怪夏芸雪每次给他梳头的时候总是想给他扎辫子带花儿？！

难怪那些来家里看热闹的村民老是嘀嘀咕咕的说方家吃亏了。因为女孩养大了也没发养老？！

想通透了的方晨黑着一张脸，抬起头来看向夏芸雪。

“夏阿姨。”

“嗯？小晨有什么事？”夏芸雪本来还被杨丽瑶拉着继续劝说她改主意而不胜其扰，想找个借口离开，方晨开口反倒解了她的围。

“我是男孩。”方晨本来想说自己是男人，无奈这小身板怎么也算不上男人，只能说男孩了。

“什么？”夏芸雪一时没听清楚，就又问了一句。

方晨深呼吸一口，大声喊道：“我说，我是男孩子！”

顿时，屋内一片寂静。

12、后续

喝茶的方民树呛了水，说话的杨丽瑶掉了下巴，方春根一脸错愕的看向方晨，夏芸雪显然还没从未来的乖女儿变成了未来的乖儿子这件事里回过神来。

总之，这些大人的表情娱乐了方晨，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可大人们的感觉就不好了，仔细看方晨的样子，虽然确实可爱非常，可确实也有男孩子的俊秀，只是那一头长发给了他们主观认识，才没有谁发现这原来不是个小女娃儿而是个小男娃儿。

方民树第一反应就是要给派出所打电话，通知他们弄错了，之前他去报案的时候，可是说了捡到的是个女娃儿，派出所那些同志也是这样发出去的通知，这要是对方家长找的是男娃儿，可看到派出所的通告说是个女娃儿，自然是不会到派出所认人的不是？

这么想着，方民树忍不住埋怨方春根夫妻俩：“你们怎么一直都没说小晨是男孩呢？看这事儿闹的！”

“我也一直不知道啊。”方春根大喊冤枉，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方晨就从女孩变成男孩了。

方民树看向夏芸雪，方春根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和孩子接触少，不知道还情有可原，可夏芸雪可是天天看着孩子的，怎么会也不知道。

夏芸雪这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见大家都看着她，顿时一脸发窘：“小晨平日里都很独立，什么事都自己做，我也就没注意。”心里暗自羞愧，她要是再关系小晨一点，或许早就知道这孩子是男孩了啊。

原本还觉得方晨是女娃儿不适合领养的杨丽瑶这下子是完全没话说了。

继续事情都发生了，方民树自然是要开始想对策了，他清了清嗓子，“春根啊，既然小晨是个男孩，那这事儿可就得重新来了，当初我给派出所报的可是个女孩，那边发出去的通告也是这样的，也兴许就是这样才没人来找，所以我觉着这领养的事儿，还是再看看吧。”

一听这话，夏芸雪就急了：“不是说没人丢了孩子吗？既然没人丢了，那是男孩还是女孩有什么不同？既然都没人来找这孩子？怎么就不能领养了？”

夏芸雪这么激动的样子实在是少有，方民树一时被堵得没话说，连忙摆手道：“不是说不能领养，是让你们再等等，我总要给派出所打个电话问一声不是？这要是孩子真没有亲人了，总归是会让你们领养的不是？”

这话说的有理，夏芸雪也挑不出错来，但她总觉得多拖一段时间就麻烦越多，在她看来，小晨那么好，指不定有谁冒名顶替来把孩子带走呢。

而这时候，方晨觉得自己该开口说些什么了。

在众人沉思的这刻，方晨稚嫩却清晰的软绵嗓音响起：“我没有父母的，不会有人来找我的。”

很难想象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能说出这么理智而清楚的话，没有了父母的孩子总是会想念他们的亲人，但方晨的语气却冷静的不像是在说他自己。

“小晨？”

“义父说，我出生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被他们遗弃在了野地里，如果不是义父刚好经过救了我，我已经不在了。现在义父也不在了，所以没有人会来找我的。”方晨抬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伤心，平静而清澈，却更加的令人心疼。

方晨的话让屋内的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实在是令人疼惜，也更加痛恨那对把他丢弃的不负责任的父母。

夏芸雪一把抱住方晨，把孩子整个埋在了自己的怀里，“小晨别哭，以后我和你方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在她怀里的方晨有些哭笑不得，她是怎么看出自己要哭的？不过这种亲近方晨并不讨厌，所以他安静的任由夏芸雪搂着自己。

方晨其实并不恨他的父母，哪怕是他们丢弃了他。方晨出生的时候身体非常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但他被义父捡到的时候也已经有一个月大了，义父也曾经感叹过以他那样的身体状况没有在一出生就夭折显然也是被精心照顾的。只是他的病症并不是一般人能治愈的，不然也不会由孙思邈调养了那么多年才堪堪与常人无异，完全比不上习武之人。

所以方晨并不憎恨遗弃他的父母，至少他们是尽力了。他只是有些遗憾罢了。不过就连这份遗憾也微小的几乎可以忽视，同他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有很多，只是他比他们更加幸运的有了义父、师傅还有一堆关心他爱护他的长辈同门。

这样就足够了，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不必再多想了。

“民树哥，你看？”方春根看了看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边的夏芸雪，转头询问方民树。

“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那派出所那边我也通知他们一声撤了通告好了，你们再回去把身份证户口本之类的证件准备好，明天我带你们到镇上去办手续。”方民树一锤定音，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以后，就去打电话了。资源有限，他们村里也就一部电话，接在村委会那边，方民树要到那里去才能给镇上打电话。

派出所那边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很吃惊，这明明说了是个女孩的怎么突然就变成男孩了？

“方同志你看你这事情办的，怎么连孩子的性别都没弄清楚就给我们报案了。”

“是是是，这事情是我没弄清楚，真是对不起了啊同志，我这边也是刚知道这个情况，这不，马上就给你们打电话来了。”方民树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这边没办好，本来当初报案的时候是要带着孩子去照相的，可照相机这时候只有照相馆里才有，他们村子里可没有，而且那时候方晨病的不清，方民树就没带去，派出所那边听了情况也觉得不好勉强人家，所以只让方民树回去以后看了孩子后给口述画了画像送过去的，这又不是在从前，人人都留着长头发，现在的男性可都是一头短发的，所以一头长发的可爱小孩子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女孩，也就让这种误会更加深了。

派出所那边的同志还在喋喋不休的诉说着不满：“这段时间我们可是大力寻找丢失孩子的家人，也有几个说是丢了孩子的，但都说是丢了男孩，我们也就没让他们来看孩子，现在你这么一说，我们还得多跑一趟请人来看看。”

“实在是太对不起了，不过同志，我这边已经问过那孩子了，他本来就是被父母丢弃的孤儿，后来被人捡到才能好好生活的，现在收养他的人也已经过世了，怕是没人会再找孩子了，所以我想着也就不用再麻烦你们帮忙找人了。”

派出所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才听到继续：“……真的确定了？没有亲人？”

“是的，已经确定了，实在是抱歉，之前孩子病得不清也没法仔细问，这会儿才通知你们。”

“那，那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送福利院？福利院的同志也等着你们的回复呢。”派出所这边虽然没见过方晨，但画好的画像大家是看过的，很难想象那么漂亮的孩子竟然会是个弃儿，这会儿也觉得有些怜惜了。

“同志，麻烦你帮忙跟福利院说一声，那孩子我们就不送过去了，我这边村子里有对没孩子的夫妻想收养他，反正孩子送到福利院也是要被收养的，我想着就别再麻烦他们了。”

这话一出，派出所那边倒是怀疑上了，“我说方同志，你们村别不是因为想收养那孩子才编了那话诓我们的吧？”

“哪能啊？警察同志你可是愿望我们了，这要是真想把孩子留下，一开始我们就不把孩子的事情上报了，这样不就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找孩子了不是？”

“这话是有几分道理，可真不是你们发现孩子是男娃才这么说的？”警察同志显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