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九四五年五月末，厄列泽·巴拉济尼上尉他曾作为名突击队员与英国人起在利比亚作战，领有英国军衔来到奥地利。他的使命简单而又明了：招募过去的集中营囚犯，并把他们秘密运送到巴勒斯坦去。明显的倾向是最好招募男女青年，很年轻的，这些人在战斗中随时可以发挥从焚尸炉的烈火中锻炼出来的潜力。巴拉济尼出生于巴勒斯坦，他的个儿又瘦又小，待人接物非常客气。

他第次见到雷伯·克立姆罗德是在九四五年七月五日；说实话，当时他对雷伯并没有十分注意。克立姆罗德不是个犹太姓氏，何况刚从萨尔茨堡来到此地的这个少年，身心两方面都处于种怪可怜的状态，因此，巴拉济尼本来不考虑把他运送出去，尤其是秘密运送，准备过几个星期乃至过几个月再说。

那天，代表犹太旅招兵买马的巴拉济尼，心日中另有两个准备送出去的对象，其中的个就住在隔壁间屋子里。另个是波兰犹太人，凑巧名字也叫了雷伯——雷伯·约尔·白尼适，他是在九四四——九四五年的那个冬季接近尾声时到达毛特豪森的。九四五年二月，有三干名囚犯其中包括西蒙·威森塔尔和位拉吉韦尔公爵从布痕瓦尔德被押往奥地利北部的这个集中营，白尼适便是这批囚犯中的个。三千人中只有千人活着到达毛特豪森。九四五年，白尼适十九岁。

白尼适躺在雷伯·克立姆罗德右边的床上。他和巴拉济尼用依地语注：犹太人使用的种国际语言，是在古日耳曼语基础上吸收各种现代语言中的词汇构成的交谈了很长时间。

在英国第七军的坦克开到毛特豪森之前两天，白尼适给名党卫军用步枪的枪托打断了髋骨和股骨，送进有“死人棚”之称的六号棚室。

巴拉济尼上尉对当时躺在他们旁边的雷伯·克立姆罗德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这个病殃殃的少年对他和白尼适的交谈丝毫不感兴趣。另外，巴拉济尼虽然能说口流利的希伯来语注：犹太人宗教，文学和世俗语言，以色列的官方语言和英语，使用依地语却挺费劲，故而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谈话上了。

白尼适很快就接受了巴拉济尼的建议，并且同意俟身体状况允许立即动身。

巴拉济尼临走时说，他过两个星期再来。

他果然来了。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这话是用希伯来语说的。巴拉济尼转过身去，起先什么人也没有看见。医院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似乎阗无人。接着，他看见个又高又瘦的身影，在他自己刚从那儿进来的门口角落里根柱子旁边缩做团。巴拉济尼并不记得在哪儿看见过这张脸。然而，那双凝聚着非凡的力量的眼睛却使他大吃惊。

“你是谁？”

“雷伯·米歇尔·克立拇罗德。我的床位在约尔·白尼适旁边。”

他的希伯来语十分纯粹，但说得很慢，带有点点几乎听不出来的法国口音。他在用某些词的时候，往往要想想，仿佛在说种差不多已经忘记的语言。他想必看见了巴拉济尼眼光里的疑问，所以主动补充道，“我的母亲是犹太人。她叫汉娜·伊茨柯维奇，出生在利沃夫。她和我的姐妹在贝乌泽茨关过。我父亲教我法语，母亲教我希伯来语和依地语。我还能说意大列语，西班牙语也会点。现在，我正在学英语。”

他非常缓慢地走过来，只又大又瘦的手从背后移到胸前，手里拿着—本惠特曼的《草叶集》。但他的眼珠却没有转动，依然凝视着巴拉济尼的眼睛，目光专注，咄咄逼人。巴拉济尼感到有点不自在，脱口提了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个问题：“你多大了？”

“九月十八日我将满十七周岁。”

此刻，巴拉济尼有种他无法描述的感觉。

“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想和白尼适道走，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我也想跟他们起离开这儿。”

克立姆罗德年龄虽小，倒并不使巴拉济尼为难。对于“以色列家园”运动的许多战士来说，十七岁可以算是大的了，至少在“伊尔贡”和“斯腾”的秘密小组里是如此。引起巴拉济尼戒心的是另个问题。有这么几秒钟功夫，他想象着这会不会是英国人采用的渗透战术？因为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其目的在于阻挠伦敦的那些政治家所担心的大批移民前拄以色列。注：二战结束后，美国为了在中东实行扩张，积极支持犹太人复国运动，鼓励各国的犹太人移居巴勒斯坦。而英国为了维护其在中东的旧有势力，怂恿阿拉伯各国反对犹太人。

“你在毛特豪森集中营里呆过？”

“是的。”

“我要核实下。你说的情况我都要核实。”

雷伯那双灰色的眼睛连眨也没眨下。“如果不加核实你会犯错误的。你也不必马上答复我。如果有人在几分钟内便吸收我加入他们的组织，我觉得这是不严肃的。再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宜远行。”

“什么时候你才能远行？”

“和约尔·白尼适样，再过两个星期。”

巴拉济尼进行了调查。他特地去找林茨犹太人委员会中的些成员，其中之就是威森塔尔。他们没有听说过克立姆罗德这个名字，只有个人记得曾经在集中营里见过此人——“他给装扮得象个女人，陪伴着群党卫军军官”。

他设法找到了至少十几个从利沃夫来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现在正在利昂丁等待遣送。这些人中间谁也没有在九四年七月见过个名叫汉娜·伊茨柯维奇·克立姆罗德的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到利沃夫。

七月二十日前后，巴拉济尼向他的上级未来的以色列驻法国大使阿谢尔·本·纳坦作了汇报，后者当时负责把奥地利美占区内的犹太人集中起来这项工作。巴拉济尼把自己的疑虑向他谈了。

“这个少年身上有种气质使我感到不安，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来。”

“他很聪明？”

“他吗？我和他谈话的时候有种感觉，好象他是大人，而我是个智龄不过三岁的孩子！他的思维速度要比我快两三倍。我简直无法把自己的话说完，还来不及提出问题，他已经给了我回答。”

“也许，这就是你感到不安的原因吧，”本·纳坦说着笑了起来，“那也会使我感到不安的。”

他们两个商量决定，巴拉济尼应该相信自己本能的感觉。

七月三十日，巴拉济尼义来与约尔·白尼适和雷伯·克立妈罗施见面。他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他们两个将在八月六日夜晚起动身。

巴拉济尼最后想出了个在他心目中可以解决切问题的办法。在段时间内，由白尼适对克立姆罗德的行动留点儿神，这是第步预防措施。同时他又采取第二步保护性措施：他向特拉维夫方面捎了个信儿，特请铎夫·拉扎鲁斯对雷伯·克立姆罗德多加注意。

雷伯仲出手去搀扶臀部和大腿直到现在还有点僵直的白尼适。雷伯把他拉上卡车。车上已经有十个男人和五个女人，年纪大都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所有的人都不作声。有人推上车后的尾板，并且锁起来，再把黄褐色的车篷也扣好，这样就遮断了切光亮。车外有人低声说话，接着引擎启动，卡车开走了。这时是九四五年八月七日凌晨点。

为了赶到约定地点，雷伯和约尔在午夜以前就离开了医院。他们穿越林茨城，绕过市中心，到达了第个集合地点，那是在多瑙河沿岸各种码头设施中间的个货栈附近。在那里，有两个男子和个年轻的姑娘与他们会合，但根据事先作出的安排，他们不应结伴而行。他们步行前往南郊。对于约定地点集合时间同伴身份出发情况等，雷伯无所知。

在以后的旅程中，雷伯没有作任何努力去打听任何事情。出林茨城以后，卡车走了四个多小时，途中有个女人间或用依地语曼声唱歌，她的脸却看不见。路上曾作过次停留，时间很短，让大家解手。天色刚刚破晓，曙光照亮的山峦雷伯不知其名，白尼适更说不出来，他对奥地利点儿也不熟悉。但有个男人用波兰语说，这是克拉姆山口，位于巴特加施泰因之北。

白尼适温和地笑道，“他也懂波兰语，别费心了”

他们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奥地利夏天刺目的晨曦透过帆布车篷的空隙漏进来。

八月七日的白天，他们是在离伊格尔斯不远的个独家村里度过的。天黑以后，他们又继续赶路，在十点钟左右穿过了因斯布鲁克。这时，雷伯听见有两个男人在说法语，想必是当兵的，其中个的南方口音悦耳动听。此后，雷伯就认识路了，那是米滕瓦尔德的铁路隧道，还听得见因河的激浪翻腾。九三八年夏天，他的学校雷伯比他那个年龄组的学生提前两年学业组织过次到圣安东去的旅行，这些地方雷伯记得十分清楚。

雷伯以为，他们的目的地大概是瑞士，但卡车在兰德克朝左拐弯了。过了个小时，卡车停下，卸去所载的人以后，掉转头来开始下山。

他们跟随个从黑夜中出现的小青年步行前进。那个小育年用德语告诫他们绝对不要出声。在山间森林中攀登了大约三小时以后，他们到达家几乎没有灯光的客店。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通过架梯子登上二楼的蒂罗尔式大阳台。那里已经有二十人的另抵移民，这些人如此害怕出声，他们把鞋也脱了，免得惊动楼下的客人

而楼下的客人也谨慎非凡。雷伯行到达小时以后，他从扇窗里往外看去，见又有群男人抵达，大约十五个左右，有些是中年人。这些新来的虽然穿着华贵的便服，携带高级手提箱，但从他们的举止和组织性可以感觉到种军人的气质。他们在屋外直保持静默，到了里边，却引起片欢呼，说的都是德语，不过很快就被制止。

客店的伙计穿梭般往来于楼上楼下之间，应付裕如。

约尔走到雷伯身边。

“你是不是在想我现在想的问题？”

雷伯点点头。

隔着楼板，他们听得见楼下的人们正在作过夜的难备。雷们和约尔如果愿意，可以把肚皮贴在楼板上听楼下的低声交谈。有几秒钟功夫，种憎恶的表情把约尔清秀的面貌都拧歪了。他是华沙犹太人聚居区的幸存者。“纳粹们在逃命！”他悲愤地哭了。

八月八日，整整天都在仇敌为邻这种奇怪反常的状态下度过。

毛特豪森及其他集中营里的幸存者和曾经对他们施加毒刑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那些人，同时住在离雷申山口不远的这家客店里，双方相隔仅在咫尺之间，由同个店主供应伙食，由同帮走私贩带路越境——这并不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埃立希·施泰尔不在其今。过塞梯尼亚兹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日期不符。

但他走的也是这条路，这是肯定无疑的。

第二天晚上，他们越过了奥地利与意大利接壤的边界。前后间隔两小时。党卫军先走，他们有优先权。

到了意大利境内，有批卡车显然是来接雷伯·克立姆罗德和他的同伴们的。他们加上前几天夜里越过雷申山口并在些意大利农家找到栖身之所的好几批先行者，已经超过百人。

约尔·白尼适生就副快乐的性格和种简直令人叹为现止的本领，什么事情他都等闲视之。在毛特豪森集中营时，他曾不下二十次冒着被立即处死的危险，模仿某名看守走路的步态或面部的习惯性抽搐。这次从山口下来，他几乎直不停地哼着歌曲，或者以近乎粗鄙的不敬态度再现个叫史洛依梅莱的人的特征，这个史洛依梅莱是白尼适在卢布林附近的故乡全村的骄傲，他是位拉比注：犹太教教士和教授犹太法学的老师。，或者差不多是位拉比。

然而，当他们看到在等候他们的卡车和士兵制服时，连白尼适也楞住了。毫无疑问，卡车和军服都是英国的。他们这才认识到，原来他们属于“英王陛下的四二皇家运输连”。凭着这些军车军服，尽管英国人进行严密封锁，他们还是将被全部送到意大利南部，并从那儿渡海去以色列。

四二皇家运输连实际上并不存在。它是个名叫耶胡达·阿拉济的人灵机动的产物，此人是“莫萨德·阿立亚·贝特”组织在意大利的领导人。由哈葛纳派于九三七年创立的这支巴勒斯坦犹太人殖民地的自卫武装力量，正通过移民努力巩固这些殖民地的地位。

当英国人在巴勒斯坦加紧缉访阿拉济的时侯，他却在意大利登岸，正好来到盟军的背后。就在这些盟军中间，也有巴勒斯坦的犹太人零星分布在英国部队内部。

里边有四名中上，其中之名叫伊里亚霍·科亨，人称“本—胡尔”，他在犹太人聚居区建立了个名叫“帕尔马”的哈葛纳派武装组织，后来成为以色列军队的核心。

阿拉济和那四名中士十分周密地制订了项利用英王陛下部队的物资和各种补给品的计划。阿拉济还建立了套从安特卫普经过巴黎马赛雅典到那不勒斯的通讯系统。他们在米兰城外约二十公里的个镇上设立了座广播电台，保持着哈葛纳派领导人与特拉维夫之间的联系。

在这个部分被占领的国家里，阿拉济拥有卡车能说道地英语的人员穿正规制服的军士。他实际上创建了文虚构的部队，有伪造的花名册，有真正的营房：米兰市中心座很大的汽车库，这个车库曾经被英国军队正式征用过。除了这切，他还设立个伪造证件的工场，专门签发能使宪兵上当的命令，同时也为到此中转的难民提供假护照。所谓“四二皇家运输连”就是这样形成的。直到九四六年四月，这计谋才被英国人识破。

九四五年八月二十日，批三十五人的非法移民在巴厘登上艘二十五吨的渔船“达林”号——实际上是“天狼星”号，它真正的登记港是莫诺波利，位于由此往南四十多公里的亚得里亚海岸上。

过了七天，战后第艘秘密移民船安抵以色列的凯撒城遗址，没有遇上任何意外。雷伯·克立姆罗德和约尔·白尼适都在这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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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哥大的烛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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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伯手执匕首，用拇指紧紧按住，以确保武器的方向对准目标。他从近两米处纵身跃，右脚抵住对方的腘窝，左手击向齐眼高的部位，而握着武器的另—只手同时从顶端到底部朝对方猛砸下去。当他感觉到刺中卫兵的刀刃及于腹上部时，他的手腕做了个弧形动作。这就叫卸喉宰杀。他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干净利落地完成了系列动作。

然后，他倒退两步，让胳膊垂在身体两侧。他已砍下人形靶的脑袋。

“不坏，”铎夫·拉扎鲁斯用他沙哑的嗓音说。“不算太坏。前提是这个哨兵必须既聋又醉。如果再加上他睡得很香，那就更好。所有这些条件凑在起，你才能有次机会，在他的喊叫声把方圆四百公里的英军全部惊动之前割破他的喉管。我说的是次机会，决不会有第二次。”

那天他招摇地蓄着撮短髭，微笑时他的口洁白的阔板牙便在小胡子下面闪亮。这胡子好象是夜间长出来的，前天他还没有。铎夫·拉扎鲁斯年近五十，体重八十五公斤，身高却只有米七十。他于本世纪开始前不久出生在巴勒斯坦的第块犹太人殖民地佩塔提克瓦意即“希望之门”。这块殖民地是由那些逃避俄国迫害的犹太知识分子在雅尔空河两岸建立起来的。他的父母是犹太复国主义组织“锡安之友”的成员，八八二年，他们穿着俄罗斯衬衫和靴子到达这里。铎夫不化装时，肤色极谈，头发黄中透红。他那肉墩墩的身材，他那亲切的笑容，他那无边眼镜后面讨人欢喜的近视目光，构成副引起人们莫大错觉的外表。事实上，他是个只相信暴力不相信其他的人，他的生始终被种不祥的排他欲念驾驭着。约尔·白尼适相信铎夫·拉扎鲁斯在爱尔兰生活过个时期，并曾在柯林斯的爱尔兰共和军中作战，还在美国呆过几年，到过南美，甚至到过远东。按照白尼适的说法，雷伯·克立姆罗德生活中好些片段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九二五至九三〇年间，拉扎鲁斯在纽约和芝加哥建立的各种联系。

拉扎鲁斯生活的方向是在九三三年他第二次遇见大卫·本—古里安之后转变的。九〇六年，他在雅法第次看到本—古里安，当时这位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未来领袖刚从波兰到达那里，而他自己只是个毛孩子。九三三年，本—古里安为在欧洲犹太人的心脏地区进行竞选而周游欧洲，那时这两个人在法国重逢。被本—古里安称为“会走路的定时炸弹”的拉扎鲁斯，终于得其所哉，开始为有价值的事业工作。拉扎鲁斯把本—古里安当作偶像崇拜。

现在，他对约尔·白尼适说：“该轮到你了。尽可能干得好些。把人形靶的脑袋放回原处。记住，这是个你要割破他喉管的人。”

按照巴拉济尼的要求，这批从奥地利来的新移民由拉扎鲁斯亲自负责。他在伊尔贡内部的主要任务是把新来的人训练成影子战士。作为非恐怖主义运动的伊尔贡始于九三七年；到九四五年秋，它的领袖是个出生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九四二年才来到巴勒斯坦的人，名叫梅纳希姆·沃尔福维奇·贝京。

“可悲，”拉扎鲁斯说，“可悲得使人不敢相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