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行!”司徒弘烨高举双臂大喝一声,沉重肃杀的号角声响起,三军开拨。
羽成珠悄悄抬起头,望着御辇上英姿勃发的司徒弘烨,眼里闪过狂热的仰慕爱恋。
羽成蘅和周凤谋没有跟着送行,他们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开洛阳城。
周凤谋眼神复杂,以往他是出征大军的一员,而且还是行军的最高将领。他的骨子里已经刻上武将的烙印,沙场征战,马甲裹尸才是他真正想过的日子。但一朝遭贬,只能落寞地成为旁观者,听到熟悉的号角声而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
羽成蘅挨着他,感觉到他的低落,伸出小手握了握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阿谋哥哥,你终有一日会回到战场上的。”
周凤谋回握他的手,五指交缠,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他没有把羽成蘅的话当真,只当他是安慰他,但很是领情。
“能护着你也好。”他道。
司徒弘烨没有要了他的命,反而让他成了羽成蘅的贴身侍卫,想也知道是谁求的情。羽成蘅一点也没有约束他的意思,但能名正言顺保护羽成蘅,周凤谋也略感安慰。
羽成蘅亲昵地蹭了蹭他。
周凤谋不禁勾了勾唇,弯身在亲了亲他的发顶。
“我们回去吧……”
越族叛军的人数统共三万,叛乱的原因是当地官员的横征暴敛,最后甚至强占了越族圣女,终于激起族人的激烈反抗。
这些异族在司徒弘烨眼里只是乌合之众,他所率的五万士兵对付三万叛军绰绰有余。但这一战是他几年来第一次亲征,他不但要胜,还要一场大胜,重新收拢军心民心!
五万大军离开洛阳城十里后开始急行军。
磐石部代主将冯安硕、戚无回分别成为司徒弘烨的副将及先锋将军。戚无回年少英武,虽然有鞑靼血统但身材没有一般鞑靼人那么粗壮沉重,反而是结实精瘦,行动敏捷。司徒弘烨拿着十数名探子舍生忘死送回来的战报,令戚无回率领一千轻骑绕道偷袭叛军的二千先遣军。这批先遣军奉命突袭洛阳城,虽然这命令在司徒弘烨眼里不过是以卵击石,但为了给叛军一个强而有力的震慑,司徒弘烨决定先给其一个迎头痛击!
戚无回在戈阳遭遇叛军。经过一番苦战后,以死一百六十八人、伤二百九十人的代价歼敌一千三百人,俘虏七百人,拿下一场大胜!
司徒弘烨收到战报时拍案而起,抚掌大笑!他赏了戚无回一件金甲,同时传令斩杀七百俘虏!
首战告捷的消息传回洛阳,大小官员都暗松了一口气。这些官员有不少经历过长安破城的惨剧,已经被吓破了胆,因而听到叛军直逼洛阳而来都慌了手脚,任司徒弘烨为所欲为。
如今司徒弘烨一出手,果然立刻解了洛阳之危,朝堂还来不及高兴,又被司徒弘烨杀俘的举动堵了一口气。
越族叛乱有朝廷的失察在前,本该以安抚为主。但司徒弘烨杀俘这一举,却是断绝了越人的后路。他这是要把越族灭族吗?
“……他是在告诉天下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羽成蘅想起手上最新的战报,喃喃道。他有预感,越族此事恐怕无法善了。
羽成雪站在他的身后,和他一同看向不远处闹热的宴会。
羽成珠以N王立下大功为由,联合副相桓越、参赞陆涵一起发诏昭告天下,对司徒弘烨的赏赐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波接一波地送到司徒弘烨军中。
同时,他在宫里办起庆功宴会,邀请了一众大臣和皇子。羽成雪和羽成蘅都在受邀之列。
羽成珠不敢动羽成蘅。即使曾有过小心思也在看到周凤谋以保护的姿态站在羽成蘅身边时不甘不愿打消掉。虽然周凤谋被司徒弘烨撤职,眼下似乎失了宠,但他司徒弘烨座下第一人的余威仍在。如今司徒弘烨又把周凤谋放到他最宠爱的皇子身边,不知是什么心思,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种诸事不明的形势下招惹周凤谋。羽成珠想到自己多次试图拉拢周凤谋未果,尽拿自己的热脸贴周凤谋的冷颜,心里就一阵憋屈,对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司徒弘烨这么多宠爱和周凤谋呵护的羽成蘅自然更加嫉恨。
羽成珠动不了羽成蘅,便把主意打到羽成雪身上。谁不知道羽成雪与羽成蘅交好?静贵妃自尽时若不是羽成蘅及时出现拦住羽成雪,恐怕羽成雪的下场就不是下放到萧家这么简单!当时的羽成蘅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司徒弘烨看中,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去阻止羽成雪动手的!
如今羽成雪以及他背后的王家已经失势,羽成雪这个羽成熙之下最尊贵的皇子身份名实存亡。羽成珠素来不喜欢绝美高贵的羽成雪,自然乐得上前踩一脚,顺便膈应一下羽成蘅。
宴席开始,送到羽成雪那桌的吃食都是最次的,酒酿都是最劣的。羽成珠摆出兄长的架势热情地招呼皇弟们,独独把羽成雪晾到一边。大臣们知道羽成雪遭了N王司徒弘烨和睿王羽成珠的双重嫌弃,自不会为一个已失势的皇子触他们的霉头,皆顺着羽成珠的意思对羽成雪视而不见,即使有极少数的一、两个大臣正好碰上羽成雪,出于礼仪想向羽成雪敬一杯,都被羽成珠借故拉走。很快,羽成雪所在的位置便成为全场最冷清的地儿。
王家失势,羽成雪在萧家的日子越发不好过,经常有人在他面前借故讽刺王家的下场。羽成雪能在萧家人一无所觉之中杀掉司徒琅无声无息脱身,自是不把这些跳梁小丑看在眼里。只是王家的境况不好,渐渐式微,羽成雪的清冷淡漠比以前更甚。
羽成珠这些手段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他不在乎,羽成蘅却在乎。如今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不会得罪羽成珠引起其他的变数,既然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所以羽成蘅直接拉上羽成雪的手离席。不想羽成雪微微闪躲了一下,没有让他拉住他的手。
羽成蘅自然不会认为这是羽成雪嫌弃了他。他心里存疑,但没有强求,拉着他的衣袖央他和他一起离开。不用拉手,羽成雪不发一语跟着他走。
见羽成蘅和羽成雪一起离开,羽成珠得意一笑,自觉扳回一城。
周凤谋心情不好,一直面无表情跟在羽成蘅身边,见他拉走羽成雪,脸上闪过一抹自家宝贝被抢的护食表情。羽成蘅为了安抚他,大胆地当着羽成雪的面亲了亲他的脸颊才成功把他哄走。不过周凤谋没有走远,倚在树杆上眼睛一瞬不瞬地随着羽成蘅动。
为了显示正式和格调,羽成珠把宴席设在御花园。御花园的百步开外穿过一个小树林便是一面湖。
羽成蘅和羽成雪走到湖边,借机说了一句深沉的引走羽成雪的目光,便伸手飞快扣了他的手一眼看过去。相比于已成定局的战况,他更关心羽成雪刚才避开他的原因。
借着月光看到他雪色的手背有两道刺目的细长的紫痕,羽成蘅几乎要气炸肺:“谁干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羽成雪知道瞒不过,淡淡道:“没事。我没让他们好过。”
“他们?”还“们”!
羽成雪摸摸他的头,眼底泛柔,却是不会再多说的意思。
“……阿絮你回宫吧。”羽成蘅低声道。他受不了有人敢伤害羽成雪!
羽成雪捏捏他的小耳朵,摇摇头。
现在绝不是适合的时机,必须等。
羽成蘅也知道他是对的,必须耐心等着,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
有周凤谋看着,他不能和羽成雪说太多,只能塌下肩膊丧气地小小蹭着他的手,无声道歉。
“……你和周凤谋?”羽成雪想起刚才羽成蘅和周凤谋的亲昵,心里闪过一抹怪异。关于两人的传言他从来都是不信的。但羽成蘅在他面前和周凤谋这么亲近,羽成雪脸上无甚异状,内里却极为震惊。
不由自主地,他想到那一次羽成蘅和他相濡以沫的亲吻,明明那时思无邪,此刻却不知为何双颊淡淡升温。
羽成雪的脸背着光,羽成蘅没有注意到他的四皇兄突然有了异样的心思,他朝他眨眨眼,软糯道:“阿蘅喜欢阿谋哥哥……”语气纯粹认真。
留意到周凤谋猛地变得热烈的目光,羽成雪清冷道:“是吗?”
“阿絮?”羽成蘅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
羽成雪摇摇头,冷冷瞥了周凤谋一眼,牵起羽成蘅的手道:“没事。我们还是回去吧!”
“啊?”
☆、46
司徒弘烨的军队在新安城与叛军主力隔着城墙对峙。
新安城的城官已经因为意欲弃城逃走而被处决。司徒弘烨下手不容情,雷厉风行地顺利接管整座城池。这种事他在为羽国东征西战时已经做得熟练,没有引起任何骚动地完成交接。
N王之名威名远播,大多数本来准备出逃的城民都因为司徒弘烨的坐阵信心大增,心甘情愿留下来协助守城。不过即使他们想出城也是不能够,司徒弘烨早已下令关闭城门,任何不听他之令引起骚乱,杀无赦!
司徒弘烨是天生的战将,重回战争中让他如龙入海,狂狷霸道得令人见之打颤。
先锋将军戚无回顺利完成司徒弘烨托付的任务后很快赶到新安城,接着来自洛阳的赏赐也陆续送到。
司徒弘烨看到赏赐很满意。按这些赏赐的丰厚程度可以看出羽成珠是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讨好于他。正如他对羽成蘅所说的,羽成珠果然有用。
司徒弘烨是羽国的实际掌权者,自然不稀罕这些赏赐,但他的军士不同。他正好借此机会再收拢人心。以前转战天下时司徒弘烨的追随者甚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出手大方,不会待薄手下的士兵。
对有用忠心的下属,司徒弘烨并不吝啬于表现自己的慷慨。对于首站告捷的功臣戚无回,他不单在收到捷报的当日让人送去金甲――在羽国,只有公认勇猛果敢的战士才有资格拥有金甲,还在戚无回率兵回城的当日举行庆功宴,以示对戚无回的恩宠和肯定!
戚无回的身材看不出有鞑靼血统,容貌却带着很明显的外族特征。他的五官轮廓比一般羽国人要深邃,面相只是普通,但有一股粗豪之气。他有异族血统却能年纪轻轻便在羽国爬到如此高位,自有不凡之处。实干、勇武又不失灵活是沉默寡言的他最大的倚仗。戚无回才二十五岁已经从军十七年,他往上爬的每一步都是落到实处。
司徒弘烨原本还因他的年纪对重用他有些不虞。戚无回从不辩驳,只用实力说话,经此一役更是让司徒弘烨疑虑尽消,更因为两人的相似之处而对他有了认同,更加重用。
正德帝羽宗仪被司徒弘烨安置在新安城的城官府。他养尊处优的身体适应不了急行军,一路上被折腾得不轻,不出几日便变得虚弱消瘦。抵达新安城后他必须卧病在床。
新安城的城官一家正是在这府里被司徒弘烨斩杀的。即使血迹已经清洗干净,羽宗仪还是仿佛能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这让他想起多年前长安被攻陷后颠簸流离的逃亡日子,连入睡都不甚安稳。
因为庆功宴设在城官府内,即使离羽宗仪所住的厢房甚远,他还是听到一阵一阵酒酣耳热的喧闹声。
他招来宫人问话:“那边发生什么事?”
宫人道:“戚将军打胜仗回城了,王爷为他举办庆功宴。”
羽宗仪若有所感,突然来了精神,起身梳洗打扮,让伺候他的宫人为他温上一壶酒,炒几味小菜,对着窗外的明月自斟自酌,难得有几分自在逍遥,静谧美好。
司徒弘烨带着醉意推门进来时,看到便是这一幅画面。从他第一次把这个羽国皇帝压在床榻,他便再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平安和乐的神色,直到此刻。
“这么高兴?”失语了一瞬,司徒弘烨暗哑着嗓音道。
羽宗仪睐了他一眼。他不善饮,几杯下肚已经有些醉意,双眼晕红,眼神迷蒙。他本就生得清丽,如此更是平添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高兴……”他迟钝地喃喃道。
司徒弘烨挥退伺候的宫人,缓缓走近他。
“在想什么?”他出手抚上羽宗仪浮着粉红的脖子。
“想你。”羽宗仪撑着颊,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吃吃笑道。
司徒弘烨一顿:“哦?”
羽宗仪看着他明显不信的表情,清醒了几分,叹了口气道:“只是想到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已经尸骨无存了……”
当年司徒弘烨这个英武冷硬的男人,就那样单膝跪在他面前,用坚定自信的声音宣誓效忠。虽然他跪着矮了他半截,但那一刻他觉得这个男人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大,是个顶天立地、不好多得的人――是个可以托付信任的人……
后来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也猜错了。
这个男人把他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又把他投入另外一种水深火热中。
“……皇上如此想,本王委实受宠若惊。”司徒弘烨想不到羽宗仪会说出这么一句,停了片刻才回道。
羽宗仪弱弱勾勾唇:“无论如何,一开始我是真心感激你的……”
“是本王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许是气氛太平和,司徒弘烨坐在羽宗仪面前,没有急着拉他上床榻,反而握了握他的手,沉吟片刻霸气不改道,“但乱世之中,强者为尊,不进则退,即使辜负了你,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以司徒弘烨对羽国的功绩,为王为帝都不为过。但羽国这么一个皇权与族权共同统治的国家,终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相互博弈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确实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羽宗仪虽然贵为皇帝,没有抗争的能力也不过是一枚随波逐流、任人拉扯的棋子。
羽宗仪弯弯唇角,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被背弃被侮辱的怨念竟有些松动。
“是呀……”他叹息。
“不要想太多。”司徒弘烨揽住他,吻上他因为酒醉格外红润饱满的唇,“你的命,暂时我还不准备取走。”
羽宗仪缓缓闭上眼,放软了身子任他施为。
――但你的命,我却时时刻刻希望能取走。
司徒弘烨的军队与叛军主力对峙三日后,双方像约好一般,挥军对战。
司徒弘烨一身甲胃,威风凛凛伫立在城墙上,俯视已成修罗场的城下。副将冯安硕跟着他身边,时刻留意着他的安全。
叛军的士兵意外地顽强,两军对战一时三刻竟无法分出胜负。
司徒弘烨远眺对方阵营中,纹着“原”字的迎风飞扬的帅旗,眯起一双带了猩红的黑眸。
“拿弓来!”他吩咐。
冯安硕连忙知机地奉上司徒弘烨专用的巨大的弓箭。司徒弘烨臂力惊人,可开五石强弓,与梁陈两国打仗时,这一手箭术让人闻风丧胆。
司徒弘烨沉稳地上箭拉弓,瞄准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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