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你心里怎么拐的弯,却还是会觉得奇怪。至于我自己,是断不可能那么想的。香火上头的事,便是其中之一了。我觉得可以了,面上看看也无差了,其实,你却还是有藏了压了的地方。
心里一慌,这话到后来,有些恼我了。
--我……
脑袋扣在我肩上,真叹了口气。
--你不恼我,我也不好恼你……
语调竟有些委屈。
什么和什么阿……
--再后来,便定了主意,打算教你续了香火。
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原本,打算和你说的。后来还是改了主意。并非只是因为很怕你担心,毕竟十月怀胎,为人父的都是必经的,何况莫白两人保驾着……
--我真担心的在于,我一点不知道,你若是见了那女子,知道你和她育了孩子,会是什么念想。
--你心里拐来拐去那些弯弯,我实在觉得匪夷所思。这世间从未有过的事,你便也从未听过……
--我便,没半分把握,一点也猜不透。
--那女子家里获罪,充了官妓了。出来前,身子还没被人碰。不过她前头,已经定了婚约,有过肌肤之亲。那人和她家祸事脱不了干系。
--她人聪慧,族谱里也没有旧疾。好好调养了,而后怀的孩子。小儿初生,皱巴巴难看是正常的,你莫要嫌弃他。说来,和你事先不知情,心里没半分准备有关。
--我允了她了,等得孩子明白了事理,早则十岁,晚则志学,自然会让认了她。只是她现下的意思,竟然是不要认的。
--七冥,那之前,我断不会教你知道她是谁,在哪。你只要记得她安好,忙着报仇,忙着管教她小妹幼弟,就够了。
--这事,就算你恨上我,我也是……
骤然深吸一口气,真挤出最后一句。
--也是就这么着了。
我看不到他的面色,只听得他的声音。
心里,却已绞痛起来。
是我瞒他在先。
他从来事事了然,从来把握笃定,死死吃定我的一个人,竟、竟也被我害得患得患失了么。
只是,这法子,我从来不知道。
香火上头的事,我以为,以为……
因此,哪里敢教他看出半点心思。
却忘了,他再对我了如指掌,却也是人。
我又,是这么个性子。
猜着护着,看着守着,也会怕了万一。
也会,有看不明,猜不透的地方。
影影绰绰,有什么昭然若揭之时,也会害怕,也会惶惑。
我,仰仗他这么多,还累得他不够么。
竟然,害得他如此。
为何,要害得他如此?
是我瞒他。
是我……
番外_不喝粥之影枭
我姓井,名陶。
不过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姓名,知道的人也都不叫,他们叫我影枭。
因为我是午时楼的暗总。
说来我的命在楼里看来,还算不错,小时候就被上任暗总收养,然后还算是顺顺利利地接管了。
上任暗总没成家,不过各地妓院里都有几个相好的。
大多是老鸨,嘿嘿,徐娘半老的那种。
据他说,这叫随时可以做到工作和放松相结合。
妓院也是很重要的消息来源。
午时楼没有规定子弟间不得有私情。
上任暗总也算是个好情人,跟他要点私钱让带点地方特产是不难,别的可就……反正自己清明就好。
我么,我对老鸨没有兴趣。
偶尔去去妓院,也挑不是楼里的翻花牌。
我比较喜欢暗器。
镖石,臂弩,远远狙杀用的劲弓。
这些都是很奇妙的东西。
至于奇妙在哪里……
说了你们也不懂。
其实我应该恨这些东西的。
当年家乡那边水灾,百里汪洋,又成了瘟荒,灾民都被关在城外,任我们自生自灭。
阻挡我们入城的,除了高高的石墙,就是那些卫兵手里的长弓。
我看着一群人冲向城门去,而后被那些东西射出来的黑影击倒。
那时还小,只觉得那些东西,很厉害,很厉害……
后来,灾民之间,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我爹娘都起了水肿。
我知道,他们活不久了,我周围的人也是一样。
那天晚上,娘咽了气,爹爹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太阳出来前也跟了去了。
他们至死不曾瞑目,因为我才四岁,因为周围那么多人,饿得眼睛仿佛兽一般绿色。
上任暗总就是那时候救的我。
他一路走过来,捏捏每一个孩子的身体。
然后放下。
他捏到我的时候,满意,说要带我走,只要我辛苦学东西,好好干活,就能活下去。
那样爹娘都会瞑目了罢。
我自然答应,替爹娘合了眼,求那人葬了他们。
他说葬的不成,不过有能将尸体消失的药。
他说我可以立个衣冠冢。
我没有选择,取了娘和爹的头巾发簪收了,磕了头,看着他把尸体化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懒得挖坑。
却也怨不得他,因为他吩咐我,替他料理身后事的时候,只要一搓药粉就好。
同样也是后来,我才明白,他要我学的事,干的活,都不是一般的。
不过一般不一般又怎么样呢。
暗总的确是个不错的职务。
我要做的不多,管好手下的,看好秘地殊途的训练,不算突发的,这两桩事,也就占去我每天四五个时辰。
其他的时间,可以自由用来捣鼓捣鼓暗器弓弩什么的。
至于该收集的消息,该布的防务,该过手的买卖,一般情况下那都是手下的事。
因为属于午时楼,又是直接听命于君上的暗里势力,和江湖上那些成精狐狸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多。
这般的日子,一直到隐灵寺主持去世那年,被打破了。
君上大概为了亲自巡查下属,得了消息,早早就出发了。
还吩咐我每天把要过目的东西送去。
这倒也不难,一路上都有楼里的势力,只不过往日消息都冲庄子传递,这回变了个方向而已。
我只当同路看验手下的状况,自顾自做事,在凌晨的时候,找到君上留下的暗号,送次东西就好了。
不过……这一路跟下来,怎么看怎么奇怪。
君上随身只带了七冥,没让暗卫跟。
这本没什么,这两个的武功心计,江湖上能难倒他们的,我还真找不出来。
可是……我怎么觉得君上像是在游山玩水?
头一回这么想,是在十来天路程的时候。
君上放着城里的分部没看,去了荒村野岭的地方歇。
那里有不少小瀑布,叫什么连涧十八碧。
只是在深山里,路不好走,人也就不多。
江湖人仗着轻功,是很喜欢去的,还喜欢在脚下滑溜溜的瀑布里比剑。
我到的时候,君上一个人,着了件中衫,在火堆旁边烤野味。
递了消息,等君上过目完带回去,坐下没事,没见七冥。
四周都是潺潺的水声,懒得细想,估计晨洗去了。
隐隐听到一阵轻轻的咕噜噜。
我自己吃了东西过来的,看看君上。
他正蹙眉,专注手里的件,我也就没开口提醒。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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