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看宇文皋扶棺而坐,容色哀戚至极,似乎丧母之痛难以承受。想起自己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亲娘,含辛茹苦的养母,长到二十多才打照面的亲爹,觉得成国公大人比起野草一样的六皇子,实在不知幸福多少。
忽然想到唱词中最难背的一篇,当初为了搞通意思费了不少力气。搞通之后就觉得实在合适,忍痛记住。此情此景,但觉非此诗不足以表情达意,双手搭在膝头,轻拍几下,慢慢唱起来。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
宋微唱歌是天生的本事,绝无装腔作势之态,自有深情在其中。平日里唱挽歌,从来不曾像其他挽郎,主人还没哭,唱歌的人先哀嚎抹泪。他一般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纯以词曲动人,低缓深沉,层层递进,声声蓄势,令闻者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不料这一回却异于平时。一曲《蓼莪》唱到末尾,宇文皋身为执掌朝政的重臣,年岁已逾不惑,尽管心中哀绝,到底控制住了没有掉泪。宋微唱罢最后一个字,忽然哽住。低头时泪珠成串滚落,头一遭比死了人的主家还要失态难过。
悄悄吸溜几下鼻子,自我反思不够专业敬业。身为头牌挽郎,不能把人唱哭,岂非浪得虚名?心想大概歌词太高雅,过分含蓄委婉,不便于直抒胸臆,莫如换个通俗些的。
歇了片刻,开始唱时下最流行的《游子吟》。
果然,这首唱完,宇文大人眼眶红得更厉害了,扶着棺木的手臂不停颤抖。
宋微觉得自个儿心里那股难受劲涌动得越发厉害,好似亟待随着歌声破喉而出。趁热打铁,开口唱起了下一首:
“停车茫茫顾,困我成楚囚。
感伤从中起,悲泪哽在喉。
慈母方病重,欲将名医投。
车接今在急,天竟情不留!
母爱无所报,人生更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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