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剑!”看着那剑身的j亮,我心中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声。
俗话说得好:相马失之瘦,相人失之贫。记得师父曾说愈是柔软的剑愈是难打造,江湖上有种成绕指柔的腰藏软剑就是其中的j品,今天看来这相剑果然会失之软。
剑刚入手,就见张映彩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闪身前移,手上的软剑也因为内力贯注的缘故绷得硬直,极快的c向灯盏和尚的喉咙。
“女人,真是女人啊!”张映彩的举动完全是街头泼妇的行径,二话未说就已经欺身出招,让我看来完全没有光明正大可言,或许说简直就和偷袭没有什么两样吧!
虽然张映彩出招很快,但灯盏和尚似乎早有提防,他同样很快的在身前砍出一刀,刀到中途又突然改向横削,直直迎向张映彩的手腕,那势头竟比张映彩的剑还要快上半分。
“好刀法。”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在我这种行家的眼里,一看就知灯盏和尚在刀法上是有一定造诣的,不然也不能使出这么灵动迅捷的招式。唔,假若张映彩这时不变招的话,那灯盏和尚的刀一定会先一步削到她的手腕,这其中的高下,一看就可以知道了。
我心里正想象着张映彩会怎样变招的时候,怪事就发生了:只见张映彩似乎丝毫没有变招的意思,她双目一睁,身子加快前移,那递出的剑更是快了许多。
“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她……”我心中还未弄明白张映彩的举动,就看见灯盏和尚的刀已经砍到了她握剑的手上,而她也在那一霎那间猛的将剑又递近三分,直直刺向灯盏和尚的x口处。
“铛”、“啊”。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但却让人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那原本并不可能的事儿也随着发生了。
“铛”的一声发自张映彩的手腕,也不知道她的手上带了什么硬物,灯盏和尚的戒刀砍在上面竟丝毫生不出作用,反而被弹了开去,她那握剑的手自然就安然无恙。
而那“啊”的一声惨叫,却是灯盏和尚发出的,因为张映彩的长剑已经明明白白的刺入了他x口之中,上面鲜血飞溅,看他那模样怕是活不成了。
张映彩利索的拔出长剑,看也没看灯盏和尚一眼,只是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就又安然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眼见灯盏和尚“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楼内顿时变得寂静异常,而我也被眼前这种血腥的场面给震得呆住:“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人,想不到转眼间就死了。”
“武林啊武林,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就连这么一个老太婆也当街当巷的弄刀舞剑,而且还刺人至死,这……这就是武林吗?”我心中暗暗想着,突然间我有种自己离武林很近很近的感觉,甚至说我已经在武林中了。
渐渐冷静下来,我突然醒起:“这里是风雨楼,怎么一直没见那什么‘泰南斗北’出来主事,现在在楼里弄出了人命,这还了得?”转头看了看柜台处的金掌柜,却见他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拍苍蝇,仿佛对于楼内的血腥事儿丝毫不见。
“天风令原来就是本教之物,这一回本教不过是要物归原主而已,假如有谁想争夺,那就是公然和本教为敌,本教弟子定不会与他善罢甘休。”就在我分心其他的时候,坐回了原位的张映彩又说了一句。
所谓杀人立威,张映彩刚才杀了灯盏和尚,自然也就在众人面前立了威,她这时说的话的确很有份量,但是也不知道那天风令到底是什么东西,众人听了她的话,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一个个都端坐不动,那先前和灯盏和尚吵嘴的齐道人更是说道:“魔教?与魔教为敌又如何?当年六道天魔还不是让人给杀了,这些年也没见你们生出什么事来!这天风令道爷我追了这么久,就凭你几句话就要让出来,日后我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
“看来今天还要打上许多场的。”看了看楼内的众人,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事儿大概是没有个头了,看来这小姑娘的麻烦惹得不小啊!
就在我的目光不自觉移到左卿怜身上时,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眼光,转眼也毫不顾忌向我望来。我与她的目光一触,心中突地一动,脸上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左卿怜看见我的笑容,眼光一亮,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瞥了我一眼,然后就掉过头去不再看我。
“开始有些意思了。”男女间的事我已经见惯不怪,自然也明白左卿怜心思。像她这种高傲的女子,刚进来时受了我目光上的冷落,这时看见我这恰似撩拔的笑容,她心中虽然欢喜,但却仍是要对我故作冷落来以牙还牙的,这就是她独特的矜持。而我,要的也恰恰是这样的结果,我对她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恰能使她对我生出好奇,欲罢不能……唔,她又朝我望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急剧的脚步声。
我抬头往入门处看去,只见几个官差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首先用眼睛扫了一下楼内众人,随即目光又落在地上的灯盏和尚身上。
【百战合集】第十九章
快意恩仇,然后策马践血,这原是我想象中的江湖,可也需有恩仇能够快意呀……像眼下这样动不动就动刀子杀人,那就完全不是我所能想像的了。
“连官差都惊动了,这又该如何收场呢?”淡淡的欣赏了一眼左卿怜的身段,我开始生出了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思,“唉,不会是一个姑娘家的锒铛入狱,然后在狱中饱受折磨吧?”因为我从前与那些官家子弟很是交好的缘故,对于官府堂狱的黑暗,我大抵还是知道一些的。
楼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这时可以清楚的知道,进门时看到的风雨楼左首那家粥档的生意大概不错,因为那老板尖亮的“来嘞,猪肝瘦r粥一碗”之类的吆喝声还不断在传进来。
相反的,楼内倒显得那么寂静无声。
环顾一下楼内众人,且不说那几名官差大哥,自从他们进来以后,先前喊打喊杀的武林“侠客”们都不做声起来,眼中不时朝大堂中间瞟上几眼,只是神色间也没见有半点的惧怕,反而却有些轻蔑的意思。再留意左卿怜和张映彩两人,嘿,她们更是轻松洒脱,专注于台面上的几碟j致小菜一一细品起来,仿佛先前的事儿与她们丝毫无干一般。
我转眼又看那几位官差大哥,他们隐隐间都惟那当先的肥胖汉子马头是瞻,想来那人该就是一众官差的头头。那差头走到场中看了一阵,眼睛缓缓朝楼内众人的脸上扫过,然后又看了一眼灯盏和尚的尸身,才转身对着柜台道:“金前辈,今日晚辈当差,刚才在衙门里听说风雨楼里来了强人,这就赶来看看风雨楼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呀?唔,看来这里还真是出了些事,不过倒也是小事,只是个和尚叫人伤了而已,前辈您看这事儿……晚辈一时间还未能弄明白这事儿的曲折,怕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难查出个什么……如何是好呢?嗯……这样吧,晚辈先在风雨楼里坐坐,看看能不能寻出些什么蛛丝马迹再说罢,我看这太平世道里也没人会公然造反。”说时他呵呵的笑了一声,又道:“弟兄们,正好在这儿吃些东西,呆会儿好回去当差。”那差头一路自顾自说,丝毫没有歇嘴的时候,言语中倒有几句问话的话,但是他又偏偏自问自答了,一番话儿说得圆转如意,也没让旁人有个搭嘴的机会。
“这位差官是谁?他倒是有些意思,分明是死了也能说成是伤了,够圆滑。”明明看见那差头刚才望见虔于渡时作了个颔首示意的举动,我忙朝虔于渡问道。
“他呀,他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这江南各个府道衙门里就数他最出名。”
“哦?”
“他是当今天子康熙爷御笔亲封的‘江南第一名捕’——齐秀南。”
“‘江南第一名捕’?”这话倒让我有些吃惊了。
俗话说得好:“士先器识而后辞章。”我是出色的读书人,自然就有对本朝官制的一番识论:我们大清国自建国以来,沿用了许多前明的官制,按照官位品级高低而论,寻常捕快衙差虽然平日在乡里前威风八面,但其实g本就算是最没前途的官儿。一个捕快熬个数十年下来,无功无过也至多不过是个六、七品的千总、把总而已,要想再上,那个机会已是微乎其微了。
可是,眼前的这位齐秀南就不同了,他得了天子的御笔亲封,就算身上没有“青金石顶绣虎”的贴图,但也算是没品的四品督司,日后的官途可以说是正大光明,他要想扶摇直上到提督,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个御笔亲封的?”我暗自思忖着。
要当得这“名捕”二字,大概重要的是这个“名”字,可是“捕”字却也不能少,如今这位齐大捕头在我眼里怎么看怎么都少了个“捕”字……看起来,推脱的功夫他倒是很在行,如果康熙爷给他改封个“江南第一推官”,想来那才该是最合适不过的。
“齐捕头该怎样做就怎样做吧,我这小买卖只盼不出什么大事就好!”等到齐秀南在最靠进门处的一张桌子上坐下,金掌柜终于说了一句。
“前辈客气了,晚辈这是照着规矩办差,但求无过无失就成了。”看来他齐秀南不论如何“名捕”,但是对着“泰南斗北”的时候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
“今天的事儿闹不出什么了。”齐秀南刚才的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他们这些官差还要在楼里呆着,如果有人当着他们闹事儿,看来是要被当做造反论处的。要知道造反可不同于寻常的杀人放火,先不说江宁城外驻扎的那些督标、抚标以及八旗驻营要开拔进城“平乱”,就算有人能够逃脱过去,只怕以后也要被大内高手们追杀千里,就别再想有好日子过了。
武林中人大概并不怕什么刀口舔血一类的事儿,可是却也不想和官府惹上关系,麻烦事儿我想是没有人愿意。
“除非是兄弟会的人物,不然还有谁敢乱来?”虔于渡微笑着低声道,停盏多时的杯子又示意的朝我举了起来。
“请问齐师兄,不知贵派的张师兄是不是也来江宁了?”我正要举杯与虔于渡相碰,就突的听见龙琳儿那好听且腻腻的声音从我们这一桌响起。
“这……这……这是什么眼神儿?”转眼看了看龙琳儿,我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黯。
原本古井不波的秋水泛起一道波纹,那是一份期待,一份让人能从这平静中体会得到的期待。
谁不想寻个最好的?男女间的情爱事,自古皆然,哪有这么多的般般配配。一个男人如果生在个好人家,而且相貌端正,大概襄王有意而神女无心这才是最常有的事儿。
“张师兄……张师兄是谁?”龙琳儿的眼神使我突觉一寒,一道不太好的思绪同时涌上我的心头。
“哦,这位姑娘认识我那张师弟?”看见龙琳儿点了点头,齐秀南又接着说了:“我那张师弟正在兼程赶来,算算该是道遇之前就能抵达江宁了。”
“谢谢齐师兄了。”
看着龙琳儿“心满意足”的神情,我心中不禁同时连呼了几声“糟糕”。
“唉,一个姑娘家这样大庭广众的出言询问一名看来是年轻男子的行踪,这……这里面意味着些什么那还用说的吗?”x中淡淡的酸意不断变得浓郁,这突入其来的变化使得向来处变不惊的我再也无法保持着那份悠然淡定的心境了。
“这位齐捕头是哪派的出身啊?”心急如焚之际,我只有病急乱投医的朝虔于渡悄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郭兄有没有听说过京城里的三大门派?”
“京城三大门派?想不到就一个京城也要弄出个三大门派来。”这武林中的门派多如牛毛,我一个秀才书生又怎会知道得清楚,刚才这么问不过是想旁敲侧击出那位“张师兄”的来历罢了,哪是要知道什么三大门派啊?但看见虔于渡一脸热忱,我只好耐着x子问道:“唉,小弟真是不知。请问虔兄,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三大门派呢?”
“京城三大门派分别是天鹰派、百战门和翠微居。据说这三大门派在京城大办道场,招收门人弟子时不论出身、满汉皆易,因此门下多有朝中权臣官宦子弟,在京城势力极大。”虔于渡递给了我一个眼色,压低声音又道:“这位齐捕头就是天鹰派掌门明聪先生的第四弟子,极得明聪先生的爱护。”
“原来是天鹰派的人。”嘴里默默重复两遍“天鹰派”之名,我终于是知道了一些这位“张师兄”的来历。只是,却不知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位人物,竟能使得龙琳儿对他倾心。
这个当儿,大概远处的左卿怜对我仍然“念念不忘”,又自朝我递来索寻的目光。面对着刚才还饶有兴致事儿,我如今真是有些懒得应付,“唉,她又怎会明白这时我斯人已逝的心思?”心灰意冷之下,我也没有分出心去理会她,只是默默思索着心事。
“莫非那‘张师兄’较我还要生得一表人才?或是比我还要有才识……也不知他到底怎样的人。”我虽然不敢说自己如何如何了不起,但是如果论起人物才识的话,我还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位“张师兄”的突然出现倒让我对自己生出了一些疑惑。
“掌柜的,结帐!”这种要命的时候,那对已经许久不作声的祁氏兄弟突然拍桌叫道。
真是一石激起千叠浪,原本已被齐秀南弹压下去的众人,这时闻声眼睛都齐唰唰的望向了这一对活宝。
“姓祁的,那天风令是当年天风客赠给我们上代教主的,如今落在了你们手里,你们若将它交还本教,本教定少不了你们好处,如若不然,那就是要与本教为敌。”齐秀南坐在楼里,众人当然就不会公然闹事,只不过张映彩却语声yy的说话了。
“九州兄弟扫六合,明月当空驱清风。”张映彩的话音刚落,那先进来的中年书生在一声长吟下已经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祁氏兄弟身前。
“好深厚的内力修为。”感受到久久不绝仍在我耳中回荡的声音,我心中立即生出了警惕。
“兄台是兄弟会的高人?”突然之间,原本懒洋洋的齐秀南眼中闪过一道j光,身子陡然坐得笔直,隐隐散发出与刚才迥然不同的气势。
“不敢,区区张青山是也。”那中年书生恭恭敬敬的朝众人行了儒生礼,口中好像唱着戏文般的应道。
“呀,是‘山青水秀’!这回事儿可就闹大了。”听着那中年书生自报姓名,鹿凌山突然小声说道。
“什么山青水秀?兄弟会又是什么?”看见周围虔于渡、凌子光几个脸色渐渐变得肃然,我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
虔于渡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郭兄不知道,那兄弟会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专门干反清复明的勾当就是了,而这‘山青水秀’是兄弟会里两个内堂堂主张青山和李秀水的名号。”他眼珠子咕噜一转,又道:“唉……啧,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
“本教与兄弟会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张先生这回到江宁来所谓何事?”自打从张青山走出来,张映彩的眼睛就盯住了他,这时不失时机的问了一句。
“敝会听说天风令重现江湖,所以敝会的叶总舵主特命在下过来看看罢了。”张青山不动声色的答着,但却正眼也没有望向张映彩一下。
“看看?我看是要抢吧!”我听他虽然说得轻巧,但这司马昭之心只怕是路人皆知的。
张映彩闻言脸色一变,冷冷的看了张青山许久后,终于拐杖一戳地板道:“好,好,本教记下了。”说完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虔于渡突的出声叫道:“金前辈,晚辈这儿结帐了。”
“这位小兄弟等等,今日这里的事儿还未有个了结,你不必急着就走。”虔于渡刚呼结帐,张青山就微笑着说了。
虔于渡闻言一愕,随即又镇静的站起身来抱拳道:“‘一袭青衣照金陵’,晚辈青衣帮虔于渡,今天适逢其会得见前辈尊容,是晚辈之幸。这里的事儿与晚辈几个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们不过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已。”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前辈请放心,道上的规矩晚辈懂得,今日的事儿晚辈绝不会到外头透露半个字儿。”
“不急不急,等这里的事儿一了,我自会让你安然离去,绝不留难……”说话时,张青山的手突的微微抬了一抬。入门处,只听一名衙差“啊”的惨叫一声,然后飞身扑倒在地。看模样,大概他是想偷溜出门报讯,不料却逃不过张青山的耳目。
“……若是不然,虔兄弟依然坚持要走,也怪不得我这个做前辈的不客气了。”仿佛示威一般,张青山挥了挥衣袖,神色冷然的说道。
虔于渡脸上怒气一现即逝,显然是动了真怒,只不过他却终于忍住不发,又忿忿的坐了下来。
我不知兄弟会到底有多了不得,也不知这张青山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明,只是这天底下还逃不过一个理字,他的不讲理倒激起我x中的傲气,况且我如今心情正是不爽的时候,火在头上也顾不得许多利害,于是淡淡的c了一句:“前辈,你这样未免有些不讲理了,晚辈走不走并不是前辈说了算的。”
我这一搭话,立即就引来了全场的目光,那左卿怜的眼光更是一亮。
“哦……有趣有趣,想不到今日倒碰上个要讲理的后生了。”张青山诧然的转过头来细细打量我,嘴里的话儿也越说越冷。
“哼,这天下间的事儿并不是武功强就能说了算的。”我冷冷回了一句,同时手上真气运转,猛地朝下一按,把整个酒杯拍入了桌面,齐整的嵌在其中。
这天下是弱r强食的天下,我嘴里虽然正气凛然的说着“天下间的事儿并非武功强说了算”,但是我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如果不显示些功夫出来,大概是没人会搭理我,所以也就有了这拍杯子的举动。
当然,对于自己的武功修为,我倒是有那么一点自信的:虽然拍杯子谁都会,但是如果要像我这样把杯子齐整的拍入厚实的桌面,而且拍得这么潇洒、这么举重若轻,我想就并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到的了。
今天风雨楼里的都是行家,在他们的眼里,我的拍杯子绝对是不简单的一件事情,所以楼内众人在那一霎后望着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惊诧、佩服的意思。感受到张青山望着我时较之先前的凝重,我又趁势说了一句:“晚辈无意与前辈为敌,只是晚辈并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虽然晚辈从前与张前辈并未谋面,可晚辈曾听说兄弟会里多是光明磊落的汉子,这位郭兄是晚辈的朋友,刚才的话不过是他一时的气言,前辈不需放在心上。”虔于渡站起身来接过我的话头继续对张青山说道,说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按坐回位置上,说道:“郭兄,你不需为了小弟生这么大的气,张前辈是前辈高人,他说过不与我们为难,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在楼内呆一阵子吧!”
“难得他能出来为我说话。”虔于渡这时冒着惹火上身的风险为我打圆场,就是把我郭芾当好朋友看了,我心中自然也要记下他的这份情,把他当我的好朋友。
瞧着楼内众人这一路来的神色,张青山和他所属的兄弟会自然就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我的火头过后,总是需要有人出来打打圆场,不然照着眼下这般情势,只怕我初入江湖就会惹上不小的麻烦,那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虔于渡的话说得圆转,两边都听得受落,张青山也就有了放下脸面的台阶。想来是他见识了我的武功后,也不愿节外生枝,因此就说道:“好,今日就当是我张青山会欠了几位小兄弟的一份情了。”话语中,他的口气已经客气了不少。
【百战合集】第二十章
张青山深深的望我一眼,再不说什么,又转过身子,对那祁氏兄弟说道:“两位祁兄,不知这天风令如今到底在哪儿,敝会叶总舵主想借来一观。”他嘴里虽然光明正大的说着要借,但是楼内众人大概都明白他这是老虎借猪的举动。
“他们要怎么应付?千里迢迢的逃了这么远……究竟那天风令是什么一件东西?兄弟会这么大的‘来头’也要出来抢……抢了也不知有什么用?”我虽然坐在一边冷眼旁观,可心里面难免有些好奇,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不断涌出,却丝毫没有头绪。
也不知道他们祁氏兄弟俩到底谁是祁钦、谁是祁献,只是两人中稍微高大一些的那个先答话了:“天风令如今在我大哥手里,不在我们身上。”
“哦,是祁晋?”张青山眉头微皱,又接着问:“那他现下人在哪里?”
“大哥的行踪,我们也并不知道。”
“这下张青山算是给晾住了。连他们俩都不知道那个什么祁晋在哪儿的话,那还会有谁知道?”我心中暗暗思量的同时,又抬头看了看那祁氏兄弟脸上的神情,只见他们这时却没有半点慌乱,这不禁使我有些大出意料之外,实在不得不暗赞了他们一句“还是见过些大场面的。”
张青山沉思一阵,眼中j光一闪,说道:“那也无妨,不知两位祁兄可否随在下走一趟,敝会叶总舵主只是想一观天风令而已,我们绝不会为难两位。”
“原来是要胁持人质。”我心中突的蹦出一句。张青山的言中之意已经再明白不过,他要祁氏兄弟俩跟他走,如果让那个什么祁晋知道了,为了兄弟情谊,他自然就会把手上的天风令交出来交换自己兄弟的x命了。照着眼前的情势,这个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慢着!”就在这时,祁氏兄弟还没答话,默不作声了好久的齐道人突然发话了,“虽说兄弟会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名头不小,不过却也不能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就这样把人给带走。”
张青山眉头又皱,蓦然转过身去正面齐道人,冷冷道:“那不知道长要待怎样呢?”
齐道人从剑鞘将长剑抽出,随手一振,伴着剑身发出的嗡嗡声说道:“兄弟会的高人今天如果不露上两手,又怎么能让大伙儿心服?”说时他已走进大堂中的空阔处。
“好清脆的剑吟!”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手振剑,就让我看出了齐道人的功力非常。细看那剑,刚才那灯盏和尚口口声声叫嚷着的燎云剑,长短chu细与普通长剑没有什么分别的剑身上与众不同的略现暗红,只是看上一眼,就不禁让人觉得这剑有些诡异,仿佛剑上已经染满了鲜血。
不知是没想到齐道人会主动搦战,还是惊讶于齐道人这一手的高明,张青山盯了齐道人好一阵后,这才慢慢点头说道:“好,今日在下就与道长切磋切磋吧!”
明明知道老虎屁股m不得,却依仍要去捋虎毛,看来这个齐道人对那天风令是志在必得了。
顷刻,楼内……
风雨将来悄无声。
中间两人默默对视,萧杀的气氛越来越浓。
“来嘞,生鲜鱼片粥一碗……”
门外吆喝响起,齐道人的剑同时也迅捷无伦的扬起。
下一刻……
燎云剑仿佛一道火红的烟云斜斜由下自上滑去,直直击向张青山的x膛,那剑行破风之声霎时间举楼可闻。
云气直冲惊天变,雷动总是绕耳鸣。
张青山如雷贯耳的一声急喝,身如惊鸿向后飞退,堪堪避过燎云剑的剑势后,身形又是一个转折,极快的移到燎云剑侧,手上同时急甩,重重一把扫在了燎云剑的剑身上。
剑有燎云烧霞之势,固然是好剑法,而那如鬼魅随行的身形,进退趋若,丝毫不带人间气象,却更让人叹为观止。
“果然不是猛龙不过江。”别人怎样我不知道,但对于我来说,只是这么一招,两人的高下深浅就已经能清清楚楚的辨别出来了。
j妙若斯的一招扫在剑身上,燎云剑被扫得一荡,险些就要脱手飞去。
就在这么一瞬之间,那齐道人到底是非常人,一招落入下风,他竟能手随剑走,硬生生让剑在手中微微一转,剑锋又自迎着张青山,气劲势急的横向斩去。
“好剑法!”面对着燎云剑,张青山不慌反笑,不乏赞叹意味的喝了一声。
“的确是好剑法!”我心中也暗暗称赞一句,这种情势下,能使出这么一招扳回劣势的剑招,如果没有积年累月的浸y,只怕是不成的,齐道人的高明由此就可以看出了。
只是……
高下已分,胜负也不过是早晚间的事儿。
燎云剑越使越急,暗红的剑身仿佛撩起了满天的红云,一片一片的罩向张青山,似是千方百计要将他缠个结实,场面真是壮观非常。可……红云虽厚,但张青山的身形却能倏进倏退,每每总在红云的间隙处闪身而出,保住安然无恙。
“唉,这位道长的剑法也很是高明了!”大家都全神贯注的时候,龙琳儿突然发出了一句叹语。
“多秀外慧中的一个女子,唉……”思忖着她的言中之意,我心中不由得一紧,“不能让这样一个女子钟情于自己,那或许会成为我这辈子的一件憾事吧!”
记得小时候师父为我解说天下间各类兵刃的利弊时,曾引用《庄子》中说剑的一篇“……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已至……”说道:“天下间以剑称雄的武林门派极多,这些门派中虽然各自都有不传之秘、各有所长,但万流归宗,他们其实也不过是极尽这寥寥五句用剑的道理罢了。”
瞧那齐道人的剑法,也算得上是一时之选,可是这个时候他只知道一味的狂攻斗狠,却最多得了个“开之以利”和“先发已至”两句话而已,况且那“先发已至”又从来未“至”,只能说是得了半句,因此又怎么能赢得了张青山呢?
待到齐道人攻过这一轮,到时候锐气一挫,那他败下阵来的结局大概就无可避免了。不过……饶是如此,齐道人依然可以说是使剑的一把好手。
龙琳儿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让我清清楚楚的窥探到她对武学的这一份不下于我的修为,试想这样一个美丽且武功又如此高明的女子,又怎能不让我情难自已?唉,她此刻该就是我心中最大的郁结了。
果然,不消一阵的功夫,燎云剑已渐渐慢了下来,到了后来,剑上生出的红云竟有些追不上张青山的身形,而且还微微呈现出了凌乱的势头。
“唉……”又过一阵,随着我的一声长叹,张青山的身形在一霎之间陡然快了几分,仿佛化身成万千青影,将身遭的红云一一打散。
烟消云散,张青山岳然而立,冷冷看着眼前的齐道人。齐道人虽没作声,但他在一个踉跄之后,颓然的坐在地上,只看这种情形就知道他是输了。
沉寂良久,张青山笑了一笑,径自转身又对祁氏兄弟说道:“两位祁兄,我们这便走吧!”
“慢!”
天公岂能从人愿,恰似靖水无端又要翻起一叠浪。
一旁的齐秀南“养尊处优”了这许久,终于是说话了。
“‘江南第一捕头’自然是不能让张青山在他眼皮底下闹事了,要不然他以后还哪有脸面在公门里混。”不管怎么说,我倒是乐意见到齐秀南这时候出头的,见识一下江南第一捕头的手段,也能让我知道知道他们天鹰派的底细。
“齐兄今日定要与在下为难么?”不知是不是厌倦于不断而来的麻烦,张青山已经失去了先前的那份儿耐x,他的脸面这个时候仿如霜结冰临,言语间的口气也是冷酷到了极点。
“张兄说错了,并不是齐某要与你为难,只不过齐某身在公门,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唉,谁让张兄偏又是兄弟会的人?”齐秀南话里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一再声称自己是公门里的人,自然就是说眼前的事儿没有半点转圜的田地,动武不过是不得已的举动罢了。
张青山沉吟一阵,点头说道:“那好,今日在下就一并领教‘江南第一捕头’的高明了。”
齐秀南并没有拔出他的腰刀,他笑吟吟的站起身,轻轻松松的说了一句:“齐某人并不高明啊……”
断弦泣叹难说乐,只凭铮吟强怆然。
齐秀南的话儿就如同断弦一般,怕是再无法讲完,皆因场上这时已经横变突生。
一直“乖乖”的坐在位置上的祁氏兄弟,就在齐秀南的话语未完间,突的双双暴起,长拳如猛龙捣海般击出。
电光火石间,不,那已太长,只是那么一瞬的时候,祁氏兄弟的双拳已挨到了张青山的身上。
他们的出拳其实并不高明,但是这不高明的拳却有用。
张青山的身子微震,仓促间极快的朝后一晃,似要泄去了祁氏兄弟拳上的劲道。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齐秀南动了,最要命的是原本跌坐地上的齐道人也动了。
张青山的那一晃恰好晃到了齐道人身前,恰好齐道人的手掌也递了过来……莫非是巧合么?张青山被齐道人的手掌撞得朝前飞去,恰好齐秀南的手成鹰爪状抓向了他的肩头……又是巧合么?天下间岂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儿,这一切摆明是预先设计好的事儿。
只是三数招间,饶是张青山左右挪揄闪避,重伤之下也终于挡不过齐道人和齐秀南两人的夹击,一个重重的跌在地上,只一个劲儿的喘着大气。
“你不是齐道人……咳咳……”咯出一口血来,张青山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伫立一旁的齐道人。
“张兄好眼力,在下卫东临。”那齐道人这时脸上神色如常,说话的时候更是中气十足,哪又有半点刚才受伤的模样儿?这时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刚才受伤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原来是巡捕营三统领的百变神狸,怪不得,怪不得……”
“难得张兄也听说过在下的名字,在下真是深感快慰……”那卫东临说时又摇了摇头,长叹道:“……只可惜我这连环计一环扣一环,谋划了良久,原来是要用在贵会叶总舵主身上的,不想却……可惜啊可惜。”
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我心中略一思索就已经大概的想明白了眼前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不过与此同时心里面也不免寒了一寒:这卫东临先是假扮齐道人与张青山动武,然后故意败得身负重伤来去掉张青山对他的提防之心,又借齐秀南来引开张青山的心神,接着让最不起眼的祁氏兄弟在一旁偷袭,最后他自己这才真真正正的出手,这雷霆一击再配以齐秀南的联手,张青山又怎么能抵挡得住?啧……难得这计策这么丝丝入扣,施行起来实在是利害无比,真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怪不得师父过去常说武功再高也比不过y谋诡计,现在看来,还真是这个样子。”同情的看了一眼张青山,对于他接下来的命运,我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大清例律对于犯谋逆罪的人非但要凌迟处死,而且还要加上诛九族的,“倒是难为他这一身高明的武功了!”
“想不到这祁氏兄弟也是城府这么深远的人物,真是看走了眼呀!”想着想着,我又看了看那坐回了原位的祁氏兄弟,突然意外的发现他们看着张青山的眼里都流露出了一丝歉然的神色。
“莫非还有什么苦衷?”还未来得及细心思索,就被另一边张青山的长笑声打断了我思绪:“卫统领能擒住在下,那是在下的不肖,莫非卫统领以为叶总舵主也会如在下一般不肖吗?”
“不知那个叶总舵主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让这张青山这么伏贴。”耳听着张青山的话,我心里不禁泛起些许好奇。
卫东临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只是无所谓的说了一句:“那就不得而知了。”
“来啊,给我好生伺候张先生。”卫东临微微一顿,又朝张青山说道:“张兄武功高明,不得已下在下只好让张兄绳索加身了,张兄莫怪。”
他这话一说完,一旁的官差已经一涌而上,向着张青山走去。
人常说:“天有不测之风云。”只是今晚的风云却未免太多了些。
那些个官差们的手还未碰上张青山的身子,一名蒙面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的出现在张青山身侧。
那黑衣人虽不魁梧,但他的身影却让人觉得他有说不出的出逸拔萃,他的脸面虽不能见,但他的双目透露出的神光却让人直觉到他的俊美。我心中蓦然一动,只觉眼前这人竟是这般熟悉,昏暗的灯火中愈看愈像……
就在我心中涌出那声“师父”的时候,就听到远处的左卿怜也叫了出来:“舞柳萍踪?”
的确,那就是我们天心道门的“舞柳萍踪步”。那黑衣人……哦,不,如果没错的话,那该是师父吧,师父这时候使的正是本门的舞柳萍踪步。“动似柳舞,静处萍踪。”这两句话是当年师父传我“舞柳萍踪”时来回嘱咐的总诀,师父如今单手如若无物的夹着张青山的身子,脚上不断变换步子,在一众官差中左穿右c,已是将“舞柳萍踪”的j妙处施展得淋漓尽致。转瞬之间,师父的身形去到了风雨楼的大门处,就连一旁的卫东临和齐秀南都被他一并给晃了过去。
这事儿变化突然,我心里面也没能当即就反应过来,待看到师父向门外逸去,我才猛然醒起:“师父为什么要出手救人?莫非他与兄弟会的人有什么瓜葛?”
“捉拿反贼!”卫东临一句气急败坏的大叫声中,他和祁氏兄弟、齐秀南还有一众官差已轰然朝外追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却知道以师父的轻功造诣,早就携着张青山不知走多远了,他们还哪里看得到半点的影子,想来追了也该是徒劳。
“师父已来到江宁,刚才他定然也看到了我,但他却没有和我相认……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莫非他老人家也是为了那什么天风令?但那天风令看来不过是个捉拿兄弟会头领人物的饵罢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略一定神,心里面立即有千百个疑问涌了出来,师父的这一出现真是让我有些惊喜莫名了。
正思绪纷烦时,远处的左卿怜突然站起身,朝着我们这一桌走来,看她的眼睛盯着的,却正是我。
风雨过后,左卿怜这样的女子自然就又成为了楼里面的焦点所在,她的一举一动无不暗暗留意在有心人的眼里,如今她这样毫不顾忌的朝我走来,不……不知想要做些什么呢?
“唉,你叫什么名字?”左卿怜来到我们桌前,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她口吐金玉的问道。
猝不及防下,哪知道她竟会公然追问我这么一个陌生男子的x命,我当下就一呆,平日里灵巧若斯的口舌同时顿了一顿,而虔于渡和凌子光等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的望向了我。
“你呢,我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儿?”左卿怜见我没答话,又自指着我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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