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她一眼。
其实只要一眼,给她们一点再坚持等待的希望。
也许真的是不够爱,所以才能那么狠心,绝决,连头也不回一下。
男人痛苦地将脸埋进了双掌中,那压抑的抽泣声,让长长的走廊瞬间变得格外安静,冰冷。
“不,姝她不会这么狠心。”
“是呀,姝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叫得那么凶,其实她根本舍不得。你知道她为什么舍不得吗?”
可蓝看着男人从双掌中抬起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可能是白天熬出来的,满脸的胡渣子也不可能是一两天就长出来的,还有那一警一服里皱皱巴巴的衬衣……看来这些日子,其实他也不好受。
“因为她爱你啊,她扔了你送的东西,但是手机的第一个便捷拨打号码仍然是你。”
你仍然站在她心上的第一个位置,你懂吗?你怎么忍心将她别下,跑到别的女人床边站岗?
悔痛已经将一个坚强的男人折磨得弯下了腰,低下了头颅。可是,再后悔,再心痛,已经挽不回什么了。
在爱情路上,是不是每个人都很自私,眼里容不得沙粒,只渴望获得自己想要的,常常忘记为对方着想,一意孤行到悔不当初,方才醒悟。
只是醒了,已经不知道能不能回到最初?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已经斑驳不堪的如今?
林进回来时,他们这方的手术室终于熄了灯。
沈玉珍出来时,脸色疲惫不堪。
郑言道立即上前询问结果,声音已经一片沙哑。
沈玉珍看了可蓝一眼,才转回目光,道,“失血过多,胎盘非常不稳。好在她之前猛吃了些我给她开的保胎药,否则孩子肯定保不住。接下来必须好好调养,再到处乱跑,又摔跤又打架,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郑言道一下握住了沈玉珍的手,咚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刹时间所有的紧张压抑痛苦悔恨的情绪都关不住了,哭得泣不成声。林进急忙扶起好友,代替说了无数声谢谢。
沈玉珍看着可蓝,想开口时,对面的那间手术室刚好也熄了灯。她心头一着急,就推开这边的人急急走了过去。
可蓝定在了原地,听着郑言道俯在推出来的王姝床边,一遍遍地道歉忏悔,眼睛却跟着沈玉珍一步步走远,直落在那张推出来的病床上。
林进看着女人苍白的脸上,那双根本掩饰不住的痛苦殷切,微微叹息,将毯子披在她肩上,“我陪你过去看看。”
他轻轻一揽,女人就跟着他动了。
其实,她明明最想知道的就是那个男人的情况,却要强装不在意,装得那么辛苦,连这一眼,都看得那么懦弱小心,生怕触碰到什么。
两人才走了几步,就被佯似护着病床的曾帅挡住,对方礼貌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请让让”,就把他们两人隔在了外面。
靠得最近的简三和周鼎恰恰挡住了视线,这个时候男人们的身高体形很无耻地发挥了点作用,让娇小的女人根本看不到半点情况。
病床被推走,他们也想跟上去,就被曾帅挡住,对方什么话也没说,脸色冷得比这医院里的粉白墙壁还要硬,还要臭。
曾帅是向予城当年收下的最小的弟弟,据说智商超高,以他当年跟阿柒和韩希宸同争黑龙组老大的能耐来说,若不是考虑到他身后的家庭背景,和那三个超级名媛姐姐,有心要成为一方人物也并不困难。可是就是这一个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却都败倒在向予城的风采之下,为之出生入死。
林进见这一招行不通,看到简三正跟随后出来的黄胜平谈病情,便转了方向。哪知道曾帅立即又挡了过来,目光冷冷一绽,浑身的寒气仿佛化为实质的冰刃,朝两人毫不客气地放出来。
毫不怀疑,要不是在医院,要不是向予城还宝贝着可蓝,估计他们这会儿早被削成碎泥了吧!林进心头苦笑,只能低声安慰可蓝,总能找着机会瞧上一眼。
最终,那群人走远了,而投给他们的都是怨忿的眼光。
黄胜平走了几步,觉得似乎差了点儿什么,回头一看,就见那个撑着大大杏眸的女子望着他这边的方向,只是焦距不大对劲儿。
他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见简三那几个小子的脸色,只能摇头,摆了摆手走了回来。
不过没走几步,又给他吓了一跳,“小四,你还跪这儿干嘛?你大哥已经出来了,你快过去看看。别挡着人家的车道儿!”
事实上,从向予城进入手术室开始,小四黑就打门口跪下了。并没有人叫他这么做,那是一个男人的忏悔方式,没有人阻止得了。
小四还是没动,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他慢慢抬起头,迎上黄胜平关心的眼神时,却让见之者禁不住鼻头一酸。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几乎无法形容。就仿佛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固执地不愿意放弃等待,一直守在被亲人丢下的那个路口,每天睁着大大的眼睛,乞盼着亲人就像说的一样“爸爸去买包烟很快就回来,在这等着别乱跑”,很快就回来接他了。
于是,从那天起,他就一直等在哪里。他想,爸爸肯定会回来的,他不会丢下他的,只要再等一下就好,再坚持一下就好,如果他跑开了正碰上爸爸回来,那就会错过了。所以他不可能离开,他要乖乖在这里等着。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其实孩子永远也等不到爸爸了。他的父亲早搭上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火车,逃离了家乡的贫穷和父亲的责任。
黄胜平拍了拍男人的肩头,看着如此年青强壮高大的男子汉,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这个把小城当长辈当偶像当父亲一般看待的孩子,非常脆弱。
“放心,情况比我们想像的好,你快去看看他吧!有你们在旁边,他会好得快些。”
小四黑这才慢慢支着墙起身,跪了一个多小时,又冷又硬的大理石砖地,让他的动作变得有些迟钝,他一咬牙扶奋起身,转身就朝病房跑去。
而在那起身的瞬间,他抬头看了眼可蓝,那眼里是愤怒,不解,还有浓浓的失望。
可蓝心口一涩,不自觉地往后退。
黄胜平走过来,打量了一下可蓝,关心道,“孩子,你脸色也不好,让叔叔看看。”
他提过可蓝的手,就要搭个脉。
可蓝倏地一下抽回了手,垂下眼,“黄叔叔,他怎么会……”
前天他跟踪她到小区的时候,明明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好的呀,怎么才隔了一天就变成了这样?!居然是一副生命垂危的样子,还进了抢救室。
黄胜平的目光变了变,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才叹了口气,“在他们那条道上混的人,少不得留下些刀伤枪伤。都是些旧疾,因为烟酒过量,就容易复发。再加上他最近跟迟家斗得凶,劳神废力,估计是有些疲劳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别担心!”
“真的只是……疲劳过度?”
若真是如此,为什么那些人看她的眼光,仿佛她是个杀人凶手。
黄胜平微微哽了一下,点了点头,“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心伤的杀伤力也很强。你们有什么矛盾,现在就暂时放放,互相体谅体谅,慢慢就好了。好了,别多想,这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还是让我……”
黄胜平又牵起了可蓝的手腕,号起脉,脸色突然一变,想要说什么时,小女人的目光远远地凝着那道双扇木漆门的加护病房,一动不动,他收回了手。
“体虚气弱的,应该也没吃什么东西。”黄胜平转向林进,“小伙子,姑娘暂时就拜托给你了,带她回去吃点东西,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来做个全身检察。”
其他人还说了什么,可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了。
她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走,可是门口都被高大的黑衣保镖们守着,一看到她过来,脸上似乎都闪过一丝尴尬,又硬是压下了绷着脸朝她走过来,横起手挡住她。
“抱歉,萧小姐,三少吩嘱不接待你。”
“萧小姐,请回。”
她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紧紧揪着眉头看着那扇门,不肯移动脚步。
林进忍不住,“我们就在这里站一会儿也不行么,难不得这医院的走廊还得给你们交过路费了!”
黄胜平走了过来,“那个小三在闹什么,人家看看病人而矣,说的什么招待不招待。”
保镖面露为难之色,还是抬着手臂不给让。
黄胜生一下生气了,推开两人就带着可蓝要往里走,这时候,病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你个臭小子,惹出这么大个麻烦你还有脸见大哥,出去!”
简三叫着,将小四黑一掌掀了出来,小四黑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咚地一下又在门口跪下了。
看到可蓝这方,脸色唰啦一下全黑,“你们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走开!”
黄胜平就逮着他教训起来,“小三,你吼什么吼。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你耍什么横脾气,你以为只有你担心你家大哥吗?!让他们看看人,看一眼就走,又不是要咬你大哥一口,你凶什么凶,别又把你们那一套拿这儿显摆。让开!”
简三却死抗上了,挡着门就给让,“黄叔叔,今天简博就无礼了,事后再跟您负荆请罪。这个女人,就是不让进。您还真说对了,那俗话说得好,不会叫的狗最会咬人。平常看她温温柔柔、娇娇弱弱的小模样,谁知道这么张小脸皮下藏的是条白眼狼,简直杀人不见血!
要是放她再进去,她不把咱大哥给生吞活剖了,估计消停不了。我们出身黑社,人贱命薄,跟他们这些出身好家世清白的人抗不起。怎么着?我打不过,我躲得过还不行了!”
可蓝紧抿着唇,看着简博憎恶的脸色,一声不吭,只是从略略打开的门缝时看,只看到了一片雪白的被襦。
简博立即侧身挡住,朝保镖喝了一声关门。
黄胜平气得骂了句臭小子,就回头劝可蓝先回家。
简博的怨毒之气现在找到了渲泄的机会,自然不放不快,更是将最恶毒的话全数蹦出来攻击敌人。
“萧可蓝,大哥喜欢你,是真正掏心挖肺的喜欢,全心全意的付出。呵,你倒好,你说你喜欢大哥,就为了个外人,往大哥心上插刀子,一刀还不够,你还想进来再插上两刀三刀吗?!”
“简博,你够了。这件事,难道只有可蓝有错,向予城就没一点儿责任了!”
“好你个小白脸儿,你还有胆子在老子面前横了。”这说着,简三就开始撸西装袖子,上前要干架的样子,“当初要不是你,我大哥也不会气得开始酗酒。这他妈的一条祸根,现在老子就把你灭了,省得干净!”
他一伸手就揪住了林进的衣领,一直沉静的可蓝突然动了。
“小三,你住手。这是我和向予城的问题,不关林进的事。”
扬起的拳头,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
简三冷哼一声,退后一步,眼底尽是怨毒,“萧可蓝,你知不知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护着别的男人,护着一个外人,大哥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大哥是跟几个女人跳过舞,牵了下手,那也只是在对外的一种礼仪。你的同学欺负你,大哥帮你把东西找回来。楚乔和joy欺负你,大哥就再没见过她们,那些女人有多妒嫉你,你可以去问问私下大哥对她们说了什么。就连当初妃妃当初欺负了你,他是怎么帮你的。我看,你他妈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大哥喜欢上你,就是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早知道当初去古镇,我就该……”
林进知道,简三现在根本就是趁机报复,报复之前在仓库里,可蓝对向予城说的那些违心又狠心的话。
不愧是大律师出生,这杀人不见血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前后举例列证,条条明晰,句句直戳人心,杀得小女人脚步都开始不稳。
林进揽住可蓝要走,可蓝却一动不动地看着简三,任他指着鼻子骂,只能在心底叹气,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简三越骂越顺,风声水起,突然从后面冒出个蓝色文件夹,狠狠地啪在他脑袋上,他像咋了毛的公鸡蹭地转身大叫,“他妈的,没看见老子在教训人嘛,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拍老子的……妈!”
最后那一唤,这前后差异太大,直接从凶爆的狼犬变成咩咩叫的小羊羔,让所有人都差点儿跌倒在地。
宋司怡不仅狠拍儿子的脑袋,另一只手伸出来就拧住了儿子的耳朵,又快又准,百发百中啊,可见这套训儿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接着就是一顿大骂,“好你个小兔仔子,你就趁着你这边人多势众,又欺负人家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是不是。你就占了个猫屎大的理,就有脸在这里撒你的王八气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我这个妈,还有没有……”
噼哩啪啦一长串砸下来,跟简三那套简直难分仲伯。
让众人不得不在心里暗叹,的确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宋司怡三下五去二,把儿子骂到了墙角,跟着小四黑一起当壁花去了。来到可蓝面前,说,“可蓝,你脸色不好……”
可蓝摇头,“宋阿姨,我没事。我只是想……”
她的目光仍然殷殷地望着紧闭的红木门,也许不看上一眼,根本就挪不动脚步离开。
“你真的想……”
宋司怡的话未完,那门又被人推开了,这一次出来的是沈玉珍,看到可蓝时她低了低眉眼,才看着她走过来,说了句“跟我进来吧”。
宋司怡还想说楼下钟佳文检验的事,也只能作罢。
这方简三正拿着刚才攻击他的武器,文件夹子翻看着,一边看一边暗自嘀咕诅咒着,“这女人,他妈的一定有问题。还想上诉,简直是活腻了……哎哟,妈,你干嘛又打我!”
“打你,是给你松松脑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在鬼混什么,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你真当你还是混黑道的快三手啊!”
“哎哎,妈呀,女子动口不动手。痛啊,你儿子我要痛死了……”他浑身上下的瑕疵就是耳朵稍稍招了点儿,全怪老妈动不动从小就爱拧他耳朵。
“去,老妈我饿了,打点餐食去。”
简三只给旁边的人吩咐了一下,就凑上前指着文件里的资料问,“妈,这女人有问题。我怀疑这回闹的事儿,没那么简单。你不能现在就这么定案了,得等我们再找找证据。”
“我只给你们一周时间。开庭之前,你们还有机会翻案。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私下威胁人家小姑娘,小心我不扒了你的皮,大义灭亲。”
“才一周,不行,给个亲情价,至少一个月!”多托一天,他就可以四处走动找说客,到时候看在钱和权,亲情友情爱情的份儿上,看在他们集团顶了碧城全市未来五年的发展计划的份上,还不信老妈敢不卖市长书记的面子了。
“十天你个头,你还敢跟法官我讨价还价了。”
“现在又不是在法庭上,瞎讲究个屁。上次你不跟那个经济罪犯在办公室里商量赔款金额的多少嘛,多赔就少蹲耗子。监狱的养护和设备更新,我们集团可出了不少钱,帮你完成了去年,前年,前前年的任务,你别过了河就想拆桥……”
“好你个臭小子,你敢!”
就在这俩母子进行暗箱操作却公然吵得不可开交时,接到消息才赶来的玉兮妃碰到,简三一扬手不小心把资料甩了出去,正落在玉兮妃脚下,她拣起来一看,有点奇怪。
“三哥,这是你的资料?这女人我认识,是萧可蓝公司的吧,之前还跑我们楼层来送过资料。小花她们还跟她聊了下,说这女人不是很对劲儿。后来居然还从萧可蓝手里把大哥的青龙卡给搞到手,借着专用电梯跑上楼好几次……”
简三一听,立即捉住她的手急问,“你说真的?这女人早就钻进咱们集团了?还有什么消息,全部告诉我。”
“还有……我想想,好像之前那小母鸡被迟丽欣打得住院时,这女人来过,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听墙根儿……”
宋司怡一听,也颇觉蹊跷,三个人便转了地方讨论案情去了。
病房内……
可蓝一进房,帅小五就变了脸色,但被沈玉珍压下了推着出了门,周鼎朝她点了点头,说了句“保重”也离开了。
沈玉珍让可蓝自己进去,说,“打了麻醉药,睡得正沉。你去看看他吧,看完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可蓝想说谢谢,可是喉口太紧,根本发不出声,只能点点头,垂下眼时,两颗水珠打在那双轻拍她的温暖的手上。
沈玉珍长吁一口气,轻轻关上了门。
她站在床脚,眼睛已经一片模糊,看不清柔和灯光下男人的模样,床头左右都放着金属仪器,冷冰冰地绕着他,他的脸上戴着氧气罩,两只手上都打着点滴,还有两根管子深深地一插一进鼻腔里,完全是一副重症病人的模样。
哪里是什么积劳成积?!
向予城,你到底还瞒了我些什么?!
……
那时,他抱着她,彼此之间再没有空隙。
可是心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她闭上了眼,他吻去她的泪水,他用满是胡渣的脸轻轻摩挲她的脸庞,就仿佛当初。
人生若只如初见,也许大家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这么重的忧伤。
可是谁能让光阴倒回?
悲伤不可逆流,疼痛的回忆永远种下了。
她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走下去……
“蓝蓝,说好,你告诉我……”
他用着害怕又不甘的声音,一遍遍地乞求她,她紧咬着唇,不回应。
他收紧了双臂,重重地吻上她的唇,急切地寻找着什么,用力地像要把两人都揉成一团再也不分开。
可是任鼻息如何交缠,体温如何传递,相濡以沫,两个人,还是两个人,不可能变成一个人。
他埋在她劲间,声音颤抖得厉害,她不知道,他的头有多痛,胸口有多痛,他的眼前阵阵地发黑,却咬得满口血腥地不愿意闭上眼。
“我们不吵了,不闹别扭了,好不好?蓝蓝,你回答我,你答应我,说好,行不行?我求你……”
心跳,仿佛消失。
紧紧箍着她的男人,突然失了力跪跌在地,四下一片焦急的人声传来。
她睁开眼时,只看到他缓缓地闭上了眼,那一瞬间的眼眸里,盛满了失落的碎光,空茫茫的好像被什么完全掏空了。
他倒在她脚下,痛苦地蜷弓着身子,宛如最最脆弱的小婴儿,一动不动。
她想去拉他,抱他,却立即被其他人推开了,推得远远的,于是,便只能远远地看着他,被送上汽车,被推进手术室,被推出来,送进病房里。
他和她的世界,总是如此壁垒分明,总是在短暂的交集之后,经历长久的分离。
……
接下来几日,在病房门外除了守着保镖,便是站在走廊尽头,静静看着这里的小女人。
熟悉的护士都知道,萧小姐每天都会站在那里看着大少的病房门,很久,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非得萧小姐的朋友来了,才能叫走她。
王姝很不甘,挑唆郑言道把那几个该死的保镖架走了,要么就想办法半夜将里面的男人给绑架出来。
当然这种馊主义被所有人拍飞了,郑言道现在完全就是一龟孙子的形象,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孩子他娘,任打任掐,任差任骂,只要孩子他娘能乖乖多吃一块鸡肉,就乐得跟中了体彩五百万似的。
然后,在可蓝当望夫石的第四天一早,简三少顶着新剪的莫西干式发型,满面怒张地将一张法院传票甩给她。
口气满是嘲讽,“明天下午三点半,请原告人准时到场,过时不候!”
王姝掐了郑言道一把,才把可蓝手上的传票拿过来拆了一看,居然是向予城两次故意侵害可蓝的庭审通知。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被告人:向予城,原告人:萧可蓝。
正文7136。我不原谅你
“……大哥,我先向您请罪,我让小五偷了您办公室里的录相资料。”
简三拿着一叠资料,就要朝病床前跪下。
床上的男人冷冷地瞟来一眼,“小三,你跟小四成连体婴了,学的什么坏习惯。”
“呃,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们存心想折我的寿吗?!”
“大哥,我们哪敢啊!”
正要进来的小四听到这里,又尴尬地缩了回去,但立即就被向予城叫了回去,一起听训。
“说。”
很简单的一个字,男人刚醒没多久还有些体虚气弱,中气也不足。但是也就这一个单字,已经让所有人乖乖俯首听训,不敢喧扰了。
简三这才正而八经地把档案资料拿出来,陈词,“这个钟佳文很有问题,就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虽然不完整,也可以确定这次小母鸡,呃,大嫂是中了她的计,才误会大哥你。”
床上的男人目光一闪,简三紧张地停下,看着等指示。
“继续。”
如蒙大赦,接道,“……钟佳文自上次迟丽欣事件后,就一直在公司里制造假像,使大嫂公司的同事对大嫂产生了有色眼光,让人误会大嫂依仗大哥你的势力,对她进行威胁逼迫排挤。小市民都是墙头草,啥也不懂就胡乱猜测,散播流言,说大嫂靠着……黑道大哥在公司排除异己,人神共愤。
而且,当时大嫂的两个老同学又出来闹事儿,钟佳文更借机渲染,扩大舆论压力。昨天大嫂已经跟公司递交了辞呈,陈总编虽然没有批,但是大嫂的心意已绝,估计顶多再待上一个月,就会离开。”
众人暗道,这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啊,利用一个小八褂,一点点蚕食倾吞,潜移默化地就把自己的位置在人心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从明明白白的真小人,一下变成了可怜兮兮令人同情的小白菜。而曾经风光一时的人,则被彻底拉下了水。
依照萧可蓝的心性,这样离开后,就不会再回去了。
但是钟佳文是被逼着离开的,等风平浪静了,那些完全不知内情的人定会以为正义战胜了邪恶,连拍着脚巴掌地欢迎人家回去。
这一招,是真正的以退为进,先抑后扬。
“……她拿到青龙卡后,就利用古镇的事做饵,故意在大嫂面前演了一出不清不白的戏,让大嫂误会大哥您。然后就接二连三地弄了些伤,让大嫂更以为是大哥您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正掌握钟佳文手里,对其进行威胁打骂,对您的误会就更深了。”
当然,这一部分简三用被王姝口水加古瓷杯砸得手臂青乌换来的情报,暗自在心里骂了几句臭婆娘,同时诅咒郑言道娶了这疯婆娘一辈子不得安宁,活该被掐死。
“后面发生的一切,看起来像是赌博。妃妃之前也看到过钟佳文,早就当初大嫂住院时,她偷听过壁角,知道了大嫂骂大哥是个,呃……强迫犯,猜测其心结所在,便利用这个心理,在小四黑派人去时打电话求救,没想到真的赌准了……”
“够了!”
“大哥,我还有很多资料和消息没说,这些都非常重要。只要我们再顺藤摸爬地查下去……”
“不用了。就这样!宋阿姨应该快来了,你们都出去,我要单独跟她谈谈。”
简三一下咋了毛,叫,“大哥,你睡醒了吗?说的什么胡话啊,你要跟我妈谈,那无疑就是自投罗网,自毁前程,自爆其短,自杀……”
后面的以“自”开头的成语,被自动掐掉,因为男人投来的一记冷冰冰的眼神儿。
其他人都紧张了,全涌了过来,询问地看着床上轻揉眉心的男人。
“都出去。”
“大哥(大哥)……”
“既然还叫我大哥,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吗?!”
不轻不重的一问,满室皆静,只余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的大哥,只要下定的决心,没有人可以更改,固执得可怕,更坚强得可敬。
就是这样的大哥,曾经力排众议,明明知道俄国黑帮布下天罗地网要收他的命,还是孤身一人去救小四。
就是这样的大哥,在他们还在着急组织的下一位领导人选拨时,已经分身到美国为他们的事业打基础,参加国际建筑师大赛捧回金灿灿的奖杯,举世瞩目。
就是这样的大哥,即使在最好的医生们都束手无策,宣布无法找到最好的解药,也许生命只剩下不到十年,仍然微笑着拍拍他们的肩说,要跟他们一起再打拼五十年。
第一个转身离开的是小四。
小五一下捏断了自己掌上电脑的电子笔。
然后,简三叹了口气,把手上的资料递了出去,向予城朝旁边站着的周鼎点了下头,周鼎接过了资料,送到他手上,简三才转身离开。
最后……
“小五,你也出去吧!”
“大哥?”声音里,有不敢置信。
“她也是你的大嫂。”
小五眼里有不甘,但在男人翻动资料的手指顿了一顿时,便散了开,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了。
屋里便只剩下了一个周鼎。
向予城问,“绑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周鼎打开了自己的随身电脑,说道,“根据片警那边得来的资料,那几个混混是外来的建筑工,因为之前老板携款私逃,一时没了工作,突然被人找到干这一票绑架,没有什么经验,被萧小姐的防狼喷雾一喷就逃了。而那辆面包车的牌照,也是从废旧车堆里掏的,这条线索断掉。盘问过那几个人后,都说找上他们谈事的人是个女人,但是打电话给他们提供汽车,工具,路线,和具体绑架地点时间人物的人,是个男人。那个联系的号码,也是临时的,已经被丢弃掉。我还在找人帮忙查手机购买时的监视录相,大概今天下午能拿到……”
向予城听完,颇为满意地一笑,“小鼎,我没看错你,情报收集这方面你很有天赋。难怪青龙组的组长想挖你过去挑大梁,你怎么不去试试,那里肯定比我这个小公司更能让你发挥长才,干出一番事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大哥,”周鼎推了推薄薄的树脂镜片,还以一笑,同样意谓深长,“事业单位干事儿向来束手束脚。如果大哥愿意投资,我想把咱们的情报网再细化重组一下。即可以弥补韩哥那里的不足,又可以为我们以后拓展事业版图,提供更多的参考数据,如虎添翼。”
镜片后的眼眸闪闪发光,那是迫不及待想大展拳脚的兴奋和期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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