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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灾

出了景月楼,大约已是亥时了。

云州水路便捷,又建有好些码头,因此商人来往,也将此地带动得繁华兴盛。

夜晚的云州比白日更喧闹,且处处灯火通明。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小贩变着法的吆喝,小吃摊上冒着食物的香味。

阿阮一脸渴望的望着那一方繁华,柳三千含笑,拍了拍她的头,道:“不可乱跑了,我们需找个客栈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去小玉山”

她只好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的随着柳三千离开。

云来客栈是云州最好的客栈,阿阮m了m腰间的一大包冥币,心道,这些钱都用不出去,现在反正只能用老板的钱,绝不能亏待自己。于是财大气chu的走过去,道:“要两间上房!”

掌柜一听,笑眯眯的应了,正要呼小二过来,柳三千却递去十两银子,淡淡道:“一间便可。”

掌柜来回看看二人,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朝小二喊道:“一间上房,带客官上去。”

阿阮一急,道:“两间!要两间!”

柳三千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道:“扣工钱。”

后者立即蔫了,却是不死心,嚷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可以变成小木偶。”

阿阮再也找不出借口,情绪低落的跟在柳三千身后上了楼。

出乎意料的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才将亮,二人便要出发去小玉山了。

原本这个时候,起床的人应该还不多,但阿阮一下楼就望见大堂内坐着好些人,交头接耳,似是在议论什么。

她实在好奇,便凑到柜台上,问:“掌柜,今天可是有什么热闹事?”

掌柜的抬头,见是昨天那位绿衣小姑娘,便笑道:“小娘子早,昨夜睡得可好?你那相公长得可真俊俏。”

阿阮反头望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柳三千,脸一红,“掌柜的莫要胡说,他是我老板。”

“嫁给老板也不是什么有违常理的事……”

“掌柜的,你到底说不说……”

掌柜轻咳一声,才道:“小娘子你不知,昨夜发生了一见大事。”

“……什么大事?”

“城西王员外家昨天起了大火,宅子里九十七口人,都给烧死了。”

阿阮一愣,掌柜的继续道:“而且最古怪的是,昨夜去救火的人都说那火扑不灭,衙门的人去了,也没有法子。”

柳三千皱眉道:“那户员外家可有人生还?”

掌柜压低声音,神秘道:“只有一个人生还了,那便是王员外的小妾将将生出来的孩子。”

柳三千不动声色的掐指一算,对阿阮道:“只怕去小玉山要延后了。”

据说当夜起火的时候,王员外家的小妾正于难产。那火起的无声无息,突然又迅速,待外面的人发现时,整个宅子已被烧了大半。

奇怪的是,起了这么大的火,王家竟没有一个人呼救。

前来救火的邻居路人和衙门的人只得眼睁睁的望着那片宅子被烧得干净,就在众人发愣之际,王家大宅的门从里面被撞开,一个丫头抱着只包袱从门后摔出半截身子来,众人连忙将她拉出来,却发现她的下半身早已烧焦,不久就咽气了。

一看那包袱,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那婴儿不哭不闹,却是王员外家最后的血脉了。

听说那婴儿被衙门的人抱走了,柳三千便携着阿阮朝衙门赶去。

阿阮见他一言不发,眼中带着几分愠怒,便小心问道:“老板,这事有古怪么?”

柳三千点头,道:“是修罗。”

修罗,阿阮一愣,随即就想到,扑不灭的火可能就是那修罗火。

“我与修罗,势不两立。”

快速行走间,阿阮隐隐听到柳三千说了这句话,她一愣,只觉这句话异常熟悉,而后x口一痛,面色也苍白不已。

她恍恍惚惚的随柳三千走着,脚下一顿,身子直直的朝地上摔去。

一双手及时的抱住她。

她鼻嗅到那熟悉的气息,这便放松下来,昏睡了过去。

阿阮觉得自己做了许多的梦。

那些梦十分的混乱,有大火,有刀光剑影,有玉砌的g殿;有人抱着自己歇斯底里,冰凉的眼泪滴在脖子上,她想伸手去m,却是动也动不了;有空灵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吾只给你三千年的时间,三千年后,你需放下尘世种种。”

她有些混乱,脑袋阵阵的痛,心中念道快快醒来,却是如何也醒不来。

忽然有人轻轻唤她:“阿阮……”她茫然的等着对方的下文。

那人却不说话了,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她想看清那个人是谁,猛然睁开了眼睛。

烟消云散。

阿阮觉得全身十分的疲累,她揉了揉眼睛,惊觉自己是伏在谁的背上。

那g玉色的发带松松的缠在她指尖。

她四下一看,发觉柳三千走的是山路。

她身体微微有些僵硬,想挣扎着下来,却是半分力气也没有,只好有气无力的唤了声:“老板……”

“醒了么?”那声音淡淡。

望不见柳三千的神色,她只得闷闷的应了一声,问道:“不是去衙门么?”

“衙门将那孩子托给一户猎人收养了,离那户人家还有一段路,你伏着再睡一会吧。”

她心中一喜,莫名多了几分满足感,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喃喃的问:“老板,你背我这一次,不会扣我工钱吧?”

柳三千哑然失笑。

因王员外家的那个婴儿生不逢时,云州人心中多少有些恐惧,衙门当夜询问许久,却没有人敢收留,这便想找一位n娘来喂养孩子,恰好找来的那位n娘刚刚丧子,夫家靠打猎为生倒也有些家底,这便将孩子托给了他们。

那户猎人住在云州扶雁山山脚。

待柳三千与阿阮赶到时,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二人心中一震,柳三千轻轻将她放下,兀自推开门,却见有两个人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差点撞到阿阮。

血腥味扑面而来,仔细一闻,其中还夹杂着几丝妖气。

阿阮扶住那两个人,细看,正是一对夫妇,便问道:“你们为何这般惊慌?”

两人指着门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妖怪!有妖怪!”

阿阮往门里看去,不由一愣,一地鲜红,阳光诡异的洒在那片血泊上。

血泊间,站着一个赤.身的少年。

那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额间有一抹殷红,样貌美得妖异,眼神却是清澈无比,万分无辜。

他的身后躺着好些动物的尸体,鲜血从它们的喉间涓涓流出。

问了半天,阿阮才知道,原来昨夜猎人夫妇将孩子抱了回来,喂了n水,谁知那孩子竟然瞬间便长成了三四岁的m样,二人惊恐万分,那孩子又长成了□岁的样子,还能跳了,这诡异的一幕立即将二人吓晕过去。

等醒来时,二人发觉已经天亮,开门一看,院子里竟然血迹斑斑,一个少年坐在院子里,啃食着圈养在后院的野**。细看,他身边还堆着好些其他动物的尸体。

二人惊怕万分夺门而出的时候就遇上了阿阮与柳三千。

那对夫妇讲完便要逃跑,柳三千一挥袖,便让他们昏睡过去了。

阿阮一愣,柳三千淡淡道:“这个少年是血指转生,带了些妖气。昨夜的大火应该是修罗为引出血指才放的,血光灾时出血指,却不知他们为何没有将他带去,莫非他们不知道这个少年便是血指?”

血指是他?阿阮朝那少年望去见他赤着身,忙匆匆别过眼睛,心道:罪过罪过,这小子身材真好。

那少年朝门口的二人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声音清澈,缓缓吐出两个让阿阮五雷轰顶的字:“爹,娘……”

阿阮咳的很是辛苦,看着那少年缓缓走来,她连忙躲到柳三千身后,喊道:“老板,那小子要耍流氓。”

柳三千自袖中取出一张布,抛向那少年,见他裹得严实了才向他问道:“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少年蹭到阿阮身边,欢快道:“跟着爹娘!”

阿阮一口气喘不上来,猛烈咳嗽。

片刻后,阿阮从猎人夫妇的房里翻出一套衣服,让少年换上。

那少年穿上chu布衣服,却依旧透着妖异的美感,而且,他已经完全变成了阿阮的尾巴,阿阮走到哪里,他便走到哪里。

阿阮将院子清理干净,已是无力了,少年乖乖用碗盛了些清水,递给阿阮,清脆道:“娘,喝水!”

阿阮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憋了半晌,才道:“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眨了眨清澈的眼睛,道:“不知道,娘取。”

“王血指……”

少年皱了皱眉,“不好听。”

哟呵,还嫌弃!阿阮想了想,又道:“叫王止好啦,以后我便叫你小止。”

少年面上一喜,反头朝柳三千喊道:“爹爹,这个名字好不好?”

“……”阿阮依稀望见柳三千嘴角僵硬。

小玉山

柳三千将猎人夫妇对于王止的记忆消除干净后,三人又回到云州城内。

阿阮见柳三千施法后面色有些苍白,不由有些担忧,“老板……”

柳三千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王止尾在阿阮身后,笑嘻嘻道:“娘可以背着爹爹走!”

阿阮想也不想,一掌朝少年的脑袋劈去。

王止挨了一掌,无辜的捂着头挪到了柳三千旁边,指着阿阮道:“爹,娘凶!”

柳三千默了片刻,风轻云淡的看了王止一眼,不语。

“爹爹也不理我!”王止兀自擦了一把眼泪,赌气般的走朝前面。

“老板,如此下去恐怕不妥吧……那小子跟着我们没问题么?”阿阮顺了顺x口,一听到王止喊他们爹娘,她就发怵。

柳三千眼中含笑,道:“他目前必须跟着我们,况且有了个儿子,你不开心?”

“……”这是老板说出来的话么?

跑朝前面的王止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笑嘻嘻道:“娘,我饿。”

阿阮大惊失色,颤抖的问:“你要吃什么?”您应该断n了吧?

王止的眼睛滴溜溜的在阿阮身上转着,看得阿阮一阵阵发寒才道:“娘我要吃那个那个那个和那个!”说完拉着阿阮往前面跑。

你娘身上没有人间银两啊……阿阮一边在心中嚎叫,一边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柳三千。

后者微微一笑,依旧缓步。

片刻后,阿阮与柳三千默默的望着饭桌上风卷残云的王止,一时无言。

“娘,小止还饿……”那一双眼睛十分无辜又楚楚可怜。

阿阮皮笑r不笑,咬牙道:“小止啊,你已经吃了八笼包子两碗面条了,娘怕你吃坏肚子……”

王止眨着眼睛,“可是小止还饿。”

饿死你最好。阿阮在心里默道。

柳三千轻咳一声,“吃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要出发去小玉山。”

王止眼睛“噌”的一亮,捉住柳三千的袖子,道:“爹爹,小玉山可有什么好吃的?”

柳三千默默的看了一眼阿阮,大约是想说:这不会是你的亲生儿子吧?

阿阮干笑几声,将王止拉到一边,小声道:“小止,留着肚子到小玉山吧。”

“娘,小玉山有什么好吃的?”

“狐狸……”

“狐狸是什么?”

“……”

小玉山距云州有五十里的水路,三人乘船而去。

途中两岸青山,一行碧水,若加上几声猿啼,那便意境更佳了。

王止是第一次坐船,一路兴奋,拉着阿阮蹦到船头,欢快道:“娘,水里有东西!”

“那是鱼……”阿阮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

“好吃么?”那双眼睛又亮了。

“……”孩儿,你的人生里,只有“吃”这个字么?

王止见阿阮不理他,也不在意,兀自玩着水,又从袖子里m出一包饼屑,朝水里撒去。

“娘亲娘亲,你快看,好多鱼!”

阿阮默默别过脸,背对着他,望天。

摆渡的船家望了望船头那诡异的二人,忍不住搭讪:“小娘子,那位小公子是你的儿子?我看你与你相公都还年轻,儿子却是这么大了!”

阿阮干笑几声,“老伯不要误会,里面的公子是我老板,这个少年是我弟弟,但是他脑子坏了,才将我们唤作爹娘……”

王止撅着嘴蹭到她身边,“娘你撒谎,你不爱小止了!”

船家意味深长的看了阿阮一眼,笑而不语。

阿阮咬牙,几番深呼吸后,笑眯眯的朝王止招了招手,王止眨眨眼睛,屁颠屁颠的凑近阿阮,阿阮毫不客气的勒住他脖子,恶狠狠道:“少年郎,你连鱼都不知道,又为什么会知道爹娘两个字?!”

王止泪汪汪的看着她,无辜道:“我醒来只听到两个声音,一个叫我喊娘,一个叫我喊爹,难道小止不应该这样叫你们么?”

“听着,少年郎,以后不许叫我们爹娘!”

王止眨着清澈的眼睛,“那我应该叫你们什么?”

阿阮戳了戳他额间的殷红,道:“以后,你就叫我阿阮姐,里面那位你得叫他柳老板。”

“娘,小止不喜欢!”

“叫阿阮姐!”毫不留情的一掌。

“唔……阿……阮……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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