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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亏你有这个耐x,居然真的在美人关待了整整十年。」望着赤天朔毫无芥蒂的深邃眸子,封晴轻轻叹了口气,「你难道不曾有过怀疑?」「若这是我唯一可以获得答案的机会,那麽我能做的,就是等待。」赤天朔将视线投向窗外,缓缓将酒倾入口中,「而你,确实来了。」是的,赤天朔真的没有怀疑过,仅管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麽是十年?「大姨也真够整人的了。」望着赤天朔j实的身材、沉稳内敛的眸子,与那身顶天立地的纯男子阳刚之气,回想着他在校场上和军士共同c练时的霸气及勇猛,封晴兀自叹息低语,「不过我可以明白为什麽……」没有听清楚封晴的低喃,但赤天朔也没多问,只是继续静静喝着酒,许久许久後,才终於咬牙,将封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语道出。「你怨爹吗?」「你怨娘吗?」当两人听见对方的问题时,先是一起愣住,而後又一起同声说道——「我为什麽要怨娘?」「我为什麽要怨爹?」「我的意思是……」发现彼此的对话似乎与各自的认知有些出入,封晴连忙举起左手立在赤天朔眼前,「你不怨娘独独留下我,而把你送走?」「是爹自己做了那样的错事。」听到封晴的话後,赤天朔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回答,嗓音有些紧绷。「错事?等等,有些不对头啊!」听着赤天朔低哑且沉重至极的声嗓,封晴蓦地一愣,「你先说,你知道的爹,到底做了什麽错事?」「若非爹欺负了娘,让娘怀上了身孕,以致不得不从了他,但最後却又始乱终弃,娘怎会——」「欺负?始乱终弃?这什麽跟什麽啊!」一把打乱赤天朔的话,封晴的眉头皱了起来,「娘可是女儿国的女儿家啊!没欺负爹就不错了,什麽时候轮得到爹来欺负她了?」「嗯?」这回,换赤天朔皱眉了,「那爹跟娘……」「我知道的爹娘是两情相悦结合的!」封晴一点也不迟疑地对赤天朔说道:「只是後来爹不得不回他的部族去,娘又不想跟随,所以两人就和乐融融地一拍两散,可就算如此,娘还是一天到晚夸着爹,夸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什麽?!」听到姐姐的回答,赤天朔的眉头也皱了,因为事实与他自小所听所闻,几乎无一点共通处,就像是两个故事似的。自他懂事後,他所知道的,那本应接任部族族长,并迎娶自小订亲的未婚妻的爹爹,是因与外族女子通婚又始乱终弃之事遭人揭发,才会被削去族长继承权,放弃迎娶权利,且此後以几近被软禁的方式生活於部族中。所以在他被送回部族後,纵使在部族整整待了十二年,纵使也曾享受过与亲人在一起的天伦之乐,更和族人学习着相同的技能,却始终被人以半个外人看待。正因如此,再加上部族的气氛愈发诡异,十六岁的他,才会咬牙做出出走部族的决定。可若他过去所知晓的,g本不是事实,为何族人要如此诬蔑他爹?而他爹又为什麽从不解释?如果他爹娘真是两情相悦,他们为何宁可选择天各一方,直至双双去世後都不曾再相见,他爹更是从未试图出走部族。不明白,赤天朔真的有些不明白。但仅管心中有着那样多的不明白,赤天朔却打由心底相信姐姐的话,毕竟,只有她真正经历过那一段他或许不曾记得,却真实存在过的幸福时光,也只有她,亲耳听过娘亲一回又一回诉说着对爹的爱恋……「朔弟,你会怨娘吗?」望着赤天朔古怪的静默,恍恍明了他在那部族中有可能遭受的一切,封晴忧心又歉疚地再次问道。「我从来不曾怨过娘。」赤天朔诚挚地说道,然後缓缓凝眸直盯着胞姐清丽、飒爽的脸庞,「现在的我只想知道,这些年来,你好吗?」听着赤天朔的话,看着他那虽仍有疑问,却清明的坦然眸子,封晴倾头想了想,而後,轻轻笑了,笑得满足,「很自在。」因为那个满足又自信的笑颜,所以赤天朔也淡淡笑开了,畅快地仰头大口饮酒,仅管眼底有些朦胧。毕竟这个回答与笑容,已足够他十年的等待……就在赤天朔与封晴痛快对饮时,一抹小小身影突然走近他身旁,更怯怜怜地拉着他的衣袖。「这位大爷,您要不要买朵花送给姑娘?」卖花的丫头年纪不大,模样很楚楚可怜,虽一身满是补丁的棉衣,倒也干净,可不知为何,当她靠近赤天朔後,他的脸庞竟有些僵硬地别过去,却又由怀中掏出一整锭银子,再将银子弹至封晴手中。「全买了。」将银子塞到卖花女手中,封晴也不管那丫头有啥反应,只是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赤天朔脸上的所有神情。「你——」待卖花丫头连连道谢,并终於远远离去後,赤天朔才又再度开口,可他话声未落,却一把被封晴打断。「朔弟,你……不善与女子交谈?」「在族里,我见不着女子。」赤天朔一边为姐姐倒酒,一边淡淡答道。「什麽?!」听到赤天朔的话後,封晴刚喝下的那口酒差点由口中喷出,「族里没有女子?」「有。」赤天朔将自己碗中的酒全倾入嘴中,「掩面遮身,互不交谈。」「乖乖,我有点明白当初为什麽娘独独把你送回去了,那地儿,我们娘俩儿确实活不下去啊!」仅管赤天朔的描述是那样轻描淡写,但封晴光想象自己处在那种环境中的下场,当下便浑身发麻,冷汗直流,只能不断借灌酒来平复心情。半晌後,她却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望向弟弟,「等等,这该不会就是你在二姑娘身旁六年,都不与她直接对话的原因吧?」「我没话说。」赤天朔继续往口中倒酒,可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奇怪的轻哑。「但,我见你跟小四、小八及你手底下那帮小斥候挺有话说的啊!」望着向来以「铁爷们儿」着称的弟弟,眼底那抹虽一闪而逝,却绝对存在的不自在,封晴终於明白为什麽美人关里的女军士们那般爱调戏他,因为当他眉心微皱,脸上出现那副「搞不懂这些女人到底在说什麽」的狐疑、无奈模样时,实在是可爱透顶啊!「他们不是她,是斥候。」不明白为什麽姐姐突然一直咬着这个话题不放,所以赤天朔出口的字数愈来愈少了。其实她猜的没错,他确实不善与女子交谈,就像现在,名知此刻坐在眼前的是自己的胞姐,可他还是不明白她为什麽要聊这个话题,因此,也就无从长篇大论地回应起。更何况,云荼本就讨厌他,若让她知道他四处道她长短,恐怕只会更厌恶他。而他,怎样都不想再望见一次,那日向她告假完後,她那彻底冷漠与嫌恶的背影……「她?」封晴扬了扬眉,然後突然一伸手,将他额前的乱发撩起,仔细凝望着他的眼眸,「名震四方的二姑娘在你口中,居然只剩下了个『她』?」「姐。」没有拨开封晴的手,赤天朔只是低唤了一声,嗓音比平常更为低沉。「就冲着你叫我声姐,我也得开导开导你,省得我封家绝了後!」赤天朔的反应,令封晴愈发不怀好意地怪笑着,然後爽快地回身一唤,「小二,上酒,二十斤。」「我姓赤。」「我管你现在姓啥,你既然是我女儿国姓封的女儿家孕育出的男子,你就是我封家的汉子!」回过头,封晴狠狠瞪着赤天朔,「快,给我说说二姑娘的事,我想听得紧。」「没什麽可说的。」赤天朔淡淡说道。「那娘的事,我也没什麽可说的。」轻哼一声,封晴手一收,侧过身去,望也不望赤天朔一眼。完全弄不懂姐姐为什麽突然开始耍脾气,赤天朔思考了半晌,依然得不到结论後,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为姐姐倒酒时低语一声,「有探子。」是的,有探子,自他一到这家酒肆时,他就发现了。由於这些探子隐匿行踪的方式对他老说是那样的熟悉,因此他并不以为意,但若可以让姐姐别再提那些古怪的话题,他倒是乐意借此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哦?二姑娘居然还派探子出来瞧你?」听到赤天朔的低语声,封晴笑得更是暧昧了,「你挺有本事的啊!」「她防我。」赤天朔一仰头,静静将酒倾入口中。是的,赤天朔知道云荼一直以来都提防他,更讨厌他,由初相见时,她望向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如今,他更知晓的是,她讨厌他到只要能将他逐出美人关,她什麽都愿意做!所以她今日的盯梢,约莫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捉到他的小辫子,好有借口让他赶紧离开美人关。其实,她g本不必这样着急,因为今夜过後,他再没有留在美人关的必要,只要待他将斥候营的事交付好,她将再也不会看到他这个令她讨厌到连对谈都要借他人之口的人了……「嗟!少来。」听到赤天朔的话後,封晴不置可否地轻啐一声,「谁不知二姑娘手底下就你最得她信赖了,她会防你?没让你去陪寝就不错了,还防你。」老实说,赤天朔真不明白姐姐口中那关於云荼信赖他的错误结论究竟因何而来,可当「陪寝」两字跃入他耳中,再想及那夜的鲁莽,他的脸庞,蓦地有些不自在的微热。「嘿!二姑娘真找你陪寝了?」当发现赤天朔原本阳刚气息十足的黝黑俊颜竟难得地微微轻红时,封晴忽地睁大了眼,忍不住将脸贴至他脸前,恶狠狠地低语道:「乖乖,别告诉我你没有好好取悦她,要不我宰了你!」「姐。」赤天朔又一唤,这回,不仅嗓音更低沉,连眼眸都微微眯了起来。「呿!不说就不说。」望着赤天朔虽未发怒,却震慑x十足的警示眼神,封晴识趣地立即打住话题,但还是忍不住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低声嘟囔着,「我就不信你这二楞子能逃离我女儿国女儿家的联合算计……」就这样,赤天朔与封晴原本有些偏转的话题,再度重回它原先的轨上,两人就那样坐在酒肆之中,旁若无人地开怀畅饮。「我去解个手……乖乖在这儿等我……别乱跑啊……我还有好多事要同你说呢……」当夜已深沉,酒肆里再无其他可人,小二也趴在桌上打盹时,封晴一身浓浓酒气,摇摇晃晃地起身对赤天朔说道。「嗯!」对封晴点了点头,赤天朔继续坐在座位上喝着酒,然後感觉到原本一直在暗处盯梢着他的探子也跟着失去踪影。是该回去交差了,再盯,也盯不出什麽所以然来的。待明日他回营,将斥候营的工作完整交付完毕并离去後,云荼就再也不必因他的存在而恼怒了……就那样一边等待,一边胡乱思索着,但半晌後,赤天朔的眉心却微微皱了起来,接着猛地站起身,向酒肆後走去。因为如厕不该花这麽长的时间的,就算是女子。难不成醉倒了?夜风中,赤天朔有些忧心地向茅厕方向一路寻去,却都没有发现姐姐的身影。就在他欲返身回酒肆时,几个人影突然像风一样,无声地将他团团包围住。「我的人呢?」感觉到那熟悉的身法,望着那几张陌生的脸孔,赤天朔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周身怒气瞬间窜动。该死,他疏忽了!由於见到阔别多年的胞姐的情绪波动,再加上他一心以为来盯梢之人,是美人关中经他传授过风隐之术的斥候,所以他一时竟忘了,这世间,会使用风隐之术者,绝不只他与他的斥候们!更何况,早在听闻刺杀悟怡族首领的刺客的身法与他如出一辙,再看到云荼身上那造型奇特的暗器时,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如今事实证明——鬼隐族的暗鬼,真的现形了。这暗鬼的出现,代表的不仅是百年沉寂的鬼隐族内忧已然外现,更代表天禧草原周边,即将有可能陷入的恐慌与危机……也罢,既然已犯下这样的失误,那麽他现在该做的,就是立即给云荼,给他的斥候们留下消息。电光火石之间,赤天朔的手指微微曲起,以极隐密的动作欲留下一丝讯息,此时,他的耳中却传来一个古怪的森冷笑声。「没必要做无谓的抵抗与挣扎,共呢个没必要试图留下任何暗记,反正大伙儿都是同类人,你明白我说什麽。」不,或许出身类似,却不是同类人,而且永远也不会是!「我的人呢?」仅管心底对那黑暗之语完全不苟同,更明白自己已连留下印记的机会都丧失了,但赤天朔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又问一次。「那就要看看你的诚意了。」凛凛寒风中,黑暗深处的笑声,是那样银制诡谲。三日後,赤天朔没有如期归回美人关,直至五个三日後,依然没有。美人关的气氛虽一如既往,但看似平常的氛围中,却又带着一点点的诡谲。「什麽?真的找不到?」「是啊!方圆百里都找遍了,不仅没找着人,还连个暗记什麽的都找不着。」「赤老大是怎麽了?以前从没这样过啊!」「会不会出事了?」「呸、呸、呸,赤老大是什麽样的人物,怎麽可能会出事!」「总不会是跟着协和部队的那个什麽封晴一起走了吧?可赤老大不像是这样见色忘义之人啊!」「你这张臭嘴胡说八道什麽?赤老大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你听得什麽话啊?我***什麽时候说他是了?」赤天朔离开後的第二十日,斥候营前的斥候们本只是低声议论着,但说着说着,不仅音量愈来愈大,最後更连手都动起来了。「打够了没?」正当斥候营打得难分难解时,一个有些稚嫩的微愠、冰冷的嗓音突然响起,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斥候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起望向来人。「荼帅有令,即刻起,张载国调任斥候营营长。」为云荼传令的,是小四,当她说话时,那双大眼虽冷冷环视着那群一个个都比她高大的男子,可眼底却有抹难掩的压抑与无奈。「这……是。」望着小四的眼神,在斥候营中待得最久,也最得赤天朔信赖与重用的张载国只能连忙接令,在小四转身之际,用目光示意其他兄弟们别再公开讨论此事。毕竟任何人都清楚,赤天朔的不告而别,对美人关会造成多大的震撼,可他们却更明白,最受影响的,是到美人关第一天起,便由赤天朔贴身护卫着的云荼!在美人关众将士的眼中,赤天朔与云荼的相处方式,其实相当妙趣横生。六年来,他们虽几乎不曾直接对话过一句,但让小四居中传话时,那张明显「哼!我就耍任x」的绝美小脸,以及那张永远只有「噢!你高兴就好」一号表情的俊颜,总让一旁那些假装没听见、没看见的将士们乐在心底笑开怀。因为大伙儿都知道,整个美人关中,唯一会让云荼无所顾忌的恣意娇纵与耍任x的对象,只有一人,而那人,虽看似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只要事关云荼,无论大小,他的行动,绝对比风还快,比雷还猛。六年来,他们的全副心思只在美人关,除了公事之外,私底下几乎无交集,可纵使如此,他们彼此间的配合与默契,不论是行动,抑或是战略思考模式上,都是那样浑然天成的契合着,而且,近两年来,他们的眼眸,在另一人没注意时,总悄悄在对方身後流连与徘徊……除了他俩,美人关中所有人都明白,但没人说破,因为他们喜欢望着这样的云荼与赤天朔,更因他们相信,总有一天,那两双眼眸,终会轻轻缠绕——仅管那个永远站在云荼身後三步的高大身影,如今,已不在。但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他们该做的,就是将他们的荼帅好好保护着——如同他们的赤老大一般,用那至今虽从未说出口,甚或g本浑然未觉,却那般执着、义无反顾,且全心全意的心,细细保护着。月光下,营区这头,张载国与斥候营的所有斥候们以心立誓,而营区那头,望着近半个月都未曾好好阖眼,一心埋首於赤天朔离去後,那些基於安防理由绝对必须重新调整的人事部署、寨旅调动以及後防机密的云荼,小四忍不住劝道——「荼帅,该休息了。」「你去吧!我一会儿就睡。」头抬也没抬,云荼淡淡说道。「是。」看着云荼眼下的浓重黑晕,和整个瘦了一圈的小脸,小四轻叹了一口气後乖乖退下,独留云荼一人坐在内帐中。夜,很静,静得云荼连远处守卫的细碎脚步声与交班低语声,都得以听闻。过往,她能听到、看到的,还有固定於後寅时由西营出营晨练的熟悉马蹄声,以及回营时那个汗流浃背的高大背影,如今,那声响、那背影,再不会出现了。「这王八蛋也太没有道义了,竟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给我走人……」当双眸彻底疲惫且酸涩时,云荼揉着眼躺至榻上,喃喃低咒着。为何要有道义?他本就不是女儿国的人,也从不需听从她的命令,况且这麽多年来,她不仅从没给他好脸色看过,共呢个不时的对他冷言冷语,甚至用那样羞辱人的方式想赶他走。真的,超越他所能容忍的最後底限了吧?真的,强人所难了吧?终於,他再忍受不了她的娇纵与任x,并在巧遇心底难得的悸动後,与「她」一起离开了吧?而她,和他相处了六年,不仅弄不清,也从未想过要弄清他的底限,更不知那在所有人眼中只爱c兵、练武,完全视外界为无物的男子,原来也会有心仪的女子,而那女子,与她完全不同,是名成熟、清丽、爽朗又大方的女子。跟她完全不同的「她」……心,不知为何猛地抽痛了一下,痛得云荼不自觉地深咬牙关,小手更是紧握成拳。走了也好,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了!如此以来,她就不用再忍受他的我行我素、不拘小节、一身酒气,不用忍受他每日清早从外出晨练时的扰人马蹄声,以及那总让她感到烦躁的一声叹息。更何况,现今的美人关,个个将士用命,多他一人,少他一人,g本无所谓。而她……更无所谓……第五章四个月後「老子知道呃就这麽多,能说的也就这麽多,你们爱信不信。」「重要的事全只讲一般,讲出的这半还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厅里要有人能听懂你讲的事跟『鬼刺』有半分关联,才真叫见鬼了。」一间隐秘的大厅中,此刻有一群男人吵成一团,谁都不肯听对方乖乖说话,更不肯乖乖让对方将话说完,而易容过的云荼,也在其中。她静静站在一名其貌不扬的男子身後,看似低眉敛目,实则耳听八方,因为她今日的身份不是女儿国的云荼穆尔特,而是她身前这名男子的女随侍。之所以会站在这里,目的是为了在女儿国沦为各国箭靶之前,尽快将最近为祸天禧草原的黑暗组织「鬼刺」的底细查探清楚,其次则是找寻封晴的下落。是的,找寻封晴,找寻那个未如当初对云荼所言,会自行与云苎会合,甚至连虹城城门都未曾进去过的封晴。这消息,是云苎一个月前来信告知的,且信中还不忘询问云荼营中是否也丢了人,因为据那些潜伏在各国协和部队的探子回报,似乎近来丢了人的,并不单单只有女儿国的协和部队。哪只是各国协和部队丢了人啊!g本整个天禧草原周边的军营个个草木皆兵哪!接连几起明显锁定各国军事将领,却完全搞不清楚下手动机,更不知何人何时何地下手的绑票、勒赎、暗杀案件,让天禧草原周边各国及部族一时间全慌了手脚,因为想付款赎人的找不到绑匪,想报仇的找不到仇家。由於受害之人全位高权重,为怕造成太大动荡,甚至有人乘机反叛作乱,因此各国也只能努力封锁消息,然後派出旗下最j锐的探子四处打探。可至今,除了知道那恣意妄为的组织名为「鬼刺」外,其余依然一无所获。女儿国虽尚未遭受此害,但为防患於未然,云荼自然格外注意相关情报,然後发现,「鬼刺」行事时,就像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拥有无比通天之能似的显摆、招摇,下手更是完全无所顾忌。除此之外,她还发现,「鬼刺」行动时,那被各国探子一致形容为「如鬼行般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的出没方式,对她来说其实一点也不新鲜,因为在她身旁,就有这样一群人——美人关中,那群由赤天朔一手教导出的斥候们。云荼深信,自己的斥候们,绝不可能与「鬼刺」有任何关联,然而,若有有心人故意将矛头指向她,指向女儿国,女儿国几乎可说是百口莫辩,就像当初那群追杀她手底下斥候的悟怡族勇士一般。她手底下的斥候虽不可能与「鬼刺」有关,但赤天朔却决计脱不了干系。封晴之所以失踪,是否是因不小心发现他的秘密,才会遭到灭口?而怕事迹败露的赤天朔,才会连夜遁逃?曾经,云荼这麽想过,不过对於赤天朔与「鬼刺」之间存在某种关联x之判断,她与因了解事态严重而赶至美人关的云苎一致同意,但杀人遁逃之事,不仅云苎不相信,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云苎的不相信,是基於对大局的分析和对封晴能力的了解及信赖,而云荼的不愿相信,则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麽。在她的心底,她宁可相信赤天朔是与封晴双宿双飞,也不相信他会背叛他相处多年的好兄弟,背叛他默默守护多年的美人关……不过不论「鬼刺」与赤天朔之间究竟存在什麽样的关系,云荼都明白,「鬼刺」的底细一日没有查清楚,她女儿国的忧患一日不绝!正因为此,所以云荼在经由特殊管道,得知一些非女儿国邦交国的国度将於今日召开交换「鬼刺」情报的秘密会议後,她审慎、果断地将美人关暂时交给云苎,她则假扮成一名与她颇有交情的将领随侍,来此探查消息。但在这闹腾腾的大厅里站了半天,除了你来我往的叫嚣,东拉西扯的闲聊外,有建设x的内容实在少得可怜,仅管如此,云荼还是努力聆听着,试图由那些支离破碎的言语之中,寻找出有用的线索。「栖将军到。」当一声呼喝在大厅中响起时,厅里的争吵终於稍稍平息,一直低眉敛目的云荼忍不住的抬了抬眼,因为她想瞧瞧,这名平素只蹲踞在西天禧草原,战力极强又孤僻低调至极,却破天荒第一回出手就说服这群平日个个眼高於顶的将领,让今日这场秘密会议得以召开的栖将军,究竟长得如何三头六臂。可一抬眼,她整个人便愣在了当场。如今徐徐由门外步入大厅的,竟是赤天朔,仅管今日的他,与她过去所见的他完全不同!他向来凌乱的短发在脑门上齐整梳起,掩去了他过往大而化之的随兴与chu狂,而那顶纯银火型顶冠,虽令他本就俊朗的脸庞更显俊挺和大气,但也同时让他那多日未修剪的胡渣,以及眼下的黑晕是那样突兀与明显。此外,那身纯黑铠甲戎装,与斜扣的黑长披风,虽衬得他本就高大的身形愈发伟岸、魁梧、器宇轩昂之外,更流露出一股让人胆寒的霸王之气,但也使得他手臂上带着的那条孝带,格外惹人注目。怎麽回事?赤天朔怎麽可能是栖将军?他又是为谁带的孝?被眼前古怪画面彻底震慑住的云荼,脑中不断思索着,半晌後,她的身子却由脚底开始发寒,而那股寒意,更缓缓扩散至全身。她,动不了,不仅动不了,更连声音都发不出!不知何时、不知何人,竟悄悄点住了她身上的x道,让她除了被动聆听之外,再无法有任何作为。「相信大家都已知晓,栖将军之父,由於遭『鬼刺』毒手,已於半个月前不幸身亡,在栖老将军尸骨未寒之际,栖将军的爱妻又惨遭……」正当云荼心底微微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时,那名一直跟随在赤天朔身旁的白脸男子缓缓开口了,语音苍凉,脸上的悲痛更是明显。「然而,栖将军却深切明白,『鬼刺』一日不除,这样的伤害只会一再重演,因此纵使哀恸欲绝,仍想方设法地请各位前来,只为将所搜集到的『鬼刺』消息倾囊相告,更愿与各位一起商讨共灭『鬼刺』之计,让天禧草原再无一人必须受到同等的椎心之痛。」白脸男子先是热泪盈眶又好气十足地向众人宣誓着,而後,更缓缓道出了许多关於「鬼刺」的极密讯息,霎时,大厅中的气氛开始变了。那群原本还遮遮掩掩的男人们开始七嘴八舌,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所知、计划与想法全盘托出,更不遗余力地努力展现自己愿为天禧草原尽一份力,不灭「鬼刺」誓不罢休的豪气与义气。这……望着眼前的一切,再望向那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只静静喝酒的赤天朔,完全无法开口,更不能动作的云荼,连心,都寒了。这群人的脑子都进水了吗?眼都瞎了吗?难道他们没看出来,这场秘密会议g本是个圈套,g本是「鬼刺」用来确认敌人对他们的认知程度,以及有可能用来对付他们的手段的一个情报搜罗场吗?难道他们还不明白,在「鬼刺」用话术引导,让他们这群心直口快之人将所知与计划全盘脱出後,下一步,便是将他们一打尽吗?「都出来吧!我早说了,跟着我,绝对会有甜头的!」果然,当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完,厅中与会人士及其随从,如云荼所料一个个倒地时,白脸男子得意洋洋地对那群由厅外徐徐走入的「鬼刺」成员们纵声大笑,然後拍了拍赤天朔的肩。「大伙儿要记住,今日这一切,可都多亏了我这位老家兄弟,要不是借着他多年来对天禧草原周边军塞、将领心理与个x的通盘掌握,这几个月来,我们怎能那样轻易将目标手到擒来,更别提这回他提出的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这群傻蛋自己送上门来的妙招。」白脸男子——赤宗,夸得是那样心花怒放,笑得是那样得意忘形,可赤天朔依然不发一语,径自喝着自己的酒。「光宗耀祖了啊!天朔兄弟,咱们那麽多年来,因着这杂种的身份,在族里受尽冷嘲热讽,这回,可真是一把扳回,彻底光宗耀祖了啊!」赤宗不断纵声狂笑,但这些话,听在不知被何人放倒的云荼耳里,却像利刃一样地将她的心割开一道狠狠的伤。老家兄弟?难道?光宗耀祖?答案,揭晓了。原来,赤天朔真的是「鬼刺」的人;原来,在他的部族里,他是个「杂种」;原来,他之所以那样耐心地潜伏在美人关,都只为了搜集天禧草原周边的军事情报,目的就为了这一天,用这种集丑恶、污秽、卑鄙於一身的肮脏手段,来胁迫整个天禧草原,来为他自己,光宗耀祖。他怎能如此?若心中真有不平,找他自己的族人理论去啊!这天禧草原,何曾亏欠过他了?瞪视着赤天朔,云荼就如同大厅里那群被算计的人一般,狠狠瞪视着赤天朔,仅管他们的意识,已愈来愈迷离了。「你们这些家伙听好了,甜头肯定是有的,但今日呢!我决定给大伙儿找点特别的乐子,所以这厅里的男子,就任大伙儿随意挑回家,有仇的报仇,没仇的勒赎,想怎麽着就怎麽着,至於女的嘛……」得意地相熟着躺在地上众人的怨怒,以及手下的期待目光,赤宗说着说着,突然故意顿了顿,直到感觉到手下弟兄们的眼底全露出一股浓浓的渴望後,才志得意满地大笑道——「由於人实在太少,不够咱弟兄一人一个,但虽如此,我也不会偏心,所以我决定来个比武招亲,谁有本事,谁就带回家。」「这哑巴婊子也太能打了吧?」「能打又如何?老子就不信她打了这麽久,还有力气跟老子耍。」「别丢人了啊!瞧李老六都给她踢下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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