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很大,吹得草折树摇,朱立坐到车里,看了看女儿,发动车,总是忍不住又把车钥匙转回来,问道:“你刚刚说你们班的那个女孩子,是说你自己吧?”
朱仪没想到她的谎言会这么容易就给戳穿,有些慌张,又忍不住想哭,沉默盯着车窗外的夜色。
朱立虽然长得又黑又胖,但不是傻子,从前些天女儿蹲在角落里泪落满面到今天知道沈淮曾经在省经济学院当过女儿的老师,他要是能给女儿的谎言骗过去,他也不用在社会上混了。
有时候坚持原则是一回事,但不意味着他看不透。
“是不是以前给他欺负过?”朱立问道。
“没有……”朱仪心里委屈仿佛掘堤似的,都倾泄出来,摇了摇头要否认,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那就算了吧,”朱立见朱仪崩溃的大哭,仿佛有无尽的委屈要倾泄出来,心痛的说,“你不用担心我,就算没有援手,你爸我也一定能走出困境去。”
“不,”朱仪抽噎着,脸叫泪水糊成一片,她知道她的家庭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抹着泪水,坚强的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分手;我刚才想明白了一些,也许是我以前太任性,不够可爱。他找爸爸,也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也认为爸爸在梅溪镇真的很了不起;他甚至都不知道我住在梅溪镇……”
“……”听女儿这么说,朱立更容易接受一些,只当沈淮跟女儿之间只是普通的男女情感纠葛。
谁年轻时就没有受过情伤?
虽然朱立从情感更维护自己的女儿,但他是一个成年男人,当然知道恋爱中的彼此伤害,通常说来也分不清谁对谁错,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安慰女儿说道:“沈淮在梅溪镇倒是名声很不错,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朱立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为生计,听到沈淮的传闻有好有坏,但他打心眼底就厌恶官员,对梅溪镇的官员都不怎么上心。
前天夜里沈淮夜访,闹出那么大的一桩事来,朱立一方面极感激沈淮能如此有担当的把拖欠工程款的事情揽过去,主动替他解决问题,但同时也留意起有关沈淮到梅溪镇之后做的事情。
也许是之前吃的亏太深,朱立对政府官员有着极深的戒心,朱立总以为沈淮主动把事情揽过去,有着其他目的。
沈淮到梅溪镇四个月,做的几件事情有目共睹:
梅溪钢铁厂的强势振兴,将鲁小山与其妻弟这两颗毒瘤连根拔除,一当上镇党委书记,就态度强硬的关停污染严重、民怨极深的织染厂,又给全镇中小学教职工补发两年来欠涨的工资,以及这处雪灾的果断处置,沈淮甚至带病工作昏迷在工作岗位上……
也许沈淮可能是一个在仕途上极有野心的官员,但朱立也不得不承认,不管从哪个方面,沈淮都要比之前的杜建好上百倍,能由他来担任梅溪镇的书记,确实是梅溪镇五万余人的福气跟幸运。
即使让陈丹承包接待站,但接待站的承包费从之前的八万陡然提高到二十四万,仅从这一点上来说,沈淮也能于心无亏——朱立也是一个务实的人,不会揪住一小点毛病而不放,甚至能体谅沈淮为什么会让陈丹接手接待站。
在此之前承包接待站的是何月莲,又一下子将承包费提高了三倍,当时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接手,沈淮除了让“自己人”去干这件事,不然就是让整个改制流产掉。
褚宜良对沈淮的评价也相当高,梅溪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老板里,朱立还就相信褚宜良的眼光:要是褚宜良都看错人的话,朱立心想自己再栽一回,也不冤。
不过这是朱立在知道女儿跟沈淮有情感纠纷之前、对沈淮的看法,之前也大体相信沈淮把拖欠工程款的事情主动揽过去,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用心,只是这时他的想法又有些动摇起来。
“爸爸,你也认为沈淮不是什么坏人?”朱仪问道。
她的情绪很乱,很迷茫,但情感受伤的人总是如此。
即使一千次的确认对方是个薄情凉性的人,也会情不自禁的去替对方想:他这么伤害我,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
情感受伤最大的痛苦又莫过于执着一个问题不放:他为什么要跟我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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