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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背好提袋后,他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去,大手轻抚着她的发,下颚抵着她的发顶,悄悄地叹了口气,纵然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见了,那一声叹息,还有离开前的一句话,都在敲打着,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她的心门。

「若果这是你的愿望,我成全你。」

她的愿望…这真是她的愿望吗?

无论是以往抑或是现在,她还是一贯的自私。

为了保护自己的心情,哪管是违心之论都一概照说不理,有时说得比真心话还要溜。

「为我设想?还是为你设想?」

之后的数天,心情依稀沈淀着,只消静下来,他沉痛的嗓音的话就会响起,在她的耳畔反复播放,萦缠她的心绪,那抽痛感还会紧接而来,折磨她,像似要惩罚她的言不由衷。

自那天起,他不再像平时一样主动找她,要不是上主要科目的课时,看见他的人就坐在最前排;要不是在线名单上有他的名字在,她几乎以为他要走出她的生活了。

忽然间,一股无形的落寞感在心底札g,然后在她不为意的时候,像病毒般迅速蔓延自全身,逐步占领她的全盘思绪。

坐在转椅上的她,蜷曲着身子,环抱着两膝,双目无神的瞟向荧幕上的对话视窗,一动不动的,静静地发着呆,就连亲生弟弟唤她去晾晒衣物,她都充耳不闻。

这是对的还是错的,她并不知道,只是不断催眠自己,话说了出口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已说了,应欣然接受后果,而不是计较先前的对错。

既然如此,为何心情还未舒坦过来?

情况就跟当年一模一样。

她险些被自个儿的负面情绪逼疯。「小静。」

「怎么了?」

「我有否跟你说过…」注视小视窗的字句,拍打键盘的动作乍停,她键入后又删除,键入后又删除,按了好几次回复键,才顺利完成输入的工序。

「他回来那年的冬天,我撒了个谎。」

「你是指那个讨厌的家伙吗?」

「嗯,你似乎很不喜欢他呢。」将第一句回应送出后,十指又在键盘上飞舞,「我跟他说我还对那个他尚未忘情。」

电脑彼端的好友沉默了良久,才发出提问,还外加了一个大惑不解的表情符号。「因为他很讨厌。为什么要这样说?」

「就知你俩互看对方不顺眼。」唇角牵起了抹很淡很淡的笑意,她回想起隔在他们之间,替他们转达对方的话,理所当然地,尽是些没有营养、奚落对方的话。

「因为我怕见面以后,他会是先说后悔的那个,所以我要先发制人。」

「但现在回想起,却发现,其实是我怕他嫌弃自己而已。」

事隔多年,她才搞清自己的真正心意。也许当年已弄清楚,但她为了不受到伤害,才逼自己相信这个伪造出来的理由。

「不是他主动邀你的吗?」

「是他坚持要见我一面,我拗不过他,才会答应。」

事实上,她都满心期待着见面的一刻,可是,同一时间,她又感到害怕。

深怕见面以后,好不容易才建立好的关系会就此毁掉。

结果,她的忧虑都应验了。

正如她的预想,一切都毁掉,半点不剩。

不过,亲手毁掉一切的人…

不是他。

而是她。

她的恐惧,在不知不觉间,化成了一把利刃,不留情地将他俩之间的牵扯斩断。

不后悔。

她不敢后悔,因为一切都挽回不来。

她只能笑着接受现实。

「由文字建立的感情,g本谈不上是什么。」

这句话,她已对自己说了无数遍,即使知道只不过是用来说服自己,她选择相信这个自己编出来的说词,选择封印这段回忆,然后跟自己说不用在意。

据说每个人都有一套自我保护机制,或许她太保护自己,她甚至连他的容貌都忘得一干二净,他的面容在她的记忆里变得蒙胧,宛如罩了一层薄纱般,教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小菱,其实犯不着介怀,就算走在一起,也有可能会分开。」

「也对…」她苦涩的想着,用那嘲讽的口吻反问友人,同时反问自己。「络上的爱情,算得上是什么?」

这几年她还天真的想着、盼着,等着,希望他会来找自己。

或许是时间冲淡了感觉,她已经没像从前那般期盼他的出现了。

只剩下愧疚感。

说起来,她跟承天傲又算是什么?偶尔间的悸动感觉算是喜欢吗?

她不晓得,至今,有太多、太多的事她无法弄清。

「我仍然不太了解什么叫作喜欢,但相较起那个单恋了好几年的对象,我知道,我很喜欢他。」

喜欢他带给她从没拥有过的感觉,喜欢那种令人x口泛暖的窝心感觉,她向往得越多,向他渴求更多,然后当想要的都到手的时候,她又担心会得来不易的幸福感觉会从她的指缝间流走。

至于承天傲,她对他的喜欢是出自纯粹r体之间的吸引,还是j神上的喜欢,她分不清,也不想去细分,反正这段关系是有时限的,就只有那短短的三年。

毕业后,各散东西。

毕业后,关系终止。

还剩下一年,一年后,一切就完结了。

之后,承天傲这个人,将会成为她人生中旅途中的一名路过的途人。

之后,她就可以做回从前的自己。

「那时的你整天都惦着他,嘴里说着他,都不理我了!」

看见好友的抱怨,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回她一句:「还敢说这个?明明是你先不理我!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咧!」

「这这这、难道是另类报复手法吗?」

看了看墙上的大钟,知道是时候出门了。「是啊,不行吗?对了,我打会要出去跟小薏一起当她朋友的苦力呢。」

「为什么不推掉它?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呢。」

有点惊讶好友的洞察力,唇角的笑意更深,她想了想,随意编了个理由。「因为…」

「我被小薏的缠功给打败了。」

「她的纠缠功力又变本加厉吗?」

「是呀,不说了,当完苦力后,打一通电话给你呐。掰噜。」

移动鼠标,按下传送一键后,她便下线,然后关了电脑。

套上平底长靴子后,她提起黑色大包包,便出门了。

就在不久前,她又撒了谎。

其实她隐约捕捉到自己的想法,虽然不太清楚,但她大概知道。

她会答应,是因为他也会来。

犹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

大得,像一帘雨幕,绵绵密密的雨串模糊了视线,冬令的寒意伴着雨粉拂来,让人不禁瑟缩了一下。冰冷雨水滑过屋檐,打在她的脚边,她闷声不响的看着布满水滴的白长靴的鞋尖,然百无聊赖的她又解开长靴上的蝴蝶结,执起黑色鞋带重新打结。

「那个…我们干么还待在这里?」熬不过闷透顶的气氛,她勇于发问,却换来众人诧异万分的目光。

众人不约而同地重叹了口气,然后是沈晓薏好心解答她的疑难。

「待雨势不大才离开…小菱,你怎会到现在才问这个?」

略过众人的摇头惋叹的画面,她逐问,「为什么要等?不是有伞子吗?」

瞧见沈晓薏只顾叹气,又不愿再答理自己,救助的眸光自然而然地将落在沈晓薏身旁的女生身上。

「伞子数量不够,还欠一把伞,总不能要其中一个人淋着雨跑。」当时,那女生是这样说的。

「嗄?」她当头b喝,像智障儿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但她没再说什么,两手只是忙着翻找她的黑色大包包。

众人静谧下来,雨声格外清晰,蓦地,一道低哑男音穿透雨幕而来。

「你替她撑伞好了。」

接着,沉实的踏步声随之而来,那人显然对别人挽留的话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独自走下阶梯。

「傲──再多等一下──」

在他将要踏出遮蔽范围之前,大褛的袖口被扯住,他立时刹停脚步,回首一看,却瞧见她一满尴尬的将一柄紫色的折伞递向他。

「其实…我有备伞的。」

「小菱!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沈晓薏几乎是尖叫出声的,简直难以置信,众人竟然是因为她的白目而白等了整整半小时。

「你们没说还差一柄伞…」所以怪不得她,下一句她不敢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暗忖。

「shit──不然你以为我们在等什么?」耿子鶱禁不住责骂她,本是想多骂几句,却因触及到某人的警告眼光而自动闭嘴不说话。

「你们刚刚不是有人在说待会儿吃下午茶…吗?」她有点委屈的回话,他们的话,她自问不感兴趣,更别说认真去听,只是偶尔听进了些许,就继续偷看他的侧脸,继续发她的呆。

「真是服了你──那现在可以动身了。」

背后一连串的窸窣声,众人起哄着,但她没暇细听他们在埋怨什么,只能像只被盯上的小兽那般,震慑在他深沈的眸光底下轻轻抖着。

光是单纯的凝视,心就跳得异常厉害,被瞪得心慌意乱,她垂下眼,避开那紧逼不放的视线,「那…你拿去用。」

见他完全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她抬眸,没看他眼睛,只是死盯着他的耳珠上的银色圆珠耳环直瞧,然将折伞往前推了几分。

他在搞什么?怎么还不接伞

但涌至唇际的疑问还未成音,他霸道的嗓就在她头顶飘过,「一是你来替我撑伞,要不就不用了。」

什么?灵动的眼瞳睁得大大的,什么跟什么,「这是什么歪理──」

可话尾还没落入空气中,他就甩开她的小手给跑了,这男人还当真给她去冒着雨走?!

他是白痴呀?他知不知道在冬日淋雨很易得感冒?

管他的,他爱怎样就怎样,干她屁事?她才不是关心他,只是为这白目的举措感到意外而已,才不是关心,才不是关心!

她在心里不断用各种藉词说服自己,但那双眼睛紧随着他的身影的眼睛却出卖了他,那握紧伞柄的小手,泄露了她的烦躁、心焦的情绪。

气死她了,这白痴、白痴!她在生什么气

「小菱,快去替他撑伞──不然得了感冒可麻烦了!」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她?

岂有此理!g本是他当面拒绝她的好意──g本是他不对在先!

她又气又恼,心里闪过各式各样的咒骂,她才不要管他,管他会否患感冒还是什么,都一概与她无关

但她双脚却像是自己有意识的,加快脚程追着他跑!

天呀,她怎会真的跑去为他撑伞?

她疯了,铁定是!

「你、你──」她气愤难分,跨了几个大步,一把抓住又湿又冷的袖口,撑高伞子遮盖那高大得离谱的霸道男人。他默然地弯身钻进去,却「啪」的一声撞上了伞子的边缘,他瞪着她看,彷佛在指控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直到后来,她才发现那并不是责怪的眼神,但那是怎么样的情绪,她不懂形容,不过那眼神、那略为沙哑的嗓音,每当回想起,都会不由自主地心口一紧。

「怎么真的跟上来?」

她回瞪着他,他还敢问?!

「还不是你作的好事?!」赌气的回话,另一方面又暗恼自己的好管闲事来,听他的语气,他是有心淋雨,她跟来当小跟班反而枉作小人了。

接着,他又尽说些教人m不着头脑的话儿来,但她当时气在心上,没细听话中的含意,但后来复想起那天的事,就会禁不住怀疑那天的他是否有心试探自己。

若她早些察觉得到,也许气氛不会闹得这么僵,也许他可以成为她愿意忆起的对象之一,但事与愿违,一切都挽回不了。

「像平日一样自私些不就挺好?」

她弄不清话中含意,模仿他方才的口吻说话:「一是你来替我撑伞,要不你就继续用头啪啪啪。」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再稍稍把伞挪高一点,不过手还不是普通的酸软。

好不容易,高大的身躯纳进了伞子的包围,欲挺直身子时,「啪」的另一声,发端撞上了坚硬的伞骨。

然后他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趁第二波袭击还没到来时,取去伞子的控制权。

眼见他的发尾滴着水,她几乎是下一秒,就在大大的黑色袋子里掏出一包卫生纸。

「那个,你需不需要卫生纸?」嘴里在问,但小手已抽出一张卫生纸递给他。

侧首凝睇了她一眼,阒黑的眼睛闪过复杂的神色,他接过卫生纸,随意抹去淌在脸上、项上的水滴,任由那湿透的发丝半熨贴在颊际、耳际。

尔后是一片冗长的静默。

在她几乎闷得发慌的时候,他终于打开话匣子,可是说出来的却是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这种契约关系都维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她以为他在刻意找话题,未察不妥之处,颔首:「对啊,不知不觉间,大家已大三了。」

「还有一年。」

「嗯。」她虚应,不解他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话来。

寂静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流动着,她受不了冷场,欲开口之际,他又打破尴尬的氛围,「其实,跟我一齐这么久,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发展?」

乌黑的眸子一抬,只勉强能及见他的侧脸,可是那严肃的样子比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更令她心惊。

「你是指真正的男女朋友?」不太能消化他的话,她鼓起勇气开腔问出疑惑。

他自喉间发了个音作回应。

由头到尾,他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只是一昧的往前看,害她不禁有错觉以为自己是在跟空气说话。

「这…」她想了又想,微启的粉唇试了几回才将「没有」二字成音。她细啐了声,有丁点儿不满自己的犹豫不决。「为啥这样问?你不信任我,怕我会违反约定?」

他嘲弄般扬起唇畔,那轻蔑的笑,掺杂了些许她不懂的苦涩味儿,一阵寒颤悄然窜过心扉,她隐约捕捉了些什么,又像什么都捕捉不到。

他沉默了许久,又问:「这段期间,你有没有一刻喜欢上我?」

「我…」她鲜少的迟疑着,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赫然发现旧有的信念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动摇了。

「喜欢我的调情技巧,却不喜欢我这人。」他沉声道,嗓音清冷,暗藏着不显着的愠恼。「你想这样说,我有否说错?」

他说得没错,这的且确是她的心声。

可是,当他说到尾时,她却想开口反驳他的话。

此想法一旦在脑海冒出,她猛然一顿,霎时间因弄不清自己的真正想法而慌乱失措,平时伶牙俐齿的自己不知跑到哪里去,只能瞠着灵眸,直勾勾的看着他。

而他,却错将她的沉默当成是默认。

停下脚步,阖上烙满绝望的眸,他将冒起的不甘及躁动压下,沙哑的嗓音随之响起。

「蛮令人沮丧的答案…」咽下喉间的酸楚,他喑哑的自嘲道:「看来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同样的失败。」

不知怎地,她不想听见这种晦气话出自他的口中,这不像他,他不是这样的,平日的他不是这样的,无论发生何事也好,他总是充满自信的,现在却像一个泄了的气的气球一样…

这样凝滞僵硬的气氛,这样的他,她通通都看不惯。

在她正想另找话题之际,右肩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她身子一扳,转向他身前。怔然抬头,便对上了他深不可测的眼眸,发梢凝住的水滴,猝不及防地滴落至唇上,冰凉的触感教她轻颤了一下,修长的指探来,她不知该如何反应,被动地任由厚暖的指腹拭去唇上的水珠,凉意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他温热的舌,舐过她的下唇,下一瞬,唇便覆住她的,舌尖灵巧地探进,企图侵占更深入柔软的领地。

雨声淅沥淅沥地下着,那微温的唇,忽显得有点冷,没法带给她半点温度;那激烈的吻,驱赶不了突然生起的寒意。

那一瞬,她不禁有错觉以为这个吻,是一个告别式的吻,一个象征离别的吻。

那时她以为自己多心,到后来她才痛恨自己小瞧了女x直觉的准绳度。

他沉厚的嗓音暴起:「我玩厌了。」

闻言,她浑身一震。

他一撇嘴角,苦涩的开口补述:「我厌倦了你,所以…」

心,震颤着,她想捂着双耳不想听下去,但身体却选在这时不听使唤,害她只能傻傻的立在原处,等着残酷的言词出自他的嘴。

「游戏玩不下去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摊开她柔软的掌心,将伞子塞回去,确定她握好伞子后,他单手微托起伞子边缘,背对着她,压下一再袭上心头的凄楚,他得握紧双拳,才能强逼自己把话说绝。

「以后别再找我。」

但那回荡于冷空气中的话儿,却沉重得教人心酸。

然而他眸心的挣扎、他凄然的嗓音,这些小细节,她看不见、也听不到。早在他说出对她的厌倦时,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她甚至忘记了要呼吸,其后的她,只能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静静的聆听着心底,那越加清晰的声响,她没法忽视,那犹如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

他说,他玩厌了。

他说,他厌倦了她。

他说,以后别再找他。

彷如坠入了一个循环,他的话,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侵占她全盘的心绪,令她没法正常思考,只懂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愣看着那抹高大身影逐渐变得细小,逐渐变得蒙胧,蒙胧到,任她怎样眯眼都看不见了,眼前的水雾像是要跟她作对的,偏要挡去她的视线,任她怎样努力眨眼,另一层水雾还是会马上填补空缺,阻挡她的视线…

温热的泪水顺着脸廓滑至下颚,然后,坠落于地。

一滴、两滴、三滴,每一滴都不争气的溢出眼眶,降落在地,与雨水混和着,埋葬了她的失控。

「小菱!」

身后传来的声音唤回她的心魄,心里一度慌乱,她拿开了伞子,让冰冷雨水直接打在她的发、她的脸,她的衣衫上…

「小菱!你在发什么呆,怎么连伞子都拿不稳?!」看她的发还滴着水,小薏气急败坏的道。

其后又狠狠训了她一顿,但那些训话,她只是听进了些,只是听进了一句而已。

瞧,你满脸都是水了。

对啊,满脸都是水,可是,只有她心里清楚…

脸上,除了冰冷的雨水,还有她的泪水。

原来,那是他最后的吻。

「以后别再找我。」

说完,他便离开伞子能遮蔽的范围,淋着雨,远离她,远离存有她气息的地方。

由始至终,他都没正视过她一眼,他不敢看,他怕他会心软,他怕他会不舍,让错误延伸下去,放她在身边,让她一次又一次,用言语刺伤自己。

他累了,真的累了,已经承受不了再多的错误。

告一段落,是时候终结眼前这一切。

再继续下去只会突出他有多可笑。

躺在床上,曲起的右臂上扬,遮去了一方眼睛,他沉稳地呼吸着,徐缓地将不甘的负面情绪呼出体外。

再勉强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他心里有数。

是时候埋葬过往的一切,他的感情、他的执着、他的承诺都该封印了。

头颅渐沉重,像坠了百斤铅,随着意识蒙胧,纵然他亟欲抓住某些重要的记忆,但还是敌不过浪涛般侵袭而来的疲累感,他沉沉的睡去,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

那年的寒冬,他做了一件很差劲的事。

他欺骗了她。

「我喜欢你。」

「你是在开我玩笑吗?我要笑一下来配合么?」

「我是说真的。」

「那谢谢噜,承蒙你的错爱了。」

刚下班回来就瞥见好友又在搞恋,他站在好友的后方,看着他的表情由兴奋转为沮丧,目光瞟向泛着白光的荧幕,小视窗顶端上的名字,他有印象。

是她。

好友口中非常难搞的女生。

「傲──看来我失败了,那个女的真的很难把。」

好友呼天抢地的模样,他装佯视而不见,也没答腔,嗯了一声当回应。

她不是。

从字里行间就可以感受得到,她的喜欢。

只不过,好友向来chu心大意,要留意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察觉得到,只是没说出来。

之前帮忙分析这名女生的心理,他已觉罪过,现在可好,他的同房决定放弃,就会少一名女生受害,擅长隐藏心意,即是很会保护自己,这种女生玩不起爱情游戏。

「你要用电脑吗?那换你用好了,我还要跟他们详谈今季的换车大作战!」

「又换?」对同房的奢侈行径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他还是不太认同。

「傲,要你哥负责供书教学,就不用半工读这么辛苦。」

「那家伙不会肯。」只要他一天还爱钻研电脑,老哥都不会妥协。「你不是要去聊什么大计吗?」

「对啊!那你慢用了,记紧要替我关了即时通。」

临行前,好友曾这样提醒。

但结果,他还是忘了这个。

忘了阻止她进驻他的生命。

荧幕底下闪着橙色光芒的银色横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冷瞥了眼,就继续写他未完的程序。

不一会,他又听见讯息传来的呼叫声。

这回,他关掉播音器,埋头苦干,但偶尔还是瞄见死心不息闪烁着的银线,他有冲动强行关了那视窗,一声不响就给下线,可是,倘若她误以为是络出了问题而害她白等的行为比昔日当帮凶更差劲,迟豫了好一会,他点击了一下闪着光的位置,白色的视窗取而代之。

「老公,你正在做什么?」

「老公,你在忙吗?」

「老公,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我也喜欢你?」

他理应将真相如实告知,但结果,他冒充那家伙,仿效那人的口吻,答:「我知道。」

这是,他首次回应她。

之后的两三个月,他又回复从前的生活,在这段时间写着程序,唯一不同的是,在孤寂的夜里,除了那台电脑外,还有她伴他度过。

是基于愧疚,或是出于好奇,他没想太多,身随意动,只要一上线就跟她聊,就只跟她一个人聊。

他很晚才下班,上线的时候已是深夜了,但她说,她会等,每晚都会等他,或者是不想让她希望落空,他每晚都会上线,就算有多累,都会上线,只为她。

这样的相处模式,不觉间变成了习惯。

待时间一久,都太晚了,他已没法戒掉这习惯了。

可能是他过份投入角色,才会无法接受她的离开,才会一直耿耿于怀。

喔噢──才刚上线不久,耳熟能详的呼叫声忽响起。

「老公,怎么你近来晚了上线?」

「因为近来很忙,要做兼职。」说完才想起那家伙不用做兼职,她该不会发现到换了人吧?

「欸,原来老公有做兼职的啊,那是做什么的啊?」

看来那家伙也不是跟她谈了很多,原来是他多心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有什么好担心?

「调酒师。」

「哇哇──很捧呢──那个摇酒的技巧可是很难学呢──」

也许是被她的喜悦感染了,明明很辛苦的工作,却骤变得没什么大不了。

「我回来时调一杯给你喝。」

「真的么?不过我还是点橙汁好了,我不会喝酒的,而且酒可不是一般的难喝呢。」

是她特别可爱,或是在他眼中,她已变成特别的一个?

他不懂,只是他知道自己喜欢看她雀跃的模样。

无需面对面,只消看着文字,他便能感觉到,她的喜怒哀乐。

「到时我调一杯甜的给你喝。」

「就这样说定噜,别爽约!」

一旦投入角色,将无法抽身离去。

当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许下了一个又一个承诺,最令他错愕不已的是,不希望那些口头承诺变成空头支票的人,竟是他自己。

只是一场文字游戏,只不过是用文字堆砌的迷g,但他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老公,老公,原来戒指套在左手的中指上是代表订婚,救命,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是不折不扣的大白痴呀!」她极之激动的跟他说,对话后头还外加一个受了重大打击的表情符号,两个等号之间夹着一个口字。

他笑了,被她那夸张得很的有趣反应逗笑了,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他试探x的开腔:「你喜欢套在中指上?」

不出三秒,她回他一个非常详尽的答案。「对靠!这是我的习惯来的──我正考虑改不改掉这陋习咧,不然别人以为我真的订了婚跑来问我,那可惨了。」

凝睇着她那夸张的口吻,他又忍不住笑了出声。「哈。」

「你在笑什么?是在取笑我吗?」

「没什么,别改掉那习惯。」

「为什么?」

「不为什么,无名指留给我。」

「为什么要留给你?」她在笑,而且笑得很乐。

别问他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就是感觉到,她的情绪起伏。

「留来套上我送的戒指。」

「哼哼,谁稀罕呀?」

哄她已成了他每天的习惯,他喜欢哄她,喜欢看她快乐地说着自己的事,喜欢她对自己的信任,喜欢她对自己的依赖。

有她在,时间总是跑得很快,快到就算他有多想留住,也留不住那快速飞逝的光y。

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冷得他直打哆嗦,但x口却反常地泛着暖意。

只不过是一个冰冷的荧幕,一堆文字,却能带来温暖。

有一阵子,他喜欢上冬天,即使寒风刺骨,也无减他对冬天的喜爱。

甚至冀盼冬天能够延长,让她在他身边再待久些,可他知道,这只能是一个奢想。

「老公,老公,我明天要开学了,不能跟你聊太晚噜。」

乍看此话,他以为这段关系要完结了,心情沉重得无法承受,他险些没勇气去看下文,不过他还是庆幸那天有把她的留言看完。

「不过我每天都会修一封家书给你,怎么样?我这个老婆当得还称职吧?

你要努力读书、努力工作,但怎忙都别忘了要吃饭啊,晚餐一定要吃,别撑到半夜才吃,不然胃痛的时候可别喊救命,到时没有人会来可怜你的──听懂了没有?最后我要说的是,老公,老公,我最喜欢你啦!」

他胃痛的时候何曾喊过救命?

目光胶在最后的那句,久久挪不开视线,即使每封家书都有附上这句,但他还是觉得珍贵无比,牢记在心,将她的话刻在心版上。

还期待着,能够在现实中,亲耳听见她说出这句话。

结果,正如老哥所言,虚幻归虚幻,跟现实是两码子的事。

他懂。

比谁都懂。

但奈何的是,他已陷了进去,无法抽身。

「老公,老公,我有否跟你说过小静曾说她日后会跟我合买一间姑婆屋,一起当老姑婆的?!我可是满心期盼着这天的到来啊!」

无须用听的,光看她重视别人多过他,就算那人是个女的,他也感到不是滋味,令他有冲动戳破她的幻想。

更何况,那个女的伤害了她。

这只是救她脱离苦海,那天,他跟自己这样说。

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利用了她的信赖。

只因他妒忌那个女的在她心目中占上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她只是还未遇到真命天子而已,要是遇到了,她又抛弃你。」

「也对呢,现在那个都已经抛下我…更何况是真命天子…」

明知她心情低落,他还要补叙:「女人的友情,一碰到男人就变了个样。」

「说不定日后只剩下我一个,欸,依我的能力,能否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穷担心。」他在笑她的杞人忧天,那是他还未意识到,她的担忧是成理的,问题是存在的,只是当时的他已将她当成是自己的责任来看,所以才会觉得她的担心是多馀的。

「你说得可轻松了,我可不像你这么厉害,能养活几头小狗,又能养活自己。」

「我不介意你来加重我的负担。」

「嗄?」

然后他许下了一个承诺,一个她说她很爱听的承诺。

这个承诺,他只向她说过三遍,无论是文字上,还是在长途电话里头。

这也是他放不下的执着。

「傲!」猝不及防地,一声响亮的怒吼打断了他的梦境,狠心将他的神智扯回现实去。

扰人清梦。

他反sx侧过身,离声音的源头远一点,但那嘈杂声似是不肯放过他,又在他的耳边大吼大叫,吵得要命,他费力吐出骂语,却始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承天傲──给我转过来!」

他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张开眼,只及见白蒙蒙的天花板,他的头痛得快要死了,谁家的苍蝇吵成这样?他想臭骂那个在他耳边嗡嗡叫的家伙,但喉咙却干涩得要命,害他说不出话来。

「给我张嘴,探热!」

迷迷糊糊,他隐约听见某些字眼,虽然听不清楚那家伙在吵什么,但身体却自动自发有了反应,张开了嘴。

不一会,声音的主人又来p轰他。

「发高烧。」承天璇摇头怨叹,对自家弟弟的低智能行为可是很有意见。「选在这么冷的天气淋雨,你可别跟我说这样很帅──」

原来那只吵死人不偿命的家伙正是他老哥。

「别吵──」甫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难听。

「去医院。」身为大律师的承天璇非常果断地下决定,但病人不妥协。

乍听医院二字,几乎陷入一片混沌的他总算稍为清醒过来,拚命移动沉重的躯体往床的另一边靠。「我睡一下就会好。」

承天璇扬起戏谑的笑容,不留情面的揶揄自己唯一的弟弟。「你就这么怕打针吗?」如无意外,他的弟将会马上否认。

「不是!」

瞧,他这个当哥的可不是盖的。

还要死撑,没救的家伙。

「我要出外公干几天,家里没人照顾你。」

「我不需要人照顾。」

对弟弟的倔脾气,他可是非常的了解,就是吃软不吃硬,但当哥的就是不想让他过得太称心如意。「病了还学人闹脾气。知道吗?当弟弟的就该像老妈说的那样偶尔要向哥哥我撒一下娇,装一下可爱──」

「撒你的头,咳!」正想开骂,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猛咳起来。

该死的

「我的好弟弟啊,身为哥哥的我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你要为了那大为不敬的言词负上沉重的代价。」

「承小狗,过来,这几天由你负责照顾这家伙。」承天璇,手一挥,唤来那头自刚才起就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家宠,承小狗。要不是它够机警,往傲的房间猛吠,他都不会晓得,这个白痴弟弟竟反锁自己在房间里整整一夜。

「汪汪!」承小狗举起软绵绵的狗腿,作势的抓了大主人的裤脚一下,望取得大主人的注意。大主人,小狗何德何能?

「乖,真是一头尽责的狗。」承天璇m了m承小狗的小脑袋,当作是奖励这头敢胆当的小狗。

「汪汪──」大主人,请别曲解我的话咧!承小狗吠叫得更用力,但少跟小动物沟通的承天璇却误将他的抗议声当成是答应。

「笑话…是我来照顾它才对吧。」脑袋昏昏沉沉的,承天傲靠着柔软的枕头,没好气的道出事实的真相。

「总言之,这几天,你就乖乖的跟这家伙相依为命。」语音一落,承天璇就忽视一只小狗眼中的无助、恐惧,脚跟一旋,就走出房间了。

「汪汪!」它声嘶力竭的悲鸣着,但两位主人都置若罔闻,无视一头小狗的意愿。

不要走呀,大主人

不要留下我呀,小狗只是一头小狗,不会照顾二主人的

就在两只小前肢快踏出门槛的一瞬,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承小狗一时刹制不及,表演了一幕名副其实的狗吃屎。

它欲哭无泪的看着已关上的门,抬起短小的脖子,乌溜溜的小眼睛哀怨地看着门顶。

呜呜,大主人,你这叫虐畜呀!

小狮狮之物语:

终极解说,还要卖关子的情节不计算在内,看后不懂就算,我不会再答。

没名字的配角,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角色。

事情发展由1开始:

1.t隐青时代──小菱菱以友形式登场

2.t糜烂时代──貌似小菱菱的女生登场

3.t故事进行──小菱菱真人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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