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见瑶光有些犹豫,防毒面具和他背上的时错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催促的声音──於是瑶光一咬牙齿,任那两人和流霆、艾尔莎陷入了恶斗,跟著防毒面具向著那辆悬马冲了过去!
“牧瑶光────!!!”
见瑶光一行渐渐靠近悬马,艾尔莎暴怒地大喝,手中的刃枪瞄准悬马的车身,一道光束打了过去──但黑发男子却疾冲过几米拐棍一个从上到下的挥砍把艾尔莎的手敲得一阵麻痹,光束也被打歪了。
也就在这几秒间,防毒面具把身上的时错丢给了瑶光,然後拿出了个奇怪的小圆钮按在悬马的车门上,只听嗒的一声,悬马的上锁装置就坏了──三人冲了进去,防毒面具一个翻身坐上了驾驶席,双手令人眼花缭乱地一串c作,快速地启动了悬马──然後在下一个瞬间,突然加速到最大然後一个原地u字型大漂移,躲过了流霆疾s而来的几枚子弹!
瑶光在後驾驶座上扶著时错,对著一串变故有些惊魂未定,前面驾驶席上的防毒面具则已经启动了车身的迦蓝装甲──这种装甲虽然只是民用级别的,但挡住一般的子弹攻击还是够了,毕竟算是贵族级别的跑车──然後他转头:
“这格纳库有直接通往外面的通道吗。”
“有。这里本来就是用作停靠悬马,装卸一些闲杂物资的。”瑶光低头查看手中的pda,“还有30秒,北面的舱门就会打开。”
“好。”
防毒面具立即驾驶悬马升到了几十米高,挪到了北部出口的位置,就等著开门了──而地面上,四人还是打得难舍难分。
“他们俩怎麽办。”
看著地面,瑶光有些担忧地皱眉──她在说那个红大衣和黑发男子。
防毒面具再次转头,用有些鄙夷的声音哼了一声:
“我们还轮不到你这种家夥来担心。你和这个骷髅才是对方最紧张的存在,要是你们跑了,我们也不用束手束脚,脱离的方法,有的是。”
“噢。”
瑶光点点头,有些尴尬地去看手中的pda,而防毒面具则再次冷笑了一声,看了瑶光几秒,又把头转了回去──估计是在心里面嘲笑她的天真吧。
而时错则一眨不眨地用那对带著凌厉的神采的双眼,贪婪地看著瑶光──却一声不吭。
30秒过了,北面的舱门确实如同瑶光设定好的一般,缓缓打开,露出外面灰白色的天空,呼啸的大风一口气涌了进来,吹得地面上混战的四人都有些身形不稳──而就在舱门彻底打开的那一瞬间,防毒面具大笑一声,一推c纵杆,悬马便发出了引擎的轰鸣,向著外界疾驰而出──
出逃成功了!
在那一瞬间,瑶光和时错脸上出现了喜悦的笑容、屏幕对面的萨图绝望地咆吼出声,艾尔莎愤怒地想要上前却数次被阻止──而流霆已经停下了攻势目送那悬马使出外界──然後,他的瞳孔猛地瞪大。
格纳库中,不知道什麽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影──而就在悬马从舱门驶出的时候,那人手中甩出一道光子绳索扎在悬马的车尾,跟著跃了出去!
这一变故,不但让流霆愣住,艾尔莎、红大衣、拐棍男、甚至是屏幕对面的萨图都愣住了。
那个人是谁?j瘦的身躯、带著头盔,长长的发丝──并不是嗥月号上的人吧?
只有看著屏幕的赤地城城主道恩,在心底哈哈大笑起来。
鬼羽啊鬼羽,不愧是赤地城的首席杀手,这暗杀的时机,未免也挑得太好了!
牧瑶光,我看你这下要怎麽逃过这一劫!!
“萨图大人,他们已经飞出嗥月号范围,电子眼还要追吗?”
“废话!追!”
全息电子眼是那种可以活动的浮空小圆球──早在贫民区活动的时候,瑶光就曾经做过,而萨图使用的这些,自然比她做的那种要好上太多──锁定特定的目标监视还是能做到的,只要对方的前进速度不是太离谱。
於是,在萨图的一声令下之後,十几个电子眼跟著从北部舱门飞出,向著已经飞出几百米的瑶光所在的悬马疾追而去。
也就是在这几句话之间,那个用光子绳索挂在悬马上晃悠的杀手──鬼羽,已经几个攀爬,然後在劲风中一个漂亮的翻身,砰地一下跳到了悬马顶部。
悬马因此发出了不小的震荡,让车内三人一阵疑惑──但是此刻,鬼羽那头盔下的嘴角,已经勾出了y狠的笑容──然後那带著密密麻麻金属片的手套的手扬起、握拳、然後重重砸下!
砰!!
迦蓝装甲形成一阵光膜保护车身,但似乎有点扛不住似的,劈劈啪啪散出了散乱的电流。
“喂喂,那是怎麽回事?”
这下,在格纳库的四人也顾不得打了,同时凑到那大开的舱门口看著远处那在半空挣扎的悬马。──红大衣拿出了一个单片眼镜一看──单片眼镜背部的扫描功能立即启动,然後啪啦啪啦一串串的数据就跳了出来。
“外貌分析检索完毕──鬼羽,新人类,隶属赤地城,职业是……杀手。”
单片眼镜发出了空洞的合成音,而听到这句话的之後,流霆脸色一变,拿起夹在衣领的耳麦厉喝:
“狙击手,给我打下那个在悬马顶上的家夥!!”
这句话立即传到了嗥月号上的每一处,萨图当然也听见了,他愣了几秒之後也牙一咬,同样对著话筒大吼。
“狙击手,打下他!!”
道恩在一边冷笑起来。
那女人都这麽铁著心肠要离开你了,你还在保护她?如果是我的话──
赤地城主拿手托著下巴玩味地抿嘴。
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会很乐意见到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就死在那广阔而又自由的天空之下吧。
狙击手立即出动了。
两个在後方甲板,两个在北部的小了望台,瞄准了那还没飞远的悬马──但是,他们都迟了一步。
似乎明白了嗥月号的动静,那鬼羽已经带著冷笑,再次几个重拳,把那迦蓝装甲给穿透──只听啪地一声,外部某处响起了爆裂破碎的声音,迦蓝装甲正式彻底失去了作用,而下一秒,鬼羽弯下身,那j瘦的手臂抓住了一边的门把──然後用力一扯!!
吱呀──
一阵金属的巨响,那悬马的门,竟然被这麽纤瘦的手臂,像是撕胶带似的,不费吹灰之力给撕了下来!
瑶光脸色一白,有些一筹莫展,在驾驶席的防毒面具此刻也不得不停下驾驶,啧了一声,转身,拔枪,对著那被扯掉的门的方向就是砰砰砰连著几枪!
鬼羽也不愧是鬼羽,鬼一般身形难测,羽毛一般轻盈──明明是在半空,却像是在平地似的,抓著那空荡荡的门框,脚尖一踮一个後翻,再次躲去了车顶──然後又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仰、一侧──接连躲过两次狙击手的攻击!
“瑶光。”
就在这时,时错开口了。
“抓紧我。”
“啊?”
时错却没有回话,只是卷起了裤管,解下了那绑在有些萎缩的脚部的一个小布包,然後从布包里拿出了那把他时常带在身边的武器──黑色的军刺。
而就在这时,驾驶席受到了攻击。
砰!!
鬼羽的重踢,连同凹陷的车门一起打在了防毒面具的身上──迫使他一声闷哼放下了c纵杆向侧面一滚,於是下一秒,失去c控的悬马发出了怪异的声响,车声整个一歪,下落了十几米!
一阵猛烈的摇晃──瑶光好不容易在这摇晃中稳住身形,下一秒却尖叫著扑了出去!!
失去双脚行动力的时错,在那一阵摇晃中,保持不住平衡,向著那被扯掉车门的地方,摔了出去!!
“啊错!!”
瑶光飞身一扑,时错咬牙伸手,两人的手拉在了一起──但是,下滑的力量太大,时错还是摔出了车外,而瑶光的臂力不够,也整个人滑了出去,只剩一只手,勉勉强强地抓住了车底的一g铁质的横管。
在那一刻,萨图从悬浮椅中站了起来,艾尔莎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口气,而流霆也保持不住平静的表情,恨恨把手中的枪摔在了地上,大骂起了脏话──然後又回神,吩咐萨图护卫队的悬马立即驾驶过去营救。
但就在命令下达的那一刻,悬马突然开始动了──而且是飞速地向前开去,这一动,带著挂在车底的瑶光和时错一阵猛烈摇晃,摇摇欲坠!
“搞什麽啊喂!”萨图又是气愤又是担忧,“军用悬马呢!?还没出动吗?!”
“但是萨图大人,军用悬马在f区,过来起码要一分锺,而且……军用悬马的速度……追不上这‘吞岚vi型’的。”
要不然她怎麽会选这个逃跑啊──技师在一边有些委屈地撇嘴。
“可恶!!”
萨图愤愤地砸桌,想要动身亲自去救人──但是道恩却拉住了他。
“萨图大人,等你过去也赶不及做什麽了吧……你不想看看吗,她会怎麽做?她会放开哪只手?”
萨图愣住了。
对啊。
……她的右手,拉著她费尽心思救出来的男人,她的左手……颤巍巍地挂在那横管上。
以她的臂力,要这麽带著时错爬上去几乎不可能,要让自己获救的唯一方法,就是放开右手。
你不是很重视他吗?你不是忍辱负重熬过了这麽多违心的日子,就是为了把他救出来吗?那麽到了他的x命和你的x命放在天平两端的时候,你会怎麽选呢?
是选择把这个成为你出逃的支柱的男人放弃,还是选择和他一起摔成r泥?
萨图无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流霆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红大衣露出了兴味的笑容用单片眼镜追踪接下来发生的事。
道恩也微微前倾上身,凝神看著屏幕。
而鬼羽──他已经翻身进了悬马内,正在那被扯去门的门框边,看著挂在脚底的两人。
“***这到底是在搞啥!”
防毒面具方才被鬼羽那一击弄得有点窒气,缓过来之後立即窜回了驾驶舱,设定好了悬浮高度之後重重地拍下了“自动驾驶”的按钮,然後他抽出了一柄光子军刀,如同伏击的野兽一样对著鬼羽扑了过来!
鬼羽本想抬脚给瑶光最後一击,见防毒面具攻来,他不得不转身一躲,离开了门边,就这麽在狭小的车内空间中,和对方缠斗起来。
悬马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随便选了个方向,依旧高速行驶著,飞行的高度倒是越来越低──但这却改变不了瑶光的困境。
她的臂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算是这样的绝境,就算经过了几个月艾尔莎的地狱训练──但她的身体g基,到底还是太差。
她咬著牙,看著脚下呼啸而过的城市的高楼。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啊,好不容易都逃出来了!!
但是就在她涨红脸如此鼓励自己的时候,时错开口了。
“瑶光,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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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就算失去了双脚
“瑶光,放手吧。”
究竟是以什麽心情说出这句话来的呢──时错不知道。
他并不是个不珍惜自己x命的人,否则,在游戏开始时他就不会如此狠绝地连杀十人了。
一开始,他是抱著无论如何都都要不择手段赢的决意,接受这些残酷的游戏规则的。
是的,就算知道自己的命是多麽不值钱,就算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活著也只是浪费粮食而已──他也还是想活下去。
因为,他有个最重要的人情还没有还。
时错的故事很老套。
一个出生在普通人家,只知道老老实实读书、样貌清纯的女人,因为那种不谙世事的气质,被一个富家少爷一时兴起娶进门,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那富家少爷长得好,x子温柔,又有钱,可以说是女人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了吧,那个女人死心塌地爱上他也在意料之中,两人在婚後渡过了一小段确实可以算是很幸福美满的日子──当然,好景不长。
在那个女人怀孕之後,富家少爷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另找了个女人──然後回来的次数渐渐变少,到後来变成电话通话,最後连电话都不打了,只是每个月定期打钱了事,就这麽把那对母子搁置起来。
於是失去了丈夫的爱的女人,终日郁郁寡欢,用尽了方法却还是无法挽回丈夫的心,最终慢慢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她把自己失去丈夫宠爱的原因,归结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於是给他起名叫云时错。
时错,时错,这孩子出现的时间错了啊。
要是她没有这麽早怀孕的话,要是她在和他的感情更深之後再选择孕育小孩的话,他也不会禁不住诱惑去找别的女人了吧。
被丈夫所抛弃的女人,已经因为悲伤和痛苦丧失了所有的判断力,也失去了身为母亲所应有的爱意。
时错,就在母亲的憎恨下渐渐长大。
母亲在物质上对他还算不错,至少他是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学上的──但是除此之外的一切,母亲全都放任不管,而从小就在最亲之人y狠的眼神中懂事的时错,也没什麽悬念地成了孤僻寡言,不知爱为何物的边缘人。
喜欢安静的同时又喜欢刺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欢笑,嘲讽他人的相恋,嫉妒那些受到父母宠爱的同学而找其麻烦──整天打架闹事,最後因为犯事次数太多而被开除出校──得知这件事的母亲,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点钱,让他自己去找事做。
时错的人生就这麽离常轨越走越远。
然後,他接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走私、贩毒、偷窃、贩卖人口、情色交易──那个混沌、黑暗又混乱的世界。
才十三岁的他就开始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一天起码得打好几架,很快就闯出了名气──因为,他打架完全不防御,甚至会因为自己流血受伤而兴奋──斗殴中最怕碰到哪种敌人?当然是不怕死的。小小年纪眼神就如此y狠的时错,让比他大上好多岁的人,看到他也不免一阵背後发悚。
还是小孩子的他,已经有了跟随他的“小弟”,每天四处收保护费找些路边小店的麻烦,看著那些惊慌而又敢怒不敢言的脸,他就觉得心里有一种病态的快意。──其实他g本不缺这些钱,他要的,只是心理上的满足而已。
只有被伤害和伤害,他才会感到愉快。
他被当地一个有些声势的帮派头领看中了,那头领曾经当过兵,然後因为犯事而被驱逐出了部队,最後跑去混了黑道──见时错是习武的料子,他亲自教他了很多格斗的技巧,还给了他一柄武器──那是国际级的禁售武器,三棱军刺。
从此以後,时错彻底告别了正常的人生。
染黄了头发,给身体刺上刺青,装成下等小混混的样子跟随在那人身边,实际上却是个实力出众的打手,从十三岁到十七岁,四年间,他在帮派中的地位节节攀升,那头领数次想要给他个好位置坐坐,却被他拒绝了──他还是更愿意做一个护卫头领的打手。
那头领其实并不是什麽好人,甚至可以说是很冷血──当时看到十三岁的时错,没有让他返回原本的世界而是把他吸收进来培养就可见一斑了──事实上,黑道的人也有黑道的原则,把未成年的小孩主动拖下水,是大部分同道中人都不屑做的。
但是那头领对时错说了一句话,让时错对他死心塌地。
他说:“错了又怎麽样?把所有认为你错的人全都打一顿,告诉他们你才是他们的法律,我看看到时候,他们还敢不敢说你错。”
从出生至今第一次抓到了这隐藏在话语中几不可察的温柔的时错,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从此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剑和盾,打起架来愈加疯狂,数度为他出生入死。
他甚至知道,那个人对他的器重和温和,其实也只是想利用他、想保住他的忠诚心而已。
但是那又怎麽样──至少他,肯定了他的价值。
怀著这样想法的时错,最终迎来的是让他有些意外的结果。
在一次火拼中,时错为了保护头领吃了枪子,差点丧命,而在医院醒过来之後,几个兄弟告诉他,头领为了为他报仇,无谋地带人冲去了对方的据点,被人打得惨不忍睹,一条右手的所有骨头全都被敲成了粉碎x骨折,算是彻底废了。
从此之後,他们所在的帮派一下子声势萎靡,兄弟们走的走逃的逃,最後也只剩下时错和另外几个高层──那些人劝时错金盆洗手,毕竟他还小,而且还有家。
时错拗不过他们,勉强地回家了一次,却发现母亲早就已经离开了──稍作追查,才发现她已经与父亲离婚,嫁给了别的男人,而那个常年不出现的父亲,在接到了他的联络信息之後,狂喜地说要来见他──他已经老了,玩不动了,所以,知道有个儿子可以养老、继承家业,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时错在挂了电话之後,却没有去和父亲约好的地点,而是去了头领所在的医院。
其实时错离家後,电话一直都没有换,但是几年间却一次都没有接到父母的来电──而母亲再婚的消息,也一次都没有接到过消息。
到底是母亲放弃了他,还是他放弃了母亲──此刻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在头领和仅剩的几个兄弟面前,放弃了自己的姓氏,告诉他们,从此以後,他只是叫时错。
他决定继承头领的事业,重新东山再起,赚到大钱,替头领治好他的手──这是他欠他的,必须好好还掉。
因为当时他问头领,为什麽要去做这麽无谋的事,头领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
“阿错,我们确实是这个世界的渣滓──但是就算是我们,也是有我们的原则的。道上混的,有些东西不能丢……欠了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心里装著这句话,时错在几年间,忍辱负重,一步一步重新壮大事业,聚拢人脉,抢夺地皮,最後让头领重新坐上了首领的宝座──但是,时错太急了,声势发展太快,引起了黑白两道的一致针对围攻,最後,时错捅的篓子,由头领买了单。他叫人打昏了时错,自己去自首,在狡诈的辩白和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的照应下,最後免去一死,被判了30年有期徒刑──当然,那只右手也不可能治好,早就截肢了。
最後,新生的帮派就这麽再次解散,这一次,就连那仅剩的几个好兄弟也没有心力从头再来了,他们大多金盆洗手,去找了些稳妥安定的活儿,时错也只能将那份自责埋藏心底,托关系去做了某个明星的保镖。
只是,无论有多忙,这些人每个月都会聚上几次,用自己的工资买上一大堆东西,去看望头领的妻子和孩子,如果对方在生活上有什麽困难,他们也都会不遗余力地完成。
──这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也必须做到的偿还了。
为了那个尚在狱中受苦的人,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为了把欠他的还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再之後,他被带到了600年後,卷入了这可笑的生存游戏之中。
他在游戏中认识了平常绝对不可能去认识的──那些活在阳光下的、温和、天真而又脆弱的人,他在他们面前杀人如麻,满意地欣赏那些人愤怒而又惊恐的神情。
害怕吧?不认同吧?在心里大骂我的残忍吧?
可是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你们会被我淘汰的事实──你们这些天真而又不染的东西,早点消失在我眼前多好?你们不知道吗?在这样的世界中,在这简直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舞台之上,你们这样的存在,才算是“肮脏”啊!
没有接触过光芒,自然只是会觉得白色刺眼讨人厌。
没有品尝过温暖,於是,便把置身於冰冷之中当成了享受。
我很孤单啊,既然我在地狱而你们都在天堂,那我就把你们全部都从天堂拖下来,陪伴我好了?
其实疼痛是件很美妙的事呢,你们不愿意尝尝看吗?
一边在内心冷笑著唾弃对方,一边却又因为自己的能力太过单一,而不得不留下了几人方便活动──而在那些人之中,最让他讨厌的就是那个牧瑶光。
不识时务、胆小无能、还说著道貌岸然的漂亮话──简直是他这种类型最为反感的,那种天真而又善良的乖乖女。每次看到这种类型的时候,他都有种想把对方的观念彻底击溃,让她因为自己的天真痛哭流涕的冲动。
但是她却没有如他所愿般崩溃。她明明不赞同他所做的,明明知道他的强大,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用自己的态度做著抵抗──但是,却又在他以为她会开车丢下他跑掉的时候,留了下来,在他从来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突兀地拿出一些亲手组装起来的护身道具,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连时错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对她的能力,产生了几分肯定,对她那种天真,少了几分轻蔑却多了几分无奈。
看他不知疲倦地在车内的电脑前工作的时候,那全神贯注的表情,竟然有几分让他也不禁折服的气势。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连他自己也奇怪为什麽他会和那对兄妹如此融洽地相处,甚至起了“这样下去也不错”的念头。
直到她病倒、并告诉他和流霆自己的症状之後,时错才有些不甘地明白──他这是对她有了好感吧,否则,以他的x格,肯定是一刀捅死她,以绝後患的。
好感?对女人的?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他一直认为女人是薄情的动物,在黑道m爬滚打这麽久,他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但那大多数也只是用来泄欲而已,要说好感,也只是r体上的好感罢了。
但是现在,他却因为看到那女人因为杀了人暗自流泪时,觉得心疼和不忍。
他鬼使神差地用自己的嘴唇碰触她的眼角,感受到了那柔软温热的皮肤,以及那带著点咸味的眼泪的味道。
和想像的不同,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感觉,似乎也不怎麽坏。
在那个时候,时错故意让自己不要去想三年期满之後的事。
至少在这三年间,好好地保护她吧。
──带著这种觉悟,他在萨图侵犯她的时候,将军刺捅进了那个比他强上无数倍的男人的身体。
欠了她的,必须要还。
知道自己这麽做的後果也许是死,他还是这麽做了──甚至萨图只是将他揍成残废,他还有些庆幸──在那一刻,他更在意的是她绝望扭曲的脸,那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瑶光啊瑶光,你为什麽要这麽难过?
我只是在还欠你的人情而已,我又没有死,我甚至在心中,无数次唾弃过你的无能、天真和善良。
为了我这样的存在,值得吗?
“瑶光,放手吧。”
他的嘴角勾起了有些解脱的笑容这麽说著。
也该结束了,这错误的一生。只是对不住老大,最後还是抛下他和他的家人,没有还清债就先走了。
“你在说什麽……你在说什麽啊!!”
回应他的,是瑶光那带著几丝不可置信的大吼。
“放手吧,别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时错微微放松了手劲,抬头看著她,“我已经满足了。还有这样的机会和你说话。”
“别说这种话!!还有机会的,一定还会有什麽方法!!”
“就算现在我活下来,三年时限到了的话,我们之中还是必须有一个死掉吧。……我希望活下来的那个是你。”
“阿错你给我闭嘴!!”
瑶光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不知道是太用力还是生气,语调间也带上了颤音。
“我费这麽大力气把你救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我不是说过无数次了吗──我们要一起活下来!少了谁都不可以!”
一起活下来?……这种绝望的境地?
时错收拢了那有些涣散的思绪,有些错愕地眨眨眼──然後感到空气中似乎有什麽水珠,掉到了自己脸上。
“这麽多天,我杀了人,天天在说谎,一次又一次放弃自己的原则,像动物一样和人撕打,和强暴我、弄伤你的男人一次次上床!──要是现在放手的话,那我活下来到底有什麽意义!时错……你要是有一星半点喜欢我──”
瑶光在风声中声嘶力竭地哭吼著。
“你要是还是原来那个嚣张霸道的时错,就不要做杀死我最後的支柱的刽子手!”
随著这句话,时错缓缓睁大了双眼。
而那本来有些放松的时错的手──重新握紧了。
然後,这个有著孤狼一样眼神的男人的嘴角,再次出现了那y戾而又充满气势的笑容。
他开始转头四顾,寻找那能让两人获救的方法了──没办法啊。既然是这女人说的,那就找找看吧──就算是多小的可能x也好,说不定真的有办法获救呢。
──然後,他真的看见了那希望的光芒。
那是一g光子绳索,不知道为什麽被一个铁钩挂在车尾──正是鬼羽当时用来登上车顶的那g──虽然距离两人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但是时错却在风中眯眼笑了起来。
“瑶光,相信我吗。”
瑶光一愣,然後点点头。
“那就抓紧我,数到三,放开左手。──别放错了啊。”
说到最後,他竟然还有心思在这种紧要关头开了个小玩笑。
“成功了,我们就一起活下来。要是失败的话……那我们就一起死吧。至少从这个高度摔下去……”
时错看著脚下的大地哼了一声。
“我们的血r,可能也能以另一种壮烈的方式混在一起呢。”
瑶光一愣,然後眼神一凛,神色凝重地吸了一口气。
“一。”
萨图在屏幕前急急地上前了一步。
“二。”
道恩脸上已经失去了那事不关己的笑容,换上了复杂的暗沈。
“三!”
监控室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只见屏幕中的两人,离开了悬马,在那飞快的飞行速度中腾空而起──!!
然後那个名为时错的男人,就在那几分之一秒之内,在空中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那光子绳索!!
刺啦──
体重带著两人下滑了半米,抓著绳索的手瞬间被磨出了大片血花,顺著时错的手臂慢慢流了下来,两人的位置与方才相比来了个对调,现在是时错拉著瑶光,吊在了半空。
“成功了。”
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手掌上的疼痛似的,时错低头,对瑶光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他的体能,到底是人类中出类拔萃的,就算是虚弱到了这地步,抓著瑶光似乎也没觉得有多费力──甚至他轻轻一提右手,把瑶光上拉了半米。
“抱住我。”
瑶光还没从方才那惊险的高难度动作中回神,呐呐地伸出了空著的手抱住了时错那消瘦的腰,然後那拉著她的右手,也立即换成了夹著她的腰的姿势。
於是,那个消瘦如同骷髅一般的男人,就这样在风中,一手拉著绳索,一边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角。
“我们还活著。……所以,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
“──”
随著这句话,瑶光喉咙口发出了破碎的单音──然後她将头埋在了时错的x口,大声呜咽起来。
也正是在这一刻,头顶的悬马发出了一声巨响,有什麽从里面被打飞了出来,直接往下掉了下去──是那个戴著头盔的暗杀者──鬼羽!!
瑶光和时错两人有些怔愣地看著他往下掉──同时也有些奇怪,为什麽他似乎完全不害怕,嘴角似乎还带著笑?
鬼羽的身形一下子就消失在脚下,而头顶则传来悬马内部的声音。
“喂,你们俩,还能坚持住吧!”
防毒面具的声音响起──看样子是动用了悬马的外部监控。
“可以!”
时错也大声回答。
“好,这悬马被弄坏了好些地方,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尽量降低高度,你们看准了可以降落的地方就跳下去吧!!”
“好!!”
於是悬马又在天空中歪歪扭扭地坚持了几分锺,最後开到了城郊的排污河附近,离地面还有几十米高的时候,防毒面具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然後又飞了一小阵子,到了离地面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眼看前方就是大片的沼泽地,时错不得不大喝了一声,然後松开了抓著绳索的手!
下落途中,他那有力的双臂紧搂住瑶光,但瑶光却在最後一刻,和他调转了位置,背部著地,狠狠摔在了地上!
“瑶光!”
时错紧张地低吼了一声,瑶光却在他身下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眶,尴尬地笑了笑。
“我身上的士兵服是有迦蓝装甲的,当然是应该我来当r盾了。”
时错这才注意到她身下,迦蓝装甲形成了一阵光膜,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力,把她身下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他用力地撑著自己的双手爬起来,然後再次拔出了c在腰间皮带上的军刺。
“接下来怎麽办?”
“和苍铁的交易就到送我们离开为止,我怕那防毒面具不会再来找我们了。郊区目标太明显了,先返回城区隐藏起来,等风头过了,我们再想办法去别的城市定居,然後我找办法治你的腿,好吗?”
时错迟疑了一会,然後温声“嗯”了一下。
於是,脸色苍白的瑶光,也顾不得擦一下脸上带著的泥土污渍,弯下身,背起了时错,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著城区的方向走起来──因为就在排污区附近,瑶光忍著刺鼻的臭味走进了地下水路的大通道──这样,至少比在地面上安全。
可瑶光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後方几十米外的一个电子眼的监控之下了。
屏幕的对面,萨图一脸y郁痛苦的神色紧握双拳站立,道恩面无表情地在椅中拿手指敲著椅子扶手,流霆和艾尔莎刚赶到监控室不久,口中喘著气,似乎因为瑶光脱险而松了一口气,却又因为她的逃脱而感到气愤和无力。
地下水路的走道很窄,只有不到两米,一边就是流淌著乌黑发臭的水流的大河道,大概是为了能随时查看排污通畅度,四周都有昏暗的灯亮著,通道很长,一直延伸到了前方的黑暗尽头。
“重吗?”
时错一边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污渍,一边问。
“不重,比我想像的轻好多。”瑶光声音有些沈闷,“……以後要多吃一点,补回来。”
“呵。”
时错发出了一声带著浅浅的宠爱的笑声──然後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他咳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这里能走到地面上吗?”
“能的。我查过城市的建筑结构──地下水路区很大,而且很多地方都和地面相连。还有小道消息说,有盘踞在地下水路进行活动的组织呢。”
“那就好。”
在瑶光背後的时错点头,然後视线转到了一边的墙上。
墙上贴了一张破旧的告示,上面写著“小心异化蝙蝠”。
“异化蝙蝠……?”
时错还来不及疑虑,就听瑶光尖叫了一声,背著他的身躯一个不稳,後退了几步,差点把他摔下来。
“阿错,那个……呀啊!!”
就在瑶光说话时,前方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盏红色的小灯──不,不是灯,而是什麽生物的眼睛──巨大的黑影冲著瑶光扑了过来,定睛一看,似乎是体积大得可怕的蝙蝠!
瑶光本能地扭头,而时错则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军刺用力地刺了过去──只听嗤的一声,那大蝙蝠的脑袋就被j准地捅了个对穿,然後被时错用力一挥手,扫在了地上。
随著这一击,前方的黑暗中,响起了不少啪沙啪沙的翅膀的声音,红色的小灯接连不断亮了起来──看起来这蝙蝠数量不少!
瑶光有些胆怯地吞了口唾沫,但是她背上的时错却甩了一下手中的武器,然後拿另一只手,顺了一下她那有些凌乱的长发。
“你就只管向前走,这些东西我来搞定。”
他压低声音,用略带笑意的语调,在她耳边,如同情人的呢喃似的柔声说道。
“看著吧,就算失去了双脚,我照样可以保护你。”
瑶光的喉咙口发出了一声咕噜声──然後她慢慢吸了一口气,半闭起了眼睛,抬起了那有点打颤的双腿,向前迈了一步。
吱呀!!
又是一只蝙蝠,被时错打在了地上。
再一步。
噗嗤噗嗤!
又是两只,一只被扫著撞去了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另一只则被削去了头颅──时错拔出了瑶光那士兵服上的护身短刀握在了手中。
於是,瑶光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前方的黑暗,看起来也没这麽恐怖了。
她加大了步子,背著时错,壮胆似的大吼著,迎向了前方黑暗中的敌人,而那些扑过来的袭击者,则被时错一个不留地击溃、粉碎,那暗红色的血y,溅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本来就泥泞脏乱的两人,现在更是全身血污,哪怕是流浪汉也比两人要干净些了吧。
但是,就是如此脏乱、狼狈的状况下,两人却都在微笑著。
明明又是疲劳又是害怕,瑶光在笑著。
明明又是虚弱又是饥饿,时错也在笑著。
到底是什麽──成为了这两人,在这种环境下的快乐的源泉?
“难看……难看死了!……我还没见过这麽难看蹩脚和滑稽戏似的战斗!!”
屏幕前的艾尔莎像是看不下去似的,用颤抖的语调忿忿地大喝了一声。扭头,快步走到门边,开门离去了。
“……是啊,真的很难看。”
原本只是看好戏,现在却g本笑不出来的道恩,也用y郁的口气如此说道。
“这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两个人类了,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了。为什麽不死呢……为什麽这样的东西……不去死呢?不合常理啊。”
说到最後,像是受到了什麽文化冲击似的,道恩边皱著眉头喃喃自语,边起身,目光涣散地飘出了门。
只剩流霆、萨图和一堆技师留在监控室里。
“萨图大人?”
一个技师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对方的j确坐标已经掌握……还要去抓人吗?”
“不用了。”
萨图极尽疲惫地哑声开口,双眼无神地坐在了一边的大桌上。
“找回来,又有什麽用呢。我给她最好的东西,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她这麽笑过。”
“大哥……”
流霆走上前,有些不知道该说什麽似的,神色复杂地把手按在了萨图的肩膀上,然後又用眼神示意周围的技师离开。
终於,在人走光了之後,萨图闷声开口了。
“小尹。”狼人的声音嘶哑又绝望,“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什麽她就是会对那个时错死心塌地呢。”
“…………那是她不识时务。”
“为什麽我都这麽努力了,她还是没喜欢上我?她要是真的这麽在乎那家夥,等结婚之後和我说啊,我都已经答应替他治疗了,为什麽她就一定要逃跑呢,在我身边就这麽痛苦吗?”
“……那是她认不清现实。”
“为什麽她不要我?她明明说过她爱我的啊。……小尹,你说,为什麽小瑶她不要我啊。”
“…………”
说到最後,萨图,这个把整个城踩在脚下的统治者,竟然如同小孩一般呜呜哭泣起来,而流霆则只是站在他身边,安抚似的拍著他的肩膀。
“你放心吧,大哥。在享受过嗥月号上的待遇之後再去外界m爬滚打,很快她就会後悔了。”
他温声如此说著。
“很快她就会明白,伴随著她所谓的‘自由’的,到底是怎麽样的代价──而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萨图有些疑惑地抬头,而流霆则露出了冰冷而又嘲讽的笑容。
“等她明白之後,她会回来的。”
酩酊大罪第一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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