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又不是十分着急。
飞光想到此处,便一字一字,认真回道:“你怕我镇守万霞山?”
喻炎仿佛是被人问到伤心事,眼眶泛红,瓮声瓮气道:“飞光,你不知道,我先前听你提到天道,就在想什么才归天之大道管!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说是与天争命,但仔细一想,只怕天道忙得很,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既然天道不管,往死里汲汲营营,总有扭转前程、搏杀改命的法子。但飞光你……你又不是什么无名小辈,什么时候动身,要去什么地方,庇护什么人,只怕天道早就定好了。”
飞光细细听着,极轻地问:“你是怕我的命,改不了?”
喻炎听得心里难受,差点又落下泪来,人长吁一声,强笑道:“飞光想过没有,万一天道压制不成,还想再进一步,把这点变故拨回正轨,什么才算乾坤正轨?万一正轨是……是你呆在万霞山,同大宗大派结了契,一门心思镇守山门,享人家万霞山的香火,从没结过别的契,从来不认识什么喻炎,我——”
他才说了三五句话,声音就颤抖不已,只好草草结束话头,含糊道:“我……你是知道我的。”
飞光最见不得这人难过,指爪微微收拢,下意识地挺起绒羽偾张的胸`脯:“你是怕我忘了你?可即便如此,我也能谋划一二。”
喻炎听得一怔,不由得冲着飞光的方向笑了一笑,一笑时,那双剑眉斜指鬓角,一双笑眼却弯弯如月,有星光碎在眸中。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等修士为度自己一人,可伐白骨作舟,蓄血海为道。似飞光这般心慈手软的,不杀人,不沾血,能谋划些什么?”
飞光被喻炎这样一数落,攥紧了嫩黄色的指爪,重重哼了一声,怫然道:“我可以多想些办法记着你。我……我可以把你的模样画下来。”
喻炎先惊后笑,只问:“你要画我?”
飞光在锦被下,双颊热得发烫,正正经经地应了:“我将自己体悟的神通,炼化成了三册玉简,不管出了什么变故,这玉简总是长长久久跟着我的。万一真有什么差池,使我一时半刻记不得,我把你画到上面,来日凭玉简施法的时候,也能看到你的模样。”
喻炎见飞光真有画的打算,也觉有趣,站起身来,重重拍去衣摆灰尘,三两下整好衣冠。
他后退数步,重新坐到藤椅上,笑盈盈商议道:“那我坐在这里,你画我吧。”
37
喻仙长本是快言快语之人,话音一落,先在椅上屈膝试坐了一瞬,怕不够正经,又改作大马金刀抱臂而坐。
待他摆好姿态,好整以暇地等了片刻,总算盼到被褥底下慢慢探出一只幼嫩鸟爪,将那束带露灵花一点点拨开。
在繁花重锦映衬下,那小小爪子弯如钩,嫩似柳,灿若金珠,色比花黄。喻炎看了两眼,心底就软成了一团活水,像是被春风吹皱,被鱼尾搅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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