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刚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刚刚在健康登基称帝了!主子,我们复国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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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弥漫的城头,残缺不全的城墙上,身披银白色战甲的青年猛地从胸口拔出利刃,顿时,如花雨般的鲜血喷溅出来,铺天盖地的血色模糊了整个天空……
“泓哥哥——”毓灵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主子,你怎麽了?”宝珠闻讯急忙赶来。
毓灵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望着前方,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抱着双臂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梦见……泓哥哥一身是血的倒在城墙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好多好多的血,太可怕了……”
宝珠上前为毓灵拭去额上的冷汗,柔声劝道:“主子莫怕,都说梦到的事情是跟现实相反的,泓王爷他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毓灵摇了摇头,闭上眼细细思量,对於元泓,她的感情很复杂,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最开始恨他玷污了自己的清白之躯,後来得知他也是被王桓之设计陷害的,对他的恨意减轻了不少。平心而论,元泓待她不错,在她的病中照顾过她,甚至还将她从殷洛秋的魔爪中救出。不管怎麽说,元泓都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对於她来说多少有些不同的意义。自从洛阳城破之後,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音讯,居然会突然梦到他,还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噩梦,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毓灵心情起伏不定,从噩梦中惊醒後就没有了睡意,索性披上外套下了床。她烦躁的在殿里来回走了几步,那个梦境太真实了,让她隐隐不安,总觉得有甚麽大事发生。算起来宇文振韬出征已有十余日,却至今没有传来甚麽前线的战报,委实有些反常。
“宝珠,现在甚麽时辰了?”毓灵拢了拢身上的锦袍,低声问道。
“回主子,现在天还没亮呢,应该是卯时还未到。”宝珠回道。
毓灵推开窗棂,抬头望望窗外如浓墨般暗沈的天空,突然,一颗璀璨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滑过夜空,她悚然一惊,心中再次浮起不详的预感。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毓灵让宝珠为她梳妆打扮好,便动身前往正阳宫。如今她身上的伤已经痊癒,再没有理由不去给皇后请安,何况她也想借此机会探听一下前方的消息。
因为清晖殿距正阳宫路途较远,等毓灵抵达时,妃嫔们已有大半数都到场了,莺莺燕燕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毓灵按照规矩向皇后行礼後,就静静的垂手退到一旁,默然不语。淑妃元蕙芝见她脸色凝重郁郁寡欢的样子,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妹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还没有痊癒?”
毓灵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多谢姐姐关心,我身体已经无碍,只是昨夜没睡好,所以有些精神不济。
姐妹俩正寒暄着,突然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德公公春风满面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盘新鲜欲滴的天山雪莲果。
“哟,甚麽风把德公公吹来了?”皇后笑道。
德公公不慌不忙的给皇后和各宫妃嫔行了一圈礼,含笑道:“刚从前方传来捷报,说魏王首战告捷,一举攻克了广陵城,陛下龙心大悦,让杂家给各位娘娘送来西域进贡的天山雪莲果尝鲜,以示庆贺。”
毓灵闻言娇躯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樱唇微微颤抖,想问却又不敢问。
芳嫔一向看毓灵不顺眼,自从毓灵进殿就一直盯着她,见她神色有异,便故意娇笑道:“魏王果然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一出马就捷报频传。不过德公公啊,您能不能给咱们讲一讲魏王克敌制胜的详情呢,也好让咱们解解闷,开开眼界啊?”
德公公甩了甩拂尘,嘿嘿一笑,卖弄似的显摆道:“说起来那广陵城乃是江北最重要的战略屏障,本是由元魏的二皇子高阳王元泓守卫。说起这高阳王,可不是等闲之辈,年纪轻轻却武略非凡,凭着一点残兵败将,硬是跟咱们大燕十万大军对抗了整整三个月。不过魏王殿下到底棋高一着,这不刚一出马,就妙计频出,不过十日便攻克广陵城,连那个不可一世的高阳王也被逼得自尽殉国了……”
毓灵一听此言,浑身颤抖,喉头一阵腥甜,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殷红的血色瞬间染红了她雪白的前襟。
“主子,主子,你不要紧吧?”宝珠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上前扶住毓灵,而毓灵却眼前一黑,身子软倒,陷入了昏迷之中。
铺天盖地的血色包围着她,她彷佛置身於熔岩地狱,被烈火无情的焚烧。
她想逃脱,却手脚无力;她想嘶声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毓灵痛苦的shenyin着,神智模糊中彷佛感受到一丝清凉,她立刻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攀附住那一缕沁人的凉意。
宇文清岚神色复杂的看着紧紧拉住自己的手的毓灵,自那日在皇后宫中听到元泓殉国的消息,她就当场吐血昏迷,高烧不止,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
自从毓灵病倒,宇文清岚每天都会抽空来看望她,不止一次的听到她在睡梦中的呓语,一会儿叫三哥,一会儿叫泓哥哥,一会儿又叫师兄,甚至还有唤过王桓之,但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
此时她静静的躺着,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小,纤纤玉手却紧紧拽住他的手,即使在昏睡中,她的眉心仍是深深蹙起,好像怀着满腹酸楚的心事。
宇文清岚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伸出另一只手想抚平她眉心的皱痕。不过是一个小女子,为何心里能装下那麽多人那麽多事?到底该说你是多情呢,还是愚痴呢?
他真的看不懂她,她跟他之前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多情却又痴情,坚强却又脆弱,举止fangdang却又心思单纯,那麽多相互矛盾的特质,却奇异的融合於一体,丝毫不让人感觉突兀,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像罂粟花一般,明明知道有毒,却忍不住去采撷,一旦尝过就再也放不下。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从听说她病倒,宇文清岚就有些神思不属,连广陵大捷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下了朝就会不由自主的来到清晖殿,看到她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竟会感到心疼。
殿外响起规则的脚步声,是太医又来看诊了。因为毓灵一直昏迷不醒,宇文清岚换掉了之前的太医,特地命令太医院的院首,医术高明经验丰富的徐老太医为她看诊。
“徐太医,朕的爱妃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到底何时才能醒过来?”宇文清岚蹙眉问道,要不是徐老太医侍奉了两代帝王,口碑极佳,有妙手回春之誉,他简直要怀疑他的太医院养了一群庸医了。
“陛下,娘娘之前身上有旧伤,还未痊癒,又骤然受到巨大的刺激,急怒攻心,加上忧思太过,伤了心肺,故而会吐血昏迷……”
“朕不想再听她的病因,朕只想知道,她何时才会醒过来?”宇文清岚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徐太医的话。
徐太医不慌不忙的回道:“臣刚才为娘娘把脉,脉象已经平稳,若陛下想娘娘早日清醒,请准许臣为娘娘施针,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足够了。”
太医为后妃看病,为避嫌只能隔帘问诊,若要施针的话必须得到皇帝的许可,宇文清岚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朕准了,爱卿即刻施针吧。”
一盏茶时间之後,毓灵低声shenyin了一声,幽幽的醒转过来,刚睁开眼皮就看到宇文清岚带着忧色的脸,立刻又紧紧闭上了眼。
宇文清岚见她终於苏醒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反而重重的嘉奬了一番徐太医。
徐太医为人耿直,谢恩之後,又对宇文清岚直言道:“陛下,婕妤娘娘如今身子孱弱,受不得刺激,需要好生调养才能彻底康复,陛下近期最好不要临幸她,更不可再对她使用暴力,否则落下病根,只怕再难痊癒。”
宇文清岚脸色一僵,被太医这麽直言不讳的点出,实在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黑着脸点了点头。
虽然隔着屏风,徐太医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入毓灵的耳中,没想到这个暴君居然同意不为难她,这麽看来这生病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听到外间轻缓的脚步声踱了进来,毓灵赶忙翻身对着墙,闭上眼睛装睡。
宇文清岚走到床前,见她双目紧闭,如蝶翼般卷翘浓密的睫毛却微颤着,暴露了她装睡的意图。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没有戳穿她,只是淡淡的道:“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病,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留恋几分温柔,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她柔顺乌亮的秀发,便飘然走出殿去。
待宇文清岚的脚步声消逝在门外,毓灵才重新睁开眼。这几日虽然昏迷着,但还是隐隐感觉到有一双温厚的大手紧紧握着自己,那温暖的触感就和刚才他抚摸自己时的感觉一样,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情让她一时有些迷惘,不过旋即又想,也许他是不愿意失去自己这样一个稀罕的玩具吧。
宇文清岚刚走出殿门,迎面便遇上了前来探病的淑妃元蕙芝。淑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一袭白衣素雅如仙,见到宇文清岚,她的美眸倏地亮起来,仪态万方的躬身行礼,口呼万岁。
宇文清岚扶起淑妃,和颜悦色的笑道:“爱妃是来探望贞婕妤的麽?”
“正是,毓灵妹妹病了几天,臣妾十分牵挂,不知现在是否好些了?”
“爱妃有心了,她已经苏醒,没有大碍了,不过太医嘱咐说还要卧床静养。”
“如此臣妾就放心了,既是妹妹要静养,臣妾就不去打扰她了。”淑妃欣然笑道,一双美目却痴痴凝视着皇帝,满怀恋慕之意。
宇文清岚接触到淑妃饱含眷恋的目光,心中颇有触动,同样是出身元魏的皇室郡主,淑妃温婉贤淑,善解人意,从来不违逆自己的意思,跟毓灵那倔强的脾气有天壤之别。他向来偏爱温柔贤淑的女子,皇后也好,淑妃也罢,都是这种类型,这样的女子让他很省心也很舒心。
这麽想着,宇文清岚微笑着携起淑妃的手,柔声道:“朕有好些日子没去瑶华宫,冷落了爱妃。”
淑妃一听此言,双目含泪,泫然欲泣,盈盈一拜道:“陛下日理万机,无暇分心後宫,臣妾不敢有怨言。只要陛下偶尔能想起臣妾,臣妾便知足了。”
淑妃的娇柔乖巧让宇文清岚顿生怜爱之心,不禁拥她入怀。空悬明月待君王,做妃嫔不都该是这样子的麽?後宫佳丽三千,谁不是对他翘首以待?他乾嘛老是自讨没趣,非要去牵挂那个浑身是刺的丫头?
窗外晓月低垂,星光稀少,宫漏已响过五声,床头的红烛半明欲灭,天色已近破晓。
淑妃元蕙芝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睁大眼睛望着头顶粉红色的芙蓉帐,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缓缓将头转向身侧熟睡的君王。
酣睡中的男人褪去了帝王的尊贵威仪,却愈发显得惊心动魄的英俊,如刀削斧刻般硬朗深邃的轮廓,斜飞入鬓的浓黑长眉,高挺笔直的鼻梁,性感的薄唇紧紧抿起,让人总是想起薄唇之人必定薄情。
淑妃柔情款款的望着他,情不自禁的伸出纤手,拂过他俊美无双的五官,眼角一滴珠泪悄然坠落。生於皇家的女子,自小便懂得帝王无情的道理,却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怦然心动,甘愿为他画地为牢。
这麽多日不曾踏足她的瑶华宫,好不容易盼来了他,却连碰她一下都不愿。嫁过来不足一年,他便已经厌倦自己了麽?
练武之人的感觉格外灵敏,从淑妃碰触他的那一刻宇文清岚便已清醒,也清晰的听见了她压抑的哭泣,但他并没有睁眼。
面对淑妃委屈的泪水,他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昨天与她回宫,本也有意宠幸她。
芙蓉暖帐中,莹白无瑕的美丽dongti,欲语还羞的美人娇态,明明最是能激发男人慾望的画面,他不知为何却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致,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清晖殿里那抹纤柔消瘦的身影,那个在他身下或妖娆多姿或婉转低泣的妖精。
於是,生平第一次,他逃避了做帝王的责任,淡淡的推说累了,就倒头睡下。
身旁淑妃的哭泣声逐渐低了下去,宇文清岚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却再难以入眠。他并不知晓,在他的背後,淑妃漆黑的眸子幽深似海,温柔之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的深沈。
此刻的清晖殿,毓灵也从噩梦中堪堪醒来,这些日子,她不停的梦见元泓一身是血的惨死之状,每次都让她一身冷汗哭着醒过来。
宝珠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过来,毓灵正双目无神的怔怔望着窗外,听见宝珠的脚步声,她只是转头瞟了一眼汤药,淡淡道:“放下吧。”
毓灵的病情反反复复,缠绵难愈,整个人消瘦苍白,憔悴不堪,宝珠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清楚自己的主子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对现实看不到希望,心灰意冷,根本就没有想要好起来的动力。身上的病好治,心病却难医。
毓灵手里捧着暖手炉,继续无聊的望着窗外,腊梅花已经凋谢,积雪却宛然如新,院子里新调来伺候的几个小宫女正欢天喜地的给大门上贴大红的对联,又给窗子装点上新剪的窗纸。
原来,已经快到春节了呢,毓灵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在洛阳皇宫中过年时的热闹场面,金枝玉叶济济一堂,那时她的身边有那麽多人陪伴,如今却只剩下孑然一人对着白雪伤感。
宝珠见毓灵眼中落寞之色愈浓,心知她一定又思乡了,想要劝慰她几句,却又无从说起,只能陪着她一起默默无语,黯然神伤。
就在此时,宝珠突然看见门外一个穿小太监服饰的人影一闪而过,她心中一动,紧紧跟了出去,片刻後就欢天喜地的跑回来,失态的拉住毓灵的手,激动的说:“主子,奴婢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毓灵有些诧异的看了宝珠一眼,印象中宝珠一直是个沈稳安静的丫头,从未这麽失态过,便问道:“甚麽消息让你这麽激动?”
“奴婢刚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刚刚在健康登基称帝了!主子,我们复国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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