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鬼!!”
及川低着头不去理,眼泪蓄积在掌心里,最后盛不住就溢出去了,玻璃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掉了一路。
在及川的四处漫漶的记忆里,任凭他和岩泉怎么调皮捣蛋、无理取闹,透世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对旁人亦然。她永远像一汪静水,潜曲流深,又泛滥着暮色斜光的温暖。而那个眼神----从门缝中漏过来的一个光影错位的瞬间,藏身于那个瞬间里的眼神,一如从前的平和温驯,却冷寂得像是腐朽在地底的,在漫长的黑暗里失去了所有温度和色彩。
他不认识。他不认识那个人。
“透世你干嘛这么大声……及川他被你吓哭了啊!”
“……随他去。”
“透世?!!”馆华愕然。她用力握紧拳头又伸展手指,如是反复几次都没能忍住动手的冲动----管他妈的病人!这他妈就是个神经病!于是她不知羞耻地冲病人动手了。
馆华一把攥住透世的衣领提了起来,----很好,透世刚才是第一次歇斯底里冲她吼,现在轮到她吼回去了。
“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那孩子那么在意你,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阿彻总是会长大的。”
“所以他总是要离开你的吗?!那真是废话!那么优秀可爱的孩子,长大了倒追他的女孩子会挤爆一条仙石线!!谁乐意一直赖着你这个满身怪病、面冷心硬的可恶女人啊?!!”
“……流耶说话真难听啊。”
“你也知道难听?!那是事实吧,啊啊?!在你变成那样的人之前给我清醒过来啊!一味放大自己的不幸自甘沉沦很有趣吗!很陶醉吗!失去所有珍视你的人也无所谓吗?!!”
馆华一通嘶吼后憋红了脸大口大口喘着气,而透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毫无反应。馆华那一刻彻底地失望了----透世的确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妄图用此方世界的任何价值和意义去打动她都是徒劳。馆华深深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我最后说一句,你把这当作命令也好,请求也好……”
“我不去和阿彻道歉。”
馆华被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执拗这点倒是生病前后都没有任何变化,洞察人心的穿透力更让人感到深切的震悚和惊骇。她很后悔为什么没趁刚才气势最盛的时候掴透世一耳光----这个人简直无药可救了。
“随你开心吧。”她挥了挥手转身就走。走到门边的时候,馆华蓦地想起了以前没能问出口的问题----她突然意识到,她之前没能问出口,不是她怯懦,而她尚怀有慈悲和怜悯,而如今,透世显然不值得这点慈悲和怜悯了,若还顾忌着,反倒显得自欺欺人可笑之极。
“呐,透世。”馆华笑了起来,但她其实想哭的,她理解及川的心情,他们因关爱、在乎着同一个人而能同喜同悲。馆华此刻心知自己太狠毒,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不幸都各不相同,而不幸的不同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但就算是为了及川,她也要捅穿透世那颗因时间脱落而变得百毒不侵的心脏。
----用最刻毒的诅咒。
----“透世,你有没有为了从不回头而后悔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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