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和你们的心灵交给我,这里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她转身面对自己卡斯部众
的三名年轻战士。“乔戈,这把银柄长鞭是我的新娘礼,在此我把它送给你,并任命
你为寇,同时要求你宣誓成为吾血之血,与我同生共死,并肩作战,保护我免于危
难。”
乔戈从她手中接过鞭子,脸上却满是困惑。“卡丽熙,”他有些犹豫地说,“这事
不成的。当女人的血盟卫,会令我感到羞耻的。”
“阿戈,,’丹妮唤道,不理会乔戈的话。如果我回头,一切就都完了。“这把龙
骨长弓是我的新娘礼,在此我把它送给你,”那把双弧龙弓,雕工精细,乌黑发亮,立
起来比她还高。“我也任命你为寇,同时要求你宣誓成为吾血之血,与我同生共死,
并肩作战,保护我免于危难。”
阿戈垂下眼睛,接受了那把弓。“我无法宣誓。只有男人才能领导卡拉萨,或是
任命别人为寇。”
“拉卡洛,”丹妮不理会他的拒绝。“这把亚拉克巨弯刀是我的新娘礼,它的刀鞘
和刀身都镶上了金线,在此我把它送给你,并任命你为寇,同时要求你成为吾血之
血,与我同生共死,并肩作战,保护我免于危难。”
“您是卡丽熙,”拉卡洛说罢接过亚拉克弯刀。“我将与您并肩骑到圣母山下的
维斯·多斯拉克,保护您免于危难,直到您加入多希卡林的老妪。除此之外,我无法
作任何承诺。”
她冷静地点点头,仿佛压根儿没听见他的回答,然后她转身面对她的最后一名
武士。“乔拉·莫尔蒙爵士,”她说,“你是追随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忠勇的骑土,我虽
无新娘礼相赠,但我向你发誓,有朝一日,你将会从我手中得到一把举世无双的长
剑,它将由真龙打造,以瓦雷利亚钢铸成。我也要求你宣誓效忠。”
“女王陛下,我的命是您的,”乔拉骑士说着单膝跪下,将佩剑放在她脚边。“我
宣誓为您效力,奉行您一切旨意,牺牲性命,再所不辞。”
“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
“我将谨记你的誓言,希望你永不后悔。”丹妮扶他起身,然后垫起脚尖,轻柔地
在骑士唇上印下一吻。“你是我第一个女王铁卫。”
她进帐时,感觉整个卡拉萨都在注目她。多斯拉克人窃窃私语,睁着杏仁形的黑眼睛,用眼角余光怪异地打量她。他们一定以为我疯了,丹妮明白,或许我真疯了,究竟是不是这样,很快就能揭晓。如果我回头,一切就都完了。
伊丽搀她进入浴缸,洗澡水烫得吓人,但丹妮既未退缩,也未吭声。她喜欢这种热,让她有干净的感觉。姬琪在水里洒了香油;那是她在维斯·多斯拉克的市集里收的礼物,此刻帐篷里蒸汽四溢,馨香弥漫。多莉亚为她洗净头发,把纠缠打结的地方都梳理柔顺,伊丽则替她刷背。丹妮阖上双眼,任香气和暖意裹住全身。她可以感觉热气渗进双腿间的酸痛,当热气进入体内时,她禁不住颤抖,接着,所有的疼痛和僵硬似乎都随之融化,令她飘飘欲仙。
沐浴干净后,女仆扶她走出浴缸。伊丽和姬琪为她擦干身体,多莉亚则为她梳整头发,将她一头长发梳成银色瀑布,流泻到后背。她们为她抹上辛香花和r桂:双腕、耳后中胀的茹头各轻触一点,最后抹在下t。伊丽的手指轻轻滑过细部,冰凉而温柔,有如爱人的吻。
在这之后,丹妮把她们都遣走,亲自帮卓戈卡奥准备前往夜晚国度的最后一趟旅程。她洗净他的身体,梳理他的头发,并为之搽上香油。她最后一次伸手滑过他的头发,感觉到它们的重量,想起新婚当晚自己初次碰触的情景。他的头发从未修剪,有多少死者有如此殊荣呢?她把脸深埋其中,吸进发油朦胧的芳香。他闻起来有青草和大地的感觉,有轻烟、jy和骏马的气息,他闻起来有卓戈的味道。我生命中的太阳,请你原谅我,她想,原谅我所做的一切,以及我必须做的一切。我的星星,我付出了代价,可这个代价实在太高、太高了……
丹妮为他扎起发辫,把银环穿上他的胡子,又把铃铛一个个系在他发梢。这么多铃铛,其中有金、银,还有青铜,这些铃铛将向他的敌人宣告他的到来,令他们胆怯害怕。她为他穿上马鬃绑腿和高统长靴,在他腰间系上一条满是金银奖牌的沉重皮带。最后,她为他穿上彩绘背心,遮住胸膛的伤疤,这背心虽然老旧褪色,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至于自己,她选了一件宽松的沙丝长裤,一双绑到膝盖的凉鞋,以及
和卓戈穿的相似的背心。
当她召唤他们来把卓戈的遗体搬到火葬台上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乔戈和阿
戈抬着他走出帐篷,多斯拉克人在旁静默地观看。丹妮走在他们之后。他们让他躺
在自己的枕头和丝被上,头朝遥远东北的圣母山。
“拿油来。”她一声令下,他们便抱来那一罐罐香油,浇淋在火葬堆上,浸湿了丝
被、树枝和捆捆干草,渗进下面的木柴,空气中弥漫着香气。“把我的蛋也拿来。”丹
妮吩咐女仆,声音里的某种东西促使她们拔腿就跑。
乔拉爵士抓住她的臂膀。“女王陛下,卓戈在夜晚的国度是用不着龙蛋的,不女口
拿到亚夏去卖了,只需卖一颗,我们便足以买下一艘大船,返回自由贸易城邦。而卖
掉三颗所换来的财富,够您一辈子享用不尽。”
“他送我这些蛋,不是要我拿去卖的。”丹妮告诉他。
她爬上火葬堆,亲自将龙蛋放置于她的曰和星身边。黑色的放在他心上,用手
掌按住;绿色的放在他头旁,用发辫卷起;r白和金黄相间的那颗则放在他双腿之
间。随后,丹妮最后一次与他吻别,尝到他嘴唇上香精的甜蜜。
从火葬台上爬下来时,她注意到弥丽·马兹·笃尔注视着自己。“你疯了。”女祭
司嘶声道。
“疯狂与智慧,真有那么大差别吗?”丹妮问,“乔拉爵士,将这巫魔女绑上火葬
台。”
“绑上火……不,女王陛下,请您听我说……”
“照我的话去做,”看他依旧犹豫不决,终于燃起了她的熊熊怒火。“你不是宣誓
奉行我的意旨,至死不渝么?拉卡洛,你来帮他。”
于是女祭司被他俩拖到卓戈卡奥的火葬台上,跟他的宝物绑在一起。她没有叫
喊。丹妮亲自将香油倒在那女人头上。“我感谢你,弥丽·马兹·笃尔,”她说,“感谢你
教会我的一切。”
“你绝不会听见我的哀嚎。”弥丽回答。香油从她的发际流下,渗进衣服。
“不,我会的,”丹妮说,“但我要的不是你的哀嚎,而是你的生命。我记得你曾对
我说:惟有死亡方能换取生命。”弥丽·马兹·笃尔张口欲言,但最后还是没有答话。
丹妮步下火葬台,发现巫魔女那双平板黑眼里的轻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近似
恐惧的神色。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太阳落幕,群星现身。
每当马王死去,他的坐骑也会被杀陪葬,如此他才可以骑乘骏马,昂然进入夜
晚的国度。当他们的遗体在苍天之下火葬时,卡奥将骑着烈焰熊熊的炎马,腾越而
出,化为天际的星斗。遗体燃烧得越旺,他在黑暗中的星宿就越是熠熠发光。
第一个发现的是乔戈。“在那里。”他压低声音说。丹妮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低
低的东方天际,有一颗红色的彗星,那是血的红色,火的红色,拖着龙的尾巴。她无
法要求比这更强的征兆了。
丹妮从阿戈手中接过火把,c进柴堆。香油立即起火燃烧,细枝和干草只隔了
一个心跳的瞬间也马上跟进。.细小的火苗从柴堆各处窜出,有如动作迅捷的红鼠,
滑过油层,从树皮跃到枝干,再跳上叶子。一股热气从火中升腾,朝她迎面扑来,轻
柔而突兀,恍如爱人的呼息,但几秒之后,就热得令人难以忍受了。丹妮向后退去,
木柴哔啪作响,声音越来越大,弥丽·马兹·笃尔开始用高亢尖锐的声音歌唱。火焰
时而盘旋,时而扭动,彼此竞相追逐,朝台顶节节攀升。空气也仿佛因高热而y化,
在暮色中闪闪发亮。丹妮听见柴薪爆裂,烈焰淹没了弥丽·马兹·笃尔,她的歌声变
得更嘹亮、更尖锐……然后她突然喘了口气,再喘一口、一口,接着歌声成了颤抖的
嚎啕,尖细高亢,充满痛苦。
火焰烧到了卓戈,很快将他团团围住。他的衣服着了火,刹那间,卡奥仿佛穿着
翻飞的橙色丝衣,身上冒出缕缕灰烟。丹妮张大了嘴巴,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屏住呼
吸。正如乔拉爵士所担心的,她心中的一部分只想冲进烈焰,请求他宽恕自己,最后
一次进到自己体内。火熔肌肤,只余枯骨,长相厮守,直到永远。
她闻到人r烧熟的味道,这与营火上烤马r的气息并无二致。在渐渐深沉的暮
色里,火葬台宛如一只咆哮的巨兽,盖过了弥丽·马兹·笃尔微弱的惨叫,吐出长长
的火舌,舔噬夜空的肚腹。烟雾愈加浓密,多斯拉克人一边咳嗽,一边纷纷后退。橙
色的巨焰鼓起炼狱的强风,将附近的旗帜吹得啪哒作响,木柴嘶声爆裂,发光的余
烬自烟幕中升起,朝无边的黑夜飘去,仿若干百只新生的萤火虫。烈焰高升,挥动着
巨大而火红的翅膀,得多斯拉克人节节退后,连莫尔蒙也走避开来,只有丹妮纹
丝不动。她是真龙传人,体内有熊熊烈焰。
早在很久以前,她便已察觉了真相,只是当时的火盆不够热,丹妮一边想,一边
朝大火走近一步。焰火在她面前蠕动,活如婚礼当天的女舞者,旋转着,高歌着,舞
动着她们红橙黄三色的头纱。它们模样虽然骇人,形体却随着高热展现生机,显得
异常美丽。丹妮张开双臂,迎向它们,她的皮肤泛红发光。这也像一场婚礼啊,她
心想。弥丽·马兹·笃尔已经安静下来。女祭司当她是/j、孩子,但孩子是会成长,会学
习的。
丹妮再踏前一步,感觉到沙土的高热透过凉鞋底传到脚掌。汗水流过她的大腿
和茹房,如河流一样自她双颊奔泻而下,那里本是她流干泪水的地方。乔拉爵士在
背后喊她,但他已经不重要了,惟一要紧的是火。火焰是如此美丽,她此生没见过比
这更漂亮的事物,每一簇火,都像身穿红橙黄三色袍子,肩披飘舞冒烟长斗篷的巫
师。她看见鲜红的火狮、金黄的巨蛇和淡蓝火苗组成的独角兽,她看见鱼、狐狸和怪
物,看见狼、鲜丽的飞鸟和繁花的大树,一个比一个漂亮。最后,她看见一匹浓烟绘
成的灰骏马,飞扬的马鬃是一团发光的蓝火。是的,,我的日和星,是的,上
马吧,勇敢地骑马前行吧。
她的背心开始冒烟,丹妮把它脱开,任它落到地面,彩绘皮革立即爆出朵朵红
焰。她朝火再迈一步,双r暴露,火焰炙烤下,奶水如溪流般从她红润肿胀的茹头流
下。就是现在,她明白,就是现在。刹那间,她瞥见卓戈卡奥正在她前方,骑着那匹
烟灰骏马,手握火焰长鞭。他朝她微笑,只听嘶的一声,长鞭如蛇般朝火葬台窜去。
喀啦,声音好似顽石挣裂。由木柴、细枝和干草搭建而成的平台开始摇晃,向
内倒塌。燃烧的碎木片散落在她身旁,丹妮沐浴在一片灰烬和火星之中。某个不知
名的东西轰隆滚落,弹跳之后掉在她脚边:那是一颗有弧度的石头,r白色中有金
黄纹路,正裂开冒烟。火势轰隆震天,隔着崩塌的烈焰,丹妮隐约听见妇女的尖叫和
孩童惊奇的呼喊。
惟有死亡方能换取生命。
喀啦,尖声轰隆有如雷霆。火葬台再度摇晃,浓烟卷起,在她周围旋绕,烈焰烧
至中心,干柴纷纷爆裂。她听见马儿的惊叫,听见多斯拉克人惊恐的叫喊,听见乔拉
爵士唤着她的名字,不停咒骂。不,她想吼回去,不,我亲爱的好骑士,毋需为我
担心。你可知道?火焰本属于我,我是风暴降生丹妮莉丝,龙的女儿,龙的
新娘,龙的母亲,你难道看不到吗?你难道听不见吗?随着一柱高达三
十尺的擎天烈焰和浓烟,火葬台终于彻底崩塌,朝她四周坍倒下来。丹妮毫不畏惧
地向前走去,走进火焰风暴,呼唤她的孩子。
喀啦,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
当火焰终于熄灭,地面稍稍冷却之后,乔拉·莫尔蒙爵士在一片灰烬之中找到
了她。在她身旁,尽是焦黑的木炭和发光的火烬,以及男人、女人和骏马烧焦的骨
头。她浑身赤l,覆盖烟灰,华裳全成灰屑,美丽的头发也焚烧殆尽……但她本人却
安然无恙。
那只r白和金黄相间的龙吸吮着她的左r,青铜与碧绿的那只吸着右r,她用双手环抱着它们。黑红相间的那只龙垂挂在她肩头,用长长而蜿蜒的脖子缠绕着她的下巴。当它看到乔拉,便抬起头,睁大亮红如炭的眼睛盯着他。
骑士一言不发地跪下,她的卡斯部众也跟上来。乔戈头一个将亚拉克弯刀放在她脚边。“吾血之血,”他喃喃道,将脸贴近冒烟的地面。“吾血之血,”她听见阿戈应和。“吾血之血,”拉卡洛叫道。
在他们之后,她的女仆们也来了,接着是其他的多斯拉克人,不论男女老幼,丹妮只需看看他们的眼睛,便知他们已经臣服于她,今日如此,明日亦然,直到永远,不是惧于卓戈威势的臣服,而是打从心底的心悦诚服。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站起身来,她的黑龙嘶地一声从口鼻吐出几缕白烟,另外的两只也同时松开她的茹头,齐声加入它的怒吼。它们张开半透明的翅膀,拍打空气。
于是,龙族齐声高鸣的乐音响彻夜空,数百年来,这是头一次。
(冰与火之歌卷1…权利的游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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