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见过两次面,点了个头的交情,只怕家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何俞明薇一口咬定这两个少爷都对她有意,只是如今却也没机会再问清楚了。
但无论如何,有了俞明薇的话,她心中生出芥蒂,断然不愿和这两有多余的交集。若不是方才听到的话里有她想知道的事,俞宪薇是绝不会接近此地的。许是拜了重生所赐,她无论嗅觉视觉或是听觉都如幼儿般清明,比常更敏感些,如此,便是站得远些也不怕担心会被发现。
“荆王既然已经册封,大约不日便会来此就封了。”薛明减掉一根半枯枝条,头也不抬道。
他提到荆王,俞宪薇心脏忍不住剧颤了一下,她当然不会忘了当初那毁了一切的兵荒马乱的源头。对这个曾经的太子之子,被皇帝逼反最后以平乱名义逼得荆水边自尽而亡的苦命王爷,俞宪薇并无一分好感,甚至很有几分憎恶。
夏泓放下钓竿,取了旁边小紫砂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浅尝了一口,摇头道:“他不会这么早来的,年纪太小不说,太后也断然舍不得他来。”
旁边一个斜倚着酒桌捻花生米吃的少年看着最年长,却坐没坐相,懒骨头一般赖桌边,听了夏泓的话,他突然一笑,懒洋洋道:“荆王就是再不想来又能怎样,太后还能执拗过英明神武的圣上么?”
夏泓眉头一皱,手中杯盏一停,眼神四下轻扫,察觉并无异样,才低声喝道:“子锡,这冷嘲热讽的口吻,是嫌自己麻烦还不够多么?”
名唤子锡的少年轻哼一声,却不再说话。
薛明简一直没开口,待到此时才笑着劝道:“子锡说起来和荆王也有几分亲缘关系,关怀一二也是之常情。”
64第六十四章梅心络子
许是因为这个插曲,三个少年的谈话收敛了很多,俞宪薇树后侧耳听了半天,却再没有听到什么重要的讯息。照水耐着性子也跟着听,却压根什么都没听见,她不明所以地拉了拉自家姑娘,低声道:“姑娘,该回去了,不然薛家就要找来了。”
俞宪薇这才反应过来,已然快到正午,若开宴时自己还没到,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只好舍了这处,悄悄原路返回,幸而梅园地僻,这中间也不曾撞上什么,那三个少年也没发现被听了墙根。
只是俞宪薇一想到荆王来此会引发五年后那一场血雨腥风,便没来由地一阵心绪烦躁,什么心情都没了,古来就是如此,皇家争斗,底下便是流血漂橹,十多年前,郑王康王叛乱连累了顾家满门,间接要了俞宪薇圣母顾氏的性命,十多年后,荆王之乱,使得整个荆城方圆数百里百姓陷入战火,民不聊生,因着这乱,俞宪薇也险些丢了命。
心里不痛快,纵然俞明薇刻意和几个新结交的别家姑娘谈笑风生以显示自己的好缘,俞宪薇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让她媚眼做给了瞎子看,自是气闷。
自来内宅姑娘家的争强好胜其实归根到底也没多少手段,不过是夺长辈的宠,抢平辈的姊妹情,再厉害些的能将别的好姻缘也能横刀抢来。自己既受宠,又被小姐妹群星拱月,私底下阴毒手段使尽了最后还能嫁个好归宿,便如明珠耀眼,永立于不败之地,更能衬得那失宠又无好姻缘的闺蜜惨不忍睹。
俞明薇自也是这样心思,但自回了俞家,却陡然大反转,自己样样都被这个姐姐比了下去,连小古氏都失了宠,整个三房唯有俞宪薇一枝独秀,不但被薛老太太看重,更是成了周蕊儿的好友,俞明薇样样都比不上她,还背了个被宠坏了的名声,好不气恼,几乎将俞宪薇看做了死仇。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小古氏重又得势,她便下定决心,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好名声重新立起来,更要这个贱姐姐好好尝尝被踩泥里的滋味。
但俞明薇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此时的俞宪薇早转了念头,不要说这些后宅小姑娘间朝夕可变的薄弱友情,便是俞老太太的宠爱重视,如今她眼里也不过如此。
俞宪薇的主意定下,不经意间就从行为举止了带了出来,倒也不是刻意而为,但因为无所求,所以即便薛老太太刻意关怀下,仍是应对从容,不卑不亢,并无一丝谄媚讨好,不过是做了自己身为晚辈的分内行为,毫不逾矩。以前来往薛家时宾主不过少少几,这般行事自然也不会惹眼,但如今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便颇有些显眼。那等知礼的见了,自然要赞一句好教养,但心思灵活些的,不免看向小古氏和吕氏,疑惑这俞家莫不是不愿意和薛家结亲吧,不然,何以这般规规矩矩到近乎疏离。
薛老太太一厢情愿地高兴,并没有多注意,但薛家却不是个个这都这样心宽,薛大太太因有心结,格外关注俞家,所以尤其看得清楚,又看见旁边似笑非笑含了取笑意味的眼神,一张脸不由得冷了下来。这类有些身份的贵妇大抵都有这毛病,自家嫌弃别自然是应该的,但别若敢嫌弃自家,那就是不识好歹。
俞明薇因着小不起眼,察言观色也比大来得更容易,薛大太太的脸色她都看眼里,这情况正中她下怀,所以饭后闲坐消食时,她表现得格外主动,笑意盈盈,谈笑自若,尤其薛老太太和薛大太太同她说话时,回话总带了几分恭维,幸而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知道分寸,纵是讨好别,也还不至于太过失态。饶是如此,对比略显清冷的俞宪薇,她的表现已是格外亮眼了。
旁的客有些和俞家走得比较近,是知道最近几个月情形的,也知道这对双胞胎迥异的遭遇,一个被娇纵的是父母心头宝,而另一个知礼聪慧的则被弃如敝履。妇们大抵都有好事心态,现下便都将眼睛都看向这偏心得出了名的小古氏,看她如何行事。
小古氏仍是仪态娴雅,唇边噙笑,却似并没有发现两个孩子间的暗潮汹涌,只和旁边新交好的几位世家太太聊天说话。又提醒两个女儿饮些茶水好消食,温言软语,并不厚此薄彼,十足良母的模样。
只是她这作为虽叫挑不出错儿来,可前阵子众心中印象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大多数是怀着一副旁观看戏的心态瞧着热闹。但小古氏毕竟是俞家媳妇,陶三太太这个刺儿头不,薛大太太是主也不好挑事,再加上吕氏卖力周旋,便无来出这个头,其他也就不会不识趣故意借着旧事为难她。
俞宪薇本就兴致寥寥,见俞明薇要出这个风头,便干干脆脆退位让贤,只安安静静坐一旁,因她生得不坏,名声儿也不坏,小丫头这般端坐着,眼中似透出一分寂寥的小模样倒让看着生出几许怜惜来,便有暗自议论,定是这偏心的娘亲作怪,逼着大女儿将好事让给小女儿的。幸而小古氏不会读心术,看不出别心中所想,不然,只怕会当场气个倒仰。
大约下午时分,宾客们便散了各自家去,薛老太太被俞明薇哄得开心,特地吩咐厨房新做了软糯的雪梅酥给她拿回去品尝,因着糕点尚未出锅,她们几个便薛家多留了一阵。
俞元薇见薛老太太一个下午便转了心思,只顾和俞明薇说话,担心俞宪薇心里不痛快,便约了她外头小庭院逛逛透气。
因是初冬,花树连叶子都落光,只有几株青松依旧葱郁,其实也没什么风景。俞元薇自是以长姐自居,语重心长劝了些话,不过是劝着俞宪薇多体谅父母,照拂弟妹。若是前些时候吕氏和小古氏交恶之时,俞元薇断不会说这些话,如今开了口,不过是为那两新建立的交情锦上添花罢了。显然,这位俞家大小姐的仁善敦厚也是对事对的。
俞宪薇自顾自捡了一片银杏叶手中把玩,却将她说的都当成耳旁风,过耳即散,又有薛家的小丫鬟捧了新茶过来。俞宪薇无意间垂眼,扫到那丫鬟袖间似是不经意露出的一段深红的络绳,便是一惊,那赫然是她今早挂自己腰上的含苞攒心梅络子,却怎么到了那丫头袖子里?
俞宪薇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腰间一眼,果然,络子已经不见了,幸而她今日穿的红裙上绣了许多梅花图样,那络子与不并不显眼,想来应是没察觉。她暗叹了一声真是晦气,今日薛家走动的地方不多,若是落大厅早有拾着还她了,现下这光景,只怕是梅花林里偷听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哪株梅树下,却不知是谁捡了去。
那丫鬟也笑吟吟看了俞宪薇一眼才款款退下。这般明显的暗示,俞宪薇如何看不懂,她一咬牙,扔了手中枯叶,只说要去更衣,携了照水也离开了院子。
出了院门,远远便看见方才那小丫头前面走着,俞宪薇皱了眉,趁着左右无,便跟了过去,待走了一段路,转了个弯,便是一处假山,那小丫头却不见踪影,山后一道深红衣角飘过,转出来一个。
不出意外,正是薛明简,如玉的小公子莞尔一笑,做了个揖:“俞家表妹。”
俞宪薇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的络子可是表兄手上?”
薛明简缓缓直起身,笑道:“今日的确捡到一枚梅花络,原来是表妹的。”他看向俞宪薇眼睛,一字一顿道,“只是不知表妹怎么去了那偏僻的梅树林里。”他素来待俞宪薇是比别更亲近些的,此刻却生生透出几分冷淡之意,这般陡然变了态度,便像是被他嫌弃了一般,叫颇觉不是滋味。
俞宪薇见惯了他的和颜悦色,纵然打定主意不亲近,此时也有些不自,挪开视线,道:“因为早梅看着喜,不由得贪看了几眼。”
薛明简到底年长她几岁,觉得自己这样态度对待小姑娘有些过分了,便清清嗓子,声音柔和了些,又问:“今日也和两三好友梅林宴饮,想来也是们不好,搅扰了表妹赏梅的雅兴。”
俞宪薇想着那红梅酥大约已经好了,她须得尽快回去才好,不然被发现她和薛家小公子这里说话,不知俞明薇背后又要生出多少麻烦来。便也没心思和薛明简继续打哑谜彼此试探下去,她大大方方承认:“的确是见到了表兄和几个生,不敢多看就回来了。”
薛明简却不肯轻易放过她:“怎么却听守园子的丫鬟说,表妹园里逗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俞宪薇没有耐性了,挑眉道:“许是她记错了时间吧。”却伸出手来,“烦请表兄归还络子。”
薛明简目光从她素白的掌心缓缓向上,看向她乌沉沉的眸子,忽而一笑:“这话不真诚。”也不再追问,只将手闲闲负身后,却是一副做初一便做十五,谁也别怪谁的表情。
俞宪薇只觉自己被他当了小孩儿耍,不免气结,又惦记着时间不够了,小古氏她们恐要离开薛府,便只得咬了咬唇,一扭头,甩袖往原路回去了。
待她走得远了,假山内又转出个两个,其中蓝袍少年正是夏泓,他眉头微皱,道:“也不知她听了多少去,可要派去么?”说话间本来温润如清水的眼中神色陡然一变,闪过一丝阴狠,整个似是染上了一层戾气,只是这变化极快,转瞬即逝,几乎叫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薛明简忙道:“不打紧,若是她的话,纵听了几句也无事。她不是那等好生事端的。”手中却是若无其事地将一直攥手心的络子藏进袖子里,
夏泓有些意外,转头看向薛明简:“是哪家的闺秀?”
薛明简道:“是家祖母的侄孙女,俞家的六姑娘。”
“六姑娘?可是俞家三老爷的千金?”子锡突然插话问道,他脸色比之方才更显惨白,几乎带了几分青色,但因他素来病弱,脸色本就少血色,加之站假山阴处,倒不明显,其他两并没有察觉。
薛明简点了点头,奇道:“认识她?”
子锡摇了摇头:“从未到过荆城,如何认识?”略顿了顿,又道,“只是瞧着她眉眼,总觉得哪里见过。”
夏泓听得哈哈一笑,摇头道:“顾子锡啊顾子锡,这搭讪的借口早被用滥了,若真对家小姑娘说这话,只怕家会当是个登徒子呢。”
薛明简也是一笑,却携了两个好友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顾子锡略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若有所思往俞宪薇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随着友离去。
65第六十五章顾氏子锡
从薛家回来,小古氏却吸取了教训,再不像以前那般由着自己性子斥责俞宪薇,只是将她当成了不相干的一般,照旧不闻不问,但即便心中不喜,却也没有做出私下为难的事,倒让私下等着看热闹的失望了一回。
俞老太太那里自然也有巨细靡遗通报了,她知道后,倒觉得小古氏是个大度有涵养的,对这个三儿媳妇也越发放心,倒愿意多分些权柄给小古氏。
她想着自己和小古氏都是姓古的,是嫡亲姑侄,比之别血缘更亲密,纵有些小摩擦也是血浓于水,况且她待小古氏不薄,于情于理,小古氏都该好好孝顺敬重她才对,再者,老三没有老大心思多,又得了自己给的碧玺,必然和她这个当娘的心贴得更近,若哪一天小古氏真不服管了,从老三这里便能稳稳拿捏她,却比通过老大去掌控吕氏来得更简单。
于是,俞老太太越发坚定了不分家的心,一面专心致志照顾俞老太爷,一面放心地将家中庶务权力大部分交给了小古氏。不过她到底是个多疑的,暗自还是留了一手,把自己手下几个得用的妈妈都遣去小古氏那里,对外说是三太太对家务还不熟,让家中老儿帮扶一二,碧玺的娘姚嬷嬷也其中。
小古氏脸上含笑,一一都答应,毫无一丝儿异议,背后却更恨得咬牙切齿,和吕氏之间走动也更频繁了。
几天后,俞如薇捎了第一封信来,却寄到谢娘子这里新开的酒楼里,由杜若秋手下的亲自送了来,俞宪薇得了信,便去了闵氏那里一同看信,待回院子时已经有些晚了,周蕊儿居然这个时候来了,难得耐着性子小院里等着,只是坐没坐形,曲起一条腿踩椅子沿上不说,手还百无聊赖地扭着辫子尾端,若是俞宪薇再迟些回来,只怕这一把厚密的好头发都要被她给揪成秃子了。
乍见了俞宪薇进门,周蕊儿欢呼一声,甩开辫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跑了过来:“可回来了。五表妹说了些什么?”不待俞宪薇回答,又大喇喇喊道,“哎呀,还有件大事要和说,走,咱们进去说。”自顾自说着就来拉俞宪薇的手。
俞宪薇不妨,被她拉得一趔趄,险些摔倒,她好容易扶着旁边椅子扶手稳住身形,伸手周蕊儿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嗔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周蕊儿先时很是出了几分力,帮着俞明薇俞宪薇两个和庄子上的杜若秋连上了信,还帮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忙,解了姐妹两个的燃眉之急。周姑父新娶之后,周蕊儿听了俞宪薇的劝,和继室和睦相处,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安生,之后不知怎的,又动了勤加练武的心,每日闭门不出,缠着父亲家里学舞枪弄棒,倒没怎么来往俞府,只不时和俞宪薇通信,所以不曾断了联系,彼此信里开解对方,又诉说自己的小小烦扰,倒更显亲密了,幸而如今俞宪薇搬到角门边,差送信接信也很方便。
周蕊儿挤了挤眼,她这阵子真是下了苦功,脸都晒黑了许多,咧嘴一笑时两排雪白的糯米牙分外显眼,虽然皮肤粗糙了,但看她满脸笑容,当知她近来心情不错,甚至比之父亲娶亲前还好上几分。此时她也顾不得说话,只管拉了俞宪薇往里屋去:“有事和说”,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俞宪薇不由也动了好奇心,两入得屋内,周蕊儿还四下看了一圈,这才笑道,“前几日不是来信托留意下薛家小少爷身边的朋友么?”
俞宪薇一怔,忙道:“听说了什么?”
周蕊儿哈哈一笑,凑到她耳边,促狭着捏着调子道:“哥哥今日突然来问的事,觉得奇怪,仔细盘问了他一通,才知道,原来是夏家少爷和他打听呢。老实和交代,那日是不是和他见过了,怎么这么巧打听他,他也打听呢?”
俞宪薇原以为是什么郑重的事,心都提起了一半,闹了半天却是这个缘故,她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不由失笑:“这是什么话,和他连照面都没有,只怕他连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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