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雪(三)
“以後别叫我陈总,叫我陈鸥就行了,
陈鸥叹了声气,把人从雪地上拉起来,“刚才怎麽回事儿?那个人惹你了?”
“没有。”谭宇擦了擦嘴角的血,“是我冲动了。”
“我看你还是上医务室去看看吧,你们这几天不是有考试麽,免得到时候身体不舒服,影响发挥。”
“不用了,我身体好,扛得住。”谭宇拍掉肩上头上的雪花,冲陈鸥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这话陈鸥可不乐意听了,“什麽笑话不笑话的。我大一那会儿不也是成天打架麽,没少被我爸训。你看现在,我还像是跟人一言不和就会打起来的人吗?”
“不像。”谭宇看了他一眼,摇头。
“那不就是了,谁没有个年少轻狂啊。”陈鸥揽住他的肩,这是他想亲近别人时的习惯x动作,“说来你还是我半个学弟呢,当初报志愿的时候我就在江大和理工之间犹豫不决,结果我爸压g就没征求我意见,直接把我踢进了江大的金融系,你说坑不坑爹?”
“呵呵。”谭宇笑了,“我爸倒是希望我考江大,不过成绩一出来,差了两分,差点没把他给愁死。”
“老一辈的都这样,迂腐,以为考个好大学读个热门专业就前途无忧了,真是……要不你上我那儿去坐坐,医药箱什麽的都有。”陈鸥担心谭宇这副样子回去会挨处分,想让他避避风头,毕竟半个学校的人都围观了他和人打架的场面。
谭宇脸色犹豫,“我今天还要去鲜鱼店──”
“你都这样了还要去为人民服务啊”陈鸥夸张地挑眉,“得,今天老板亲自给你放假,店里我替你打个招呼就行了。”
谭宇正要拒绝,陈鸥的电话响了。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笑著把手机放到耳边,同时搭著谭宇的肩往後门方向走。
“你小子胆可真够大啊,这种上报纸头条的事都干得出来……**,追到了?这速度,还真是……麻利的,请哥几个到欧洲游一圈呗?……别介,我饭局够多了……我在宿舍这边,碰到谭宇了,对,就是上次一起吃过饭的那个……打架,你听谁说的?他像是会打架的人麽?他打架我这个做老板的能不知道麽?……哎呀行了,我找他有点事,先回去了,外面冷死了。”
“凯曦打来的,问你有没有事。”陈鸥把手机揣回兜里,朝天翻了个白眼,“雪地上那一行傻不拉几的字就是他写的。我今天早上五点锺就被他从被窝里拖出来了,非得让我去看雪,你说这人脑袋是不是有病?”陈鸥平生一大乐事就是在别人面前损张凯曦,尤其是在谭宇这种老实人面前。
谭宇勉强露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两人到了陈鸥的单身公寓时,雪又开始下起来了。
陈鸥骂骂咧咧地掏出钥匙开门,他一向讨厌冬天,尤其是江城的冬天。又湿又冷,他连骂人都提不起劲儿。
“我找药箱去,你自己随便坐啊。”
谭宇跟著走进去,陈鸥的公寓虽然不大,却装修得很j致,尤其是沙发,又大又软,谭宇一坐进去,就不想起来了。到了温暖的室内,他才发现自己全身痛得厉害,尤其是左边脸颊的颧骨,火辣辣的疼,估计都青得不能见人了。
茶几上散落著书本和乱七八糟的影碟,还有最新款的任天堂遥控手柄和sony的psp,正对著沙发的是一堵风格很後现代的电视墙,32寸的松下等离子彩电嵌在上面,四周还有凹进去的格柜,摆著大小不一的相框。
谭宇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别扭,沙发太舒服了,他总是忍不住想往後倒。虽然陈鸥让他随意坐,不过他可不敢随意到这种程度。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在客厅走动。这种时候,电视墙上的相框自然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都是各地的风景照,丽江,凤凰,鼓浪屿,还有一些谭宇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地方。视线下移,来到最底层的那个相框。谭宇愣住了。
竟然是张凯曦和沈牧在一起的照片,两人亲昵地并肩坐在草地上,对著镜头,笑得都很灿烂。
“我靠,这家夥什麽时候把自己的照片摆我这儿来了,还真把这里当成他革命g据地了。”陈鸥提著药箱走过来,顺著谭宇的视线也看到了相框,不屑地撇了撇嘴。
谭宇垂下眼,没说话。
“噢,我忘了,沈牧你也认识。”陈鸥还以为谭宇是在纳闷张凯曦什麽时候和沈牧走在了一起,想当然地解释道,“理工大bbs上那个三观不正的帖子我想你也看了,谣言我想你也听了,还有今天早上雪地里的那行字……对,你现在想的,都是真的,凯曦对沈牧是有那麽点意思……”他没发现身旁站著的人眼睛里压抑的酸涩和伤痛,依然自顾自道,“其实也没什麽,不就是搞个基嘛,人家欧美可是天天在游行要求同x婚姻合法化……”陈鸥一贫嘴就没完没了,等他猛然醒悟到现在不是该贫嘴的时候,谭宇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
“那什麽……我差点忘正事了,药箱搁这儿,什麽云南白药之类的都有,你自己上药吧。凯曦等会儿就过来。我还有个会要开,得去一趟总店。”陈鸥把药箱放在茶几上,汗颜地抓了抓头发。他成熟稳重的学长形象,今天算是彻底毁了……
“嗯。”
谭宇站在玄关处,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22.
带上门,谭宇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把茶几上的药箱打开。里面感冒药消炎药跌打损伤药之类的一大堆,他按了按自己淤青的颧骨,觉得不是太疼,就先去洗了把脸,从药箱里翻出一管云南白药挤了抹在伤处,也没贴纱布什么的。对着镜子看了看,破相不算太严重,谭宇放心地把药箱收了起来。
谭宇多少还是有点局促的,想看电视,半天都找不到遥控器,那台等离子看着就j贵得很,谭宇可不敢随便去按上面的开关。坐着坐着,困意就上来了,不过这儿的沙发实在舒服,谭宇的坐姿渐渐变了,一点点地往沙发里歪,连身上的痛似乎都变得不可感知了。
张凯曦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谭宇缩在沙发里睡觉的场景。男生眼角周围的那一圈淤青,特别醒目。
张凯曦叹了口气。沈牧早上听说谭宇和人打架的消息,脸色便不怎么好,要不是下午有考试就跟他一起来了。说来张凯曦比他还纳闷,谭宇看着挺老实和气的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动手和人打架呢?
他突然想起谭宇打架的地方就在沈牧的宿舍楼下,挨着他写了字的那一片雪地,张凯曦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谭宇肯定猜到沈牧会和他在一起,心里难受,只能靠和别人打架来宣泄心中的郁闷。
张凯曦觉得自己有点看得太透了。他有时候也想不通,对待谭宇这个明显的情敌,他怎么就能这么心平气和这么理智冷静呢?
算了,想不通的事就不想。这是张公子一贯的思考逻辑。
张凯曦今天起得太早,这会儿还处在过度亢奋期,大脑特别活络,便翻出ipad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玩昨天的赛车游戏。担心吵到谭宇,他塞了耳机,音量调到最小。一玩就是一个多钟头,直到膝盖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谭宇越睡越冷,下意识地就把身体往热源处拱,沙发就这么大,谭宇身高腿长,一不小心脑袋就蹭到了张凯曦的腿窝处。这要放在谭宇清醒的时候,这种撩虎须的事儿是万万不敢干的,可他现在睡得正沉,也没意识到自己撩的是张公子的虎须,不仅不畏怯,还无意识地往张凯曦腿上蹭了蹭。
张公子脸上的表情很j彩。他举着ipad,放也不是,玩也不是。坐了一会儿后他忽地意识到谭宇应该是觉得冷,才会往他这边靠。揉了把额头,张凯曦表情纠结把ipad放在茶几上,进了卧室,拿了一床被子出来。
要是现在是陈鸥躺在沙发上睡成这样,估计早就被张凯曦一脚踢下去了,眼睛都不带眨的。可现在睡在上面的是谭宇,他可下不去这个毒手。
张凯曦把被子抖开,盖在谭宇身上。张公子长这么大头一回伺候人,表情又窘又无奈。赛车是没心思玩了,所幸开了电视看nba转播,湖人对太阳,湖人主场,两边比分正僵持不下,看到有喜欢的球队,张凯曦顿时来了j神,赶紧蹦到了沙发上。
一激动就忘记把声音调小了,余光瞟到身侧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张凯曦连忙抓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到零。他小心翼翼地转头,视线往下,落在谭宇的睡脸上。没吵醒人,张凯曦放心了,继续看他的nba。中场球赛休息,张凯曦也跟着休息,去厨房泡了杯速溶咖啡,回到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啜饮。
外面的雪还在下,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像只有他一个人。谭宇的呼吸几乎轻不可闻。张凯曦忽然就有些鬼使神差地垂了眼,看向睡在他腿边的谭宇,那人在睡梦中眉头也是皱的,心事重重的样子,侧脸的线条却很硬朗,透着股倔强和执拗。
等张凯曦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m上了谭宇淤青的颧骨。硬得硌人……猛然醒悟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张凯曦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疯了我!张凯曦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起来。
谭宇就是在这时醒的。他一睁开眼,视野里就是张凯曦扭曲的俊脸,半响都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醒了。”张凯曦不怎么敢直视他。
谭宇嗯了声,慢慢坐起来。他喉咙里有点犯恶心,不知道是不是一大早就在雪地里跟人打了一架所造成的恶果。
“你脸上的伤……”张凯曦犹犹豫豫地开口。
谭宇下意识m了m自己的颧骨,估计这副样子吓到人家了,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早上冲动了,跟人打了一架……”他边说话边站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他连忙用手兜住。
“以后还是少冲动点吧,你这个月都挨了几次打了。”张凯曦摇头,不怎么赞同。看到谭宇正对着手中的被子发怔,张凯曦干咳了一声,耳g透出一点红,“那什么……我看你睡沙发挺冷的,所以就到房间里拿了床被子……你看nba吗?”
谭宇噢了声,站起身把被子叠好。张凯曦站在旁边,赶紧地把电视的声音调大,缓和尴尬的气氛。
“前太阳队的纳什,我挺喜欢的。”谭宇叠完被子,说了一句。
张凯曦啊了一声,他也是纳什的铁杆粉。这个被誉为地球上最x感的矮个子后卫,投篮风格往往出其不意,加上完美的球场洞察力和冷静气质,一度让初次接触篮球的他十分崇拜。虽然纳什现在换到了湖人队,年纪也大了,打球风格不像以前那么犀利,不过张凯曦对他的崇拜依然只增不减。
“他就是防守太弱了,吃了身高的亏。”谭宇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里的球赛,“不过换到湖人队也许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23
张凯曦有点激动,知己啊!但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挨着谭宇坐下,试探x地拉着人攀谈,“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纳什的比赛的?我从初三起就开始关注他了……”
两人就nba控球后卫纳什的篮球成长史聊了整整一个上午,张凯曦是越看谭宇越顺眼,越聊越起劲,差点都忘记中午要去接沈牧吃饭了。
“靠,都十一点半了!”张凯曦懊恼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腕表。
谭宇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很识相地中断了话题,“我该走了……还得回去复习经济理论。”
“诶等等,正好我也要出门。”张凯曦急忙追到玄关,谭宇正弓着腰换鞋,张凯曦很自然地就瞟了一眼他穿的鞋,灰蓝色的球鞋,很旧,很廉价,一点也不保暖。再看了看自己脚下崭新的nike,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忽地攫住了张凯曦。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和谭宇贫富差距的悬殊。他以前只会对这种优越不以为意,甚至大肆炫耀,直到看到谭宇脚下的球鞋的这一刻,他才明白,这种优越有时候会很伤人。
张凯曦换了双普通的鞋子,和谭宇一起回了理工大。
沈牧早就等在校门口了。他看到谭宇的脸,清秀的脸一沉,“你又和人打架?”
谭宇打着哈哈,“不是打架,是友好切磋。我脸上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都是皮外伤,真的。”
张凯曦眯起眼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他记得刚才下楼的时候,谭宇的腰侧不小心磕到了护栏,疼得眉头都拧成一团了。现在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沈牧面前,还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你下午考完试直接去我那儿吧,陈鸥闲得无聊,非要找人玩斗地主。你和谭宇一起来。人多热闹些。”张凯曦巧妙的岔开话题。
沈牧点点头,“中午到哪儿吃饭?要不就到东区食堂吧,我下午一点钟考试,去外面时间可能不太够。”
“行。”张凯曦翘起嘴角,他又转向谭宇,“一起去?”
“不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谭宇摆摆手,大步走远。
沈牧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
谭宇一回寝室,就蒙头大睡。一直睡到下午五点钟,沈牧的电话将他吵醒。
“喂?”谭宇边揉眼睛边接起电话。
“出来吃饭吗?”沈牧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动听,清冷。
谭宇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使劲按了按额角,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你……考完了?”
“早就考完了,你下来吧,我在你们宿舍门口。”
谭宇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没等沈牧说完话就急不可耐地飞奔到楼下,而是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刷白的天花板,“这个……不好意思啊,寝室有个哥们儿过生日,晚上请吃饭……”
“噢,那下次再说吧。”沈牧顿了顿,又道,“凯曦让你晚上去他那儿玩,你会去吧?”
“看吧。”谭宇听着“凯曦”那两个字,嘴角勾起的弧度便有些自嘲,“有空我就去。”
挂了电话,谭宇再也没有了睡意,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墙角的蜘蛛已经结得很厚了,只是看起来还是脆弱得一阵风就可以拂断。谭宇想起威灵顿将军和蛛的故事,但他不是威灵顿将军,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懦弱的凡人。
谭宇从床上坐起来,用一节卫生纸消灭了墙角的蜘蛛。
24.
入夜,雪已经停了。灰色的雪水,从路面的低矮处流入下水管道,发出清脆的汩汩声。一小簇积雪从头顶的香樟枝干上坠落,把树下行走的高大身影砸个正着。哈出口热气,谭宇用手拍掉肩上的雪花,拢了拢围巾,继续往校门口走。
陈鸥的公寓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说话声和笑闹声,谭宇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终于是走进了温暖光亮的室内。
“来了,可就等你一个了!”张凯曦坐的位置正对大门,一眼就看到了谭宇。
“坐吧,别站着。”他边说话边打出一张红桃2。
“不要——喝饮料不?”陈鸥坐在茶几旁的布艺矮凳上,顺手递了罐饮料给谭宇。
沈牧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捏着牌,看了一眼谭宇,手上飞出一张小鬼。
“靠!”张凯曦懊恼地低咒了一声。他自己那张大鬼一早就打了,现在g本没牌可挡。
沈牧把手里的最后两张牌摊在茶几上,一对梅花9。
“哈,凯曦你又输了,赶快脱衣服!”陈鸥眉开眼笑。
“换人换人,你俩肯定串通了!”张凯曦一脸的不甘心,他伸手一指谭宇,“你上。”
陈鸥不乐意了,“别介,玩牌不弄点惩罚没意义,这样好了,等下谁要是输了,就来个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谭宇无所谓地一笑,“我没意见。”
张凯曦拧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好吧。”
沈牧就不用表态了,直接服从大多数。张凯曦把桌上的牌重洗了一遍,分成两堆放在茶几上,三人按顺序m牌。陈鸥给谭宇让出位置,自己挨着张凯曦坐下,后者一脸嫌弃地皱起眉头,“你就想偷看我牌是吧?快滚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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