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我瞟向笺上清浅的梨花印,温暖一笑,目光移回唱词又笑意渐冷。
古曰上士以笔杀人,不知我这一出能做到几分。
自这日后,张府夜夜灯火通明,日日曲乐不息,人人都在猜测所为何事。直到第六日,江南有头脸的夫人手中都收到了一张精致的小柬。
也亏得我以前对所有人都亲和以待,有心无心便也拉拢了好些关系,平时就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到了第七日黄昏,张府门口络绎不绝,好些没送出请柬的也混着进来了,我让门房不用拦。
像这种宴,难得有大户人家会办上一场,耗资者甚,而那些平日里不得出门的夫人们也才有了互相结交新好的捷径。
而我前一日拿着一纸请柬,亲自登门,去暗里邀了一名贵客。
宴后,夜幕落了下来,两旁的丫鬟忽然吹熄了灯。
月色落下,只照得水面银光鳞鳞,忽然两侧池边被放入了一盏盏浮灯,随着划水的声音,荡荡漾漾漂浮至湖心,映得睡莲浮叶上的花骨朵也染上了焰色。
池对岸搭起的戏台骤然灯亮如火,旦角穿着一身红背立在中间,身姿妖娆。
在她莺啼婉转的唱腔中,一场新妇初嫁的戏缓缓上演,看得人随之一喜一暖又有几分臊然。
戏台上的戏子演得动情,宴中的夫人们看得入情。从开始琴瑟和鸣的亲密无间,到那被设计好的美人故意往丈夫怀中一撞,丈夫冷淡渐显,那些夫人们谁没经历过这种心酸?
可是她们却从来不会厌弃自己的丈夫,只怕丈夫厌弃自己,甚至为了那一点点施舍的恩宠,把自己搞得尖酸刻薄狼狈不堪。
戏台上已演到那丈夫的友人怎么教唆他厌弃自家妻子。这台戏给了她们一个泄愤口,非丈夫之错,只是因那小人作怪,好似没有小人,丈夫就会刹那洗心革面跪求自己谅解。
感同身受同仇敌忾,她们却连真正该恨的那个人都不敢去想,这群看戏之人跟戏中那个无知的妻子有何分别?
看着宴中或咬牙或哀叹的夫人们,我摇了摇头离开了宴席。小翠打着一盏白纸糊的灯笼,在朦胧夜色中影影幢幢地为我引着路。
未几,便是一幢二层小楼,位置甚好,正对戏台。
我上楼敲了敲正中门扉,里面应了声,我便自顾推开了门进去。隔着屏风,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影。
我坐了一会儿,等奸角勾结山匪的桥段演完,我开口道:“戏中的妻子无知,我却是清清楚楚听分明了他们的勾当,我并非要大人为我做主,只不过张家现在不过是一条死虫,王府在我亡夫生前吞了张府大半产业,正值肥美……”
屏风后之人端着懒洋洋的官腔:“那张夫人是有证据?”
我笑道:“如何办案大人拿手,故事我已演给大人看了,凭大人的本事还怕没有证据?”要勾结必定要有人联络,有经手之人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何况即使事实是伪,官府还有严刑拷打一途,需要的不过是个看起来正当的理由罢了。
戏台上听旦角唱得哀戚,宴中隐约传来抽泣,大约是已经演到了妻子孤身上山赎夫的戏,感天动地,蠢不可及。我当时怎会存有这般大无畏的情怀。
戏便是戏,妻子感天动地之下,众匪遭天谴暴毙,就如下一幕丈夫想借除妖杀妻子不成,遭反噬发狂暴毙一样……俗世哪有如此这般正义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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