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椋心想,真是极高明的调情,我今天做出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情,这时候理应对他笑一笑,将献殷勤的流程走一个全套,不然岂不是非常古怪。
但是他破天荒没有笑,就那样转移了视线,留下心里一点痒,手心都烫起来。
午犀的学校对外来车辆管理得很严,他身体刚刚恢复,让他一个人拎着换洗衣物走到宿舍楼未免太没有社交温度,黄椋就算是打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会做出这种跟虐待小动物没什么两样的行为。
于是两人一起进了校园,借着绿植的遮挡走在浓荫之下。
这是城市人一天当中不上不下的时刻,上班的上学的还坐在写字楼教学楼里挨着一天的日头,等着寻欢作乐的又万万不会在太阳还挂在天上的时候出门。
校园里头几乎是空的,很是清净。而如果此时有人走在黄椋和午犀的身后,想必难免会觉得前头两人有什么猫腻。
肩与肩的距离过分近,步与步的频率过分整齐,风经过他们的时候好像都比别处要慢一些。
午犀出院的时候套了件水粉色的卫衣,黄椋觉得他这衣服的颜色有些给,衬得他越发像个剪了短发的铁t。不过小孩儿自己应该不太在意,他拉上卫衣的帽子去遮挡阳光,双手放在卫衣安插在肚子前面的口袋里,闲适得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午犀可能是有些累了,又或者是终于被黄椋稀奇古怪的冷热交加刺激到了年轻人敏感的自尊心,看上去并不怎么想开口说话。
但是气氛又并不太像是尴尬,它只是沉默着,带着一点点弧度往前面延申。
午犀的学校走进来便是一个小洞天,往日里甚至是一个限流的旅游景点,各种建筑和这个校园融为一体,爬山虎轻轻松松地挂满半个墙壁,明显没有人跟它们来讲五美四德,昭然的姿态看得出这个学校老师学生乃至环卫工对待自然的心平气和。
黄椋多年不进象牙塔,四处打量有些新鲜,好像是重回校园时代,青春期的躁郁未过,满脑子都是夏时长日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和浸满汗味的篮球衫。
可是校园时代,校园时代又哪里值得这样去回忆呢?文艺作品中渲染的青春就一定美好吗?
黄椋想起许多挺久没有光顾的回忆,最后归于每天早上六点多从床上爬起来上早课的那份痛苦,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将心里已经倒灌进一半的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随着这一个摇头的动作倾泻出去,忽略那大水过后地板上残余的历久弥新的污渍。
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黄椋脸上,他又试图去踩地上的那些光斑。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快过了,每天浮光掠影飘荡在半空的没着没落和这种脚踏实地的心满意足是不同的,但下一秒,他又下意识想要抵赖。
“是先心吗?”黄椋没头没尾地问道。
午犀听见他这话,从几个小时前他推开病房门那刻开始就悄悄崩紧的弦突然断了。
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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